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從門外沖進來，正好看見秦小姐將金針收起來。

“小姐，趙王爺他們在小王爺的院子裏呢。我們去看看吧?”

其實有什麽好看的，還是一樣的院子，天天都可以去，更何況還是自己家裏的院子。

但是每個人都有好奇的本能，尤其是面對陌生人的時候。

他們的潛意識裏會在想，這個陌生人到底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麽樣的變化，是翻天覆地，還是一如從前？

只是這個本能在今天，在現下的情況下變成不舍，變成愁緒。有些人選擇面對，珍惜最後一刻，比如青青，有些人選擇避而不見，比如秦小姐。

“我不去，你去吧。”

秦小姐說道。

本能是本能，只要堅持，理智可以壓制住本能。因為若是什麽事情都隨著本能心思做事，那天下只怕是會大亂。

“小姐，”青青仔細的看著秦小姐的臉上，後者臉上表情不多，一臉平靜，似乎家裏多幾個人少幾個人跟她毫無關系。

“小姐，可是他們就要走了，我們不得去送送麽？”

迎來送往，當初顧長卿和寧長悠兩次給她暖房，一次在豐城，一次在京城，就是因為她太過孤單。如今曾經害怕她孤單的人卻要離她而去，難道不應該送送嗎？

“不送，我記不得以前的事。”

秦小姐一口否決，青青眼底有些潮濕。

“我記得，那時候我們剛離開蕭家，要不是有顧公子和小王爺在裏外幫襯著，只怕在豐城就活不下去了，可現在……”

雖然她接受了顧長卿的說法，相信他們不是真的要離主仆二人而去，但是臨到離別之際，傷感依然難免。

“他們還賭咒發誓，一定會保護小姐一輩子，對小姐一輩子好，他們都吃了我的餃子呢！”

青青越說越覺得心酸，往日的回憶歷歷在目。

“小姐，以後的路，若是只剩下你我二人，該怎麽辦？”

這句話她曾問過一次，那時候兩人將要離開蕭家前路迷茫，如今兩人要和顧長卿等人分離，前方依然看不出道路的模樣。

兜兜轉轉快一年，看來還是要回到原地。

當然，並不是完全回到原地。

秦小姐心裏也被弄的有些發酸，臉上勉強擠出笑容摸著青青的頭。

“你不是還有我嗎？他們原本住在我們這也不合適，只是搬去應該去的地方住，並不是不來往，有什麽好難過的？”

話是那麽說，事實卻已經不是這個事實。

“但是……”

青青抽抽搭搭的哭著。

“但是我總覺得，這次分開以後，再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直覺有時候雖然不是完全準確，但是卻會在無意間洩露一些信息。

秦小姐深深嘆了口氣，安撫著勸了幾句，拉著人起身。

“走吧，我們一起去見見。”

原本不想見，因為不願意見到對方離開，如今不得不見，因為也許不見，就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青青擦了擦眼淚點點頭，看的秦小姐嫌棄的直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遞過去，看著青青胡亂抹了抹眼淚。

“花貓的樣子，我等你，你先去凈面。”

秦小姐笑的無奈，青青用力點頭，轉身就跑。

“小姐，”她跑到一半又轉回身，“剛剛的你讓我想起以前，以前你也是那麽對我的！”

說完她一溜煙跑的沒影，只留下目瞪口呆的秦小姐。

以前？

以前是什麽樣？

她嘆了口氣，剛剛壓下去的猶豫再次升起，寧任說從未後悔過當初所做的事，不知道她會不會在日後的日子裏後悔，今日拒絕那個故事。

“但願不會吧。”

秦小姐長嘆了一口氣，望著院中的景色。

秋風起，秋葉落，再過月餘，又是冬季，據說去年她就是在這個時候落水，醒來以後，一眼萬年，所有事都變了。

中秋已過，秋風四起，又是一年深秋，再往後，應該就是各種大雪紛飛的日子。

不知道京城的大雪紛飛，是個什麽模樣。

不知道大雪紛飛的京城，到時候又會發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

寧長悠幾人在廳堂內坐著，相對無言。

阿勤領著阿懶在一旁收拾東西。

其實東西之前就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寧長悠也不是一個有很多東西的人，如今在收拾的，大部分都是這兩天青青送過來的東西。

當然了，這和顧長卿不能比。要是寧長悠屬於東西不多，那顧長卿就完全屬於沒有東西。

兩袖清風，拍拍屁股就能走，就算少什麽，到時候直接再買再找就是了。

揮一揮衣袖，什麽也不帶走，全部的家當，不過是身上一套衣服，臉上一個笑容，顧長卿三個字甩出去，比什麽金銀財寶都好用。

當然寧長悠也可以，只不過他做不到。

“這些東西收拾了幹嘛，不過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青青這丫頭也送了我一大堆，我一點都沒帶。”

阿杜在旁邊斜了主子一眼。

你不是一點都沒帶，你是什麽都沒帶。就空著一雙手就想去趙王府蹭了。

這是腹誹，寧任卻把他心裏話說了出來。

“到時候有需要什麽，直接派人去買就是了，至於人情送往的小東西，你看著帶一點，剩下的，讓阿杜過來打包一並帶過去，其實也不是什麽麻煩事。”

寧任並不知道青青和顧長卿之間的關系，以為也不過就是一些客套的小玩意，再加上兩人之間主仆的身份差距擺在這裏，這些東西其實不帶的好，帶了反而降低身份。

“不是，”顧長卿拖長著尾音說道，“你是不知道青青這丫頭有多煩，什麽東西都往我那送，我原來想著專門給他開辟一個屋子，就堆她送的東西，結果發現還不夠，這不最近阿杜又給我整理出來一個。”

東西再多也不至於那麽多，青青雖然買東西從來不看價格，但是畢竟身上沒有錢，買東西都是阿杜或者阿懶陪著去，能買會多少大件東西回來？

“那是因為你把東西隨便放，還不讓我整理，能不占地方麽？”

阿杜嘟囔著說道，換來顧長卿一掌拍在肩膀上，頓時疼的齒牙咧嘴。

寧長悠皺著眉，難得沒有笑也沒有無奈，低著頭沈默不語。

“悠兒，你在想什麽？”

寧任問道。

寧長悠擡起頭，望著眼前父親的臉，想著之前秦小姐說似曾相識的話。

既然似曾相識，說明對過去的事並不是完全沒有印象，那她為什麽還是選擇不願意聽呢？

“這個，你不是也不想強人所難嗎？既然不想，我也順從你的意思，所以沒有逼著她聽，她記，她想。反正現在事情還沒有到迫在眉睫的地步，而且我看她拿針的姿勢，應該不是完全忘記醫術的樣子。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以後再說是因為現在不好說，現在不好說是因為不知道怎麽去說。

寧長悠跟著點頭，他原本的計劃也只是試探，若是成功最好，若是失敗，其實也沒多大損失。畢竟沒有獲得，何來損失。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她不用想起以前的事。那些事，太難過。”

寧長悠說道，像是自己在安慰自己。

寧任無言，顧長卿和阿杜打鬧結束，跟著插進話來。

“這件事不著急，我還是要時常過來的，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外面找人，看看有沒有人有辦法恢覆記憶的。也許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再給她一段時間，也許她會改變想法呢？”

話是那麽說，但是事情如此半吊子提著，總不是很是滋味。

“別想了，咱倆既然不願意說，就聽王爺的。好歹他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還多。”

這話說的，背著人說沒事，當著人的面說可不好。畢竟寧任提出直接問直接說的理論，結果現在也被秦小姐三言兩語打回來了。

寧長悠一眼瞪過去，“我父親可不怎麽吃鹽。”

寧任哈哈大笑，拍了拍兒子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門外傳來銀鈴般的聲音，青青拉著秦小姐從遠門走進來。

“王爺，小王爺，公子，我和我們家小姐來送你們了。”

這話說的不妥當，有自來熟的成分，竟然還把自己放在主子的前面。

寧任不熟悉，皺了皺眉頭，看顧長卿和寧長悠一臉鎮定，猜想這大概已經是日常，或者說這就是本來的相處方式。

阿懶正躲懶，看見這一幕悄悄湊到寧任耳邊說道。

“老爺，她是被小王爺和秦小姐聯手慣的，沒大沒小吧？這還是輕的呢，這小丫頭可是真的敢打人的呢！”

寧長悠離得近，覺得這麽說不好，一個眼神制止阿懶再公報私仇，接過話茬解釋。

“青青雖然是婢女的身份，但卻是已經解了奴籍的。秦小姐和她親如姐妹，也未曾將她當下人使喚過，只不過青青改不過口，所以我們也就隨著她自己叫了。”

這話裏面袒護的意思太明顯不過，尤其最後半句裏面的“我們”，直接表示自己和秦小姐是站在同一個戰線上的，誰要膽敢質疑這件事，就是和他寧長悠做對。

阿懶嚇的往後縮了縮脖子，起身繼續幫著阿勤收拾。

東西已經全部裝箱完畢，現在只要清點就可以。

阿勤看著去而覆返的阿懶，又看了眼已經站在門口笑嘻嘻的青青，就知道他這是又在青青身上設計失敗吃了虧。

“怎麽就不知道長點心，明明知道惹不起，還老是要去惹。你也真是夠無聊的。”

夠無聊的阿懶哼了一聲，不甘心的再悄悄看過去。

青青拉著秦小姐坐下，直接伸手問寧長悠要茶。

要是在以前，因為有選擇，所以她都是等喝茶，看看秦小姐和寧長悠誰動手泡，她就喝誰的。現在秦小姐不會泡茶了，顧長卿又是懶漢一個，所以擔待這個工作的只有寧長悠。

阿杜嚇的臉上一白，這可不是在平常，這是在趙王跟前。雖然趙王不拘小節，但是一時間能接受多少還是個未知數。

“青丫頭，我帶你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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