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當然沒有收拾顧長卿，倒是把阿杜狠狠的整了一頓，慘叫響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剛亮，鼻青臉腫的阿杜就親自把青青送去了公主府。

“這出息，你以後別跟別人說是我的人，太丟臉了！”

顧長卿一臉嫌棄，阿杜正由著阿景在一旁上藥，聞言忍不住頂回去。

“也不知道是誰沒把人帶回來，這會兒全怪我！”

顧長卿挑眉炸毛。

“你還敢頂嘴？”

屋子裏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寧長悠被殃及池魚，大清早吵的安生不了，只好往邊上躲。

阿懶興沖沖的跑進來，對著寧長悠眉飛色舞。

“公子，王爺來了！”

阿懶雖然懶，但是和寧任很投緣。所以每次看見寧任，阿懶總是會變的分外勤快。

顧長卿放過阿杜，瞎起哄。

“阿懶，你說你咋每次看見王爺都那麽勤快呢？是不是王爺許你什麽好處了？”

寧任正由曹貴引著往裏走，聽見這句話直接接了上去。

“長卿，大清早你又欺負我家阿懶？”

寧長悠連忙起來要迎接，顧長卿扶了一把，嘴巴上不停。

“哪敢啊，我要欺負他，長悠得跟我拼命。”

話說的誇張，引來眾人大笑。

寧長悠給寧任行過禮，眾人坐下，寧任看了眼空著的主位，疑惑重生。

剛才曹貴領著他進來，有些話沒有明說。

曹貴的父親和寧任是舊相識，不過因為身份懸殊多年未見，這次相見就客套了幾句，一客套，倒把該問的忘了問了。

“她不在家，昨天被長公主接回去了。”

顧長卿首先說道，看見寧長悠烏黑的眼眶，就知道是心裏放不下。

“諾，還有他，魂也跟著被長公主接回去了，一晚上沒睡好。”

寧長悠笑罵，他是沒睡好，但不是這個理由，而是因為昨晚又咳血了。

寧任含笑點頭，跟在身後的陳太醫，連忙上前給寧長悠把脈。

“小王爺身體還是不宜勞累，接下來時間要多靜養為好。”

多少年了聽來聽去都是這些話，別人沒聽煩，寧長悠都聽煩了。

“好了，知道了，你退下吧。讓我們說說話。”

顧長卿擺手，陳太醫也不生氣，笑呵呵的退下去。

曹貴知道這是要話要說，帶著下人把上了茶水，關了門退出去。

屋子裏一時間有些安靜，寧任和寧長悠也許對這種安靜很熟悉，但是顧長卿不行。

“咱倆要不等等吧，反正現在才早上，她應該會回來的。”

自從離開蕭家以後，除去那一日去京郊見長公主，她還從未有過離家不回的情況。

寧任點頭，看著嘴唇蒼白的兒子，心裏也有些傷感。

寧長悠知道，這是最好說話的時候，也不猶豫，開口問道。

“父親，你可否和我說說，當初你和蕭老太爺，偷換玉璽的事。”

因為是父親，所以說話有些隨意，單刀直入，但是因為問題太犀利，還是把寧任嚇了一跳。

“悠兒，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

寧長悠和顧長卿對視一眼，緩緩開口。

“之前秦小姐發病之前，我們就正好在說這件事。”

——

長公主府，青青正美滋滋的由著秦小姐打扮。

“小姐，我們今天回去嗎？”

因為皇上身體又抱恙，所以長公主大清早進了宮，留下話讓她們隨意。

“回去？回去做什麽？”

秦小姐問道，隨手拿起一個簪子插在青青的頭上。

“今天趙王要來呀，要來接小王爺，顧公子也要跟著走呢，你不去送送嗎？”

論情論理都該去送送，論情大家相識一場，又在一起住了那麽久，論理，那是她的宅子她是主人，現在客人要走，怎麽著也得去送送。

秦小姐卻反其道而行。

“他們走他們的，不過是從這個宅子到那個宅子，都在京城，有什麽好送的。”

好像也是個道理。

青青搖頭晃腦，玩著頭發。

“那我們還是去送送吧？”

秦小姐低下頭看婢女，青青的臉上泛著好看的紅暈，眼中春心動的情緒怎麽都掩蓋不住。

“小姐，那是我們家呀，怎麽著也得回家吧。這邊長公主不在，我們呆在這也不好吧。”

好像確實不好，主人家不在，你一個客人有家不回在這，知道的說你是被邀請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來躲事的。

“好，那我們就回去。”

秦小姐說道，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她，還真不想回去。

生離和死別，都難面對。

但是最難面對的，是生離死別之間的那種欲言又止的的離別。

青青歡呼著蹦蹦跳跳，拉著人就往門口走。

秦小姐低聲和公主府的女官交代了幾句，隨著青青走到門口。

門口的馬車上，衛軒正打著盹。

早上起的太早，他和阿杜一起把青青送來以後，阿杜因為有事要忙，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接回去。

“衛軒，你在這等我們啊？”

衛軒咧開嘴笑，白白的牙齒特別好看。

“嗯，不接上，我怕阿杜打我呢。”

青青嘿嘿笑了一下，拉著秦小姐上馬車，衛軒一鞭子抽出去，馬車就得的得的跑起來。

“早上的時候，我跟阿杜說，要是他不把我送過來，我就掐死他。然後他就把我送過來了。”

青青趾高氣昂的宣布戰績，秦小姐含笑摸了摸她的頭。

“那麽兇？”

“嗯，我還說了，要是我沒回去之前他敢走，我還是會掐死他！”

所以阿杜才會跟衛軒說，接不到人就不要回來。

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要是衛軒接不到人回去，顧長卿也會掐死他的。

這還真是裏外不是人。

秦小姐含笑，試探著問青青對於顧長卿等人離開的想法。

“我當然不願意啊，你沒看我前幾天脾氣那麽差嗎？不過阿杜說，他們也就是回去住幾日，陪陪趙王爺，回頭還過來住，然後我就滿意了，不生氣了，高興了。”

所以對於離別，並不是只有秦小姐一個人抗拒，只不過面對的方式不同。

青青是直接拒絕，秦小姐則是躲避。

“那要是長卿有事瞞著你，你會怎麽樣？”

青青直起身子，撿著案幾上的小食吃著。

“怎麽樣？打死他啊！”

秦小姐汗顏，這個小姑娘的嘴上功夫還真是夠嚇人的。

“我不喜歡別人瞞著我，把我當孩子看。雖然我還小，但是不跟我說，我怎麽會懂呢？要麽就別讓我知道，要讓我知道了，就跟我說清楚。”

青青自顧自說道，也沒在意秦小姐到底有沒有在聽。

其實秦小姐在聽，不但在聽，還聽進了心裏。

“所以小姐你好多事情都不讓我知道，瞞著我。但是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瞞著我的是啥，所以我也就不會往心裏去。”

這還真是一個悖論。別人有事瞞著你，你肯定會有感覺，畢竟這樣你才會知道，但是你知道，卻不知道是什麽，所以你就算生氣，也不知道從何生氣。

秦小姐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她知道顧長卿和寧長悠有事瞞著她，但是因為不知道是什麽，所以也不知道從哪開始生氣，從哪開始計較，只好把想說的話都憋在心裏。

“其實小姐，很簡單的。我要是真想知道，我就會問。我要問了，你就會告訴我，雖然我不一定懂，但是你只要告訴我了，我就滿足了。”

秦小姐點頭，她也是如此。

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也許有些事情寧長悠和她說了她也不懂，但是因為說了，她就有被尊重的感覺，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彼此心裏有個疙瘩。

世間人與人的設防最開始，不就是因為不能互通有無。心裏話不能說，不想說，不敢說，旁人猜來猜去猜不到心思，所以難受、疏遠、提防、翻臉。

這個時候，就需要親口問一問。

“你說我如果問，小王爺會說嗎？”

青青歪著腦袋，定定的看著秦小姐。

“當然會啊，只要你問。他就一定會說。這不是你們倆之間的承諾嗎？”

秦小姐恍然大悟。

是啊，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承諾。

只要問，就一定會說。

——

秦宅正廳，寧任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一開始是驚訝，然後是恐慌，最後是恍然大悟。

“所以你覺得事情的起因在於我？”

寧長悠點了點頭，這是他從出事以後到現在，唯一能得出的結果。

雖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造成了這樣的結果，但是他知道，事情的起因大概應該就是這麽回事。

寧任皺眉沈思。

“她是秦籍的女兒，按理來說有這個反應也算正常。可是你曾說，她就算說起以前的事，她大部分狀態下也是無動於衷的。”

說無動於衷其實不妥當，因為秦小姐那不僅僅是無動於衷，甚至是對秦籍有些抵觸。

又或者用青青的話說，那就是看不上。

做女兒的看不上自己的父親，而且是曾經被稱作英雄，被稱作王的父親，這就有些奇怪了。

但也不是完全奇怪，畢竟凡事都有萬一。

“她好像對於誰得天下，並不是那麽在意。”

寧長悠斟酌著說道，這句話只能那麽說。

“不但不在意，好像壓根不在乎。你瞧她跟高後說話那勁，似乎連高皇帝和高後都沒放在眼裏，別說你我這樣的。”

顧長卿說這話裏面帶著氣，他想起當時為了一個小小的殉葬制，秦小姐竟然答應高後兩個條件，這兩個條件導致事情演變到今日這個地步，接下來的路還不知道怎麽走呢。

“我要是知道，她一開始打的是這個主意，打死我也不會讓她去見高後。”

這也是為什麽秦小姐一開始不告訴任何人的原因啊。

寧長悠看了一眼顧長卿，別說顧長卿，就是他，要是知道一開始是這個主意，他都不會同意。

顧長卿也許勸不動，但是他的話，秦小姐也許會聽。

若是聽，雖說後面的事應該還是會有，但是好歹……如今的局面不會那麽棘手。

“很棘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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