生死這種事情，顧長卿是真怕了，青青死在他懷裏的經歷，讓他難忘，以後再也不敢經歷一次。

只是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用的，該來的該經歷的事情還是要經歷。

“要不然還有一個辦法，我讓賀修帶著他走，我陪著你。蕭雲菁在你身邊，我也不放心。”

寧長悠感情的事，雖然最好插手的人是趙王寧任，但是寧任卻是意外的選擇了放手。

大概也是不知道怎麽去面對，所以選擇讓年輕人自己去處理。

顧長卿作為年輕人，作為寧長悠的好友，作為秦小姐的媒人，當仁不讓的扛起這面大旗。

“若是她醒了以後想回來救你，看你，我就帶她回來，但是若是她想回來的目的不單純，我就……”

就只能關著了，雖然他也不確定能不能關住。

“我總是想著你好，但是就算她治好了你，你若不能處理好蕭雲菁，你和她之間，也已經再無可能。”

寧長悠點頭，他那時候是絕望了，所以對方是誰來說根本不在意，也沒有想過，自己還有這樣一日，能夠和秦小姐住在一個屋檐下，睡在一個床榻上。

“高後那邊，我去說說，把兩個人的婚事取消了去，順便宣布下她的死訊，接著我就帶人走，你就……”

顧長卿說道，說完以後又不想繼續說下去。

“反正……”

“反正你要是處理不掉蕭雲菁，你和她之間，就絕無可能！”

就算寧長悠能處理好蕭雲菁，兩個人之間也幾乎已經沒有可能性。

人的心境是會變的，兩個人之間曾經有了隔閡以後，就再也回不到過去。

“除非，你放棄這邊的一切，不僅僅是你的趙國，還有你的名字，你的地位，你的身份，你現在的一切，否則絕無可能！”

若是不能和以前決裂，寧長悠終於還是過去的寧長悠，和寧成章是親戚，和秦小姐就是仇人！

寧長悠心裏一痛，引起一陣咳嗽，逼得顧長卿說不下去。

“算了，這些到時候再說吧。”

顧長卿煩躁的擺手，門卻在這時候被打開，阿杜沖了進來。

“公子，小王爺，秦小姐醒了！”

秦小姐醒了？

就現在？

臥槽，是不是太早了？

————

其實說早不妥當，因為上次秦小姐也是昏迷了三天就醒了。

兩次情況差不多，上次是被顧長卿在頭頂挨了一下，這次是被蕭雲卓在頭頂挨了一下，雖然人不一樣下手有輕重，但是結果是一樣的。

顧長卿瘋一樣的要往外沖，阿杜落在後面要追又不好追，望著正掙紮著從床上起來的寧長悠。

“阿杜，拉著長卿，有些事，從長計議。”

需要從長計議的事有很多，比如說以後的何去何從，比如和蘇璟的婚事，比如對之前事的整個結果。

但是寧長悠現在說的只是一件事，就是青青的死訊。

阿杜應了一聲拔腿跟上，寧長悠這邊再次咳嗽，用帕子捂嘴，又是一片猩紅。

吐血的事這幾日已經好很多，結果現在一聽見秦小姐的消息，直接又加重了幾分。

這還真是虐緣，兩個人應該離得遠遠的虐緣！

秦小姐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連蕭雲燕都被擋在外面，任憑誰喊都不理。

顧長卿一把撥開蕭雲燕，劈裏啪啦對著門一陣拍，聽見沒有人回應，直接撞了進去。

秦府的大門他都敢卸下來，一個房門算什麽？

門被拆一陣灰，眾人捂著鼻子沖進去，看見秦小姐正坐在鏡子前，靜靜的給自己梳頭。

“嫃嫃，人死不能覆生，你別這樣！”

顧長卿一句話就把重點說出來，惹的蕭雲燕連忙想去捂他的嘴，阿杜站在身後，這時候也顧不得尊卑，上去就是一腳，踹的顧長卿小腿抖了一下。

但是疼歸疼，他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出口。

“嫃嫃，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不管怎麽樣，她都想著的是你的好。”

蕭雲燕手被拍開，這時候也顧不上疼，阿杜再次擡起一腳踹過去，這回顧長卿的小腿抖都沒抖一下。

寧長悠的擔憂是有道理的，雖然他看不懂秦小姐，卻很看得懂顧長卿，知道顧長卿的行事做派完全和他相反，不會遵循什麽循序漸進的原則，而是會在第一時間就將最真實最血淋淋的現實展現在對方面前。

“長卿，你別說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顧長卿這次不用拍，而是一把抓開蕭雲燕的手，直盯盯的看著秦小姐。

他知道也許這時候應該慢慢來比較好，畢竟就是生性如他這般如此豁達的人，也是花了幾天的時間才緩過來，更何況秦小姐那樣的？

但是他也知道，憋的越久越容易出事，尤其是她現在剛醒的時候，若是不能在第一時間，對方心理防禦最弱的時候說服，之後就憑秦小姐遮掩情緒的本事，只怕再無看出真相的可能。

秦小姐果然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雖然她醒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將蕭雲燕推出去，將大門關上，但是關上以後，她並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發呆。

昏迷的時候寧長悠說的話她都聽見了，所以她才會落淚，才會選擇清醒。

其實清醒了以後，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路，她需要靜一靜，想一想，看一看。

她舉起手，摸著下巴，下巴上有一道疤痕，疤痕很淺很淡，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不見，但那只是表面的傷口，內心的裂痕卻不會因此消失。

那時候阿勤拿著匕首抵著她，她是確實不怕的，她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堅持，自己的理想，哪怕拿生命去換，只要結局是如她想要的那樣，她都是不怕的。

但是她沒想過，也許那些她在乎的人會怕，比如青青，比如顧長卿，比如寧長悠，比如其他幫助過她的人。

那些人不明白她要走的路，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否定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也不能否定以後還會繼續出現在其中。

這是她註定逃避不了的，本心之外的，擾亂她思緒的。

這就是她堅持不見他們，甚至順水推舟要決裂的原因，面對不了，接受不了，理解不了。

接受不了，那就分開，那就各奔東西！

只是她不知道，那些人，是真的怕，真的關心她。比如青青，到死前那一刻，心裏都只有她！

但是現在青青死了，死在她的面前，為了她而死，為了她的本心，她的堅持，她的一意孤行，她的舍命不顧一切而死！

這到底是不是說明，她曾經的堅持是錯的，現在所想的也是錯的？

那她應該怎麽辦呢？

往日的路是該繼續走，還是要留？

難道她的本心，她好不容易找回的本心，就這樣要放棄了嗎？

她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淚，這一滴眼淚讓顧長卿重重的松了一口氣。

一滴眼淚，說明她沒有失憶，一滴眼淚，說明她還會哭泣。

能發洩就是好事情，最怕的就是什麽都埋在心底，不說，不做，不解釋，不說明，一意孤行！

“我讓人給你端點吃的上來，你三天沒進食了，吃一點吧？”

顧長卿說道，身邊的蕭雲燕看著這邊似乎雨過天晴，忙不疊上前拿起帕子，要遞給秦小姐。

女孩子真正傷心哭泣的時候，不喜歡被外人看著，如果非得當著外人的面哭，她一定會用帕子不讓人看見。

秦小姐推開帕子，蕭雲燕沒有強求，將帕子放在桌子上。

這塊帕子是秦小姐原本身上帶的，應該是心愛之物，當時整套新娘袍都扔出去了，就這塊帕子，因為原本貼身藏著，所以被留了下來。

“我替你梳頭吧？”

蕭雲燕試探著問道，看見秦小姐一動不動，就當她是默認了。

她拿起篦子，一下一下順著秦小姐的秀發，想起兩次望見秦小姐披散著長發舞蹈的樣子，就感概世事難料，這才多久，滄海桑田，原來一切似乎都能操縱在手中的秦小姐，因為錯信了一個人，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也是命運太殘忍。

顧長卿在一旁盯著，阿杜連忙吩咐下去端來小粥白菜，因為不知道她現在想吃什麽，所以反而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算起來，認識快一年了，他卻從未如此擔憂，擔憂自己的安排是不是和秦小姐的心意。

顧長卿也覺察出他的小心翼翼，皺著眉頭把責任抗過來。

“嫃嫃，你來看看，要吃點什麽？要不每種都吃一點，趙王府的夥食不錯，你看阿杜現在都胖了很多。”

他這是強行在搞笑，但是搞笑功力明顯比以前退步很多，就連原本笑點很低的蕭雲燕，臉上都露出尷尬的表情。

她伸手拿起臺子上的簪子，剛想擡手給秦小姐簪上，卻被突然捏助手。

手勁很大，捏的她生疼！

“嫃嫃，你怎麽了？你弄疼我了！”

蕭雲燕大驚，要抽回手，卻發現怎麽也抽不回來。

顧長卿連忙上前一步，發現秦小姐下手果然很重，就那麽一會，蕭雲燕的手腕都被捏的紅了一片。

“嫃嫃，你放手。”

顧長卿喊道，要去掰秦小姐的手腕，眼睛一尖，望見蕭雲燕手中的簪子，當下明白。

這只簪子，是青青送給秦小姐的第一份禮物！

他顧不得心中一酸，一把奪過簪子，秦小姐立刻松開蕭雲燕的手，站起身要再去奪。

“夠了！”

顧長卿後退一步站穩，手中拿著簪子。

“人死了，一個簪子有意思嗎？”

他說道，想把簪子掰斷，想了想卻又藏進懷中。

“送給我吧，留個念想。你知道的，她心裏有我。”

後半句話說的艱難，說完以後臉色已經灰白，眼底一片黯淡。

秦小姐垂手站在原地，一言不發，蕭雲燕顧不得手腕疼，要去扶，秦小姐卻突然伸手一甩，狠狠的打在蕭雲燕的手背上，拔腿朝門口沖去。

“攔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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