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君子罵人總是比百姓罵人要利索一樣，君子若是犯起渾，無賴也是招架不住的。

顧長卿不是無賴，他只是假裝很混，自然是更加招架不住。

“你想怎麽弄？”

他覺得挺有意思，他才不相信只是把人叫進來好吃好喝供著，然後就放人回去那麽簡單。

“怎麽弄啊？就那麽弄。讓人進來，好吃好喝供著，他賣的東西都給他買了。反正上次送來的禮還在，就一物換一物，全讓他帶回去。”

當時雖然說把那十擔禮物扔出去，但是秦小姐事後卻並沒有那麽做。顧長卿倒是躍躍欲試真想拿去當鋪，幾次三番被攔了下來。

“他那劣質水粉簪子的，下人用著都嫌差，你準備換回來幹嘛？難不成你想當禮物送回去？”

這倒是一個整人的好主意，直接一巴掌一巴掌拍在對方臉上，劈裏啪啦都能聽見響。

顧長卿一拍大腿，深深為自己的主意叫好。

“好，那我們就送回去。”

秦小姐含笑說道。

“不過別送給膠東王了，送給蘇璟吧。”

寧長悠詫異，擡頭看過去想起在豐城的時候，顧長卿和賀修設計讓蕭雲卓吃了啞巴虧，如今這啞巴虧是要在蘇璟身上重現嗎？

“好！好主意！”

顧長卿更加大聲的叫好，再次一巴掌拍下去，這次沒拍在大腿上，而是直接拍在案幾上。

“我讓他這個都尉也跟著臉黑一回！”

三天後，有兩幫人的臉是黑的。

寧長菊臉黑，對面跪了一圈的人，他每天過去叫賣的小販不一樣，一次三個人，對面如今齊刷刷跪了九個人，每個人都抖如篩康。

“主子，他硬要我換，我也不敢不換啊！要是不換，怕是直接會被人看出來啊！”

其實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但是換不換確實是不敢不換。

畢竟人家顧長卿拿刀架著脖子呢。

東西背回來，最多挨頓罵挨頓打，直接殺了，那是肯定不敢的。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們都是家生子，雖然是仆，確實有契文的，更何況現在是在京城。

寧長菊眼角的經脈突突，跳了半天聽見身後隨侍回稟。

“主子，多了一樣。”

十擔東西分別是什麽，當初是有做過記錄，一式兩份，寧長菊手上一份，送進秦府一份。這會兒東西送回來，只要對一對，就知道是不是多了什麽，少了什麽。

“什麽東西。”

“一小碟當歸。”

當歸？

當歸！

他冷笑。

還是一小碟！

他幾乎可以腦補當時的畫面，加東西一定是顧長卿的註意，送當歸一定是寧長悠的主意，秦小姐應該就是把了個大方向，說好，送。然後事情就這麽別解決了？

這還真是！

這還真是勸的不遺餘力！

“這件事，不要和我王兄提起。”

他沈聲吩咐，隨侍立馬應是，領著跪在地上的九個人離開。

不過這件事，顧長卿和寧長悠還真是被誤會的，加這一樣當歸，其實完全是青青的主意。

“當歸加的好。但是你怎麽就偷偷加了，也不知道先跟我說一聲。”

顧長卿埋怨，青青毫不示弱的昂頭。

“我要加當歸，又不是給你的。是給那個人的，他說他妹妹病了，缺錢買藥。我直接塞他錢他又不敢要，我就隨便塞了點當歸給他咯。”

她並不清楚當歸的真正藥效，她只知道當歸很貴。

要是當歸能直接用，那就用。要是用不了，那就賣了換錢，錢拿來再給他妹妹看病，這就是她的想法。

想法很好，可惜被人誤解了。

寧長悠原本皺著眉，聽到這裏舒展開來。

“小丫頭倒是歪打正著。”

他說道，換來秦小姐點頭。

“送當歸挺好，至少也算是回禮。加了點當歸，也算是我出了點錢，不算全部都是拿來主義。”

顧長卿望了一眼寧長悠，擺出不滿的樣子往下說。

“出這點錢幹嘛，雖然不多也是浪費，要我啊，一個子都不出！”

寧長悠接收到顧長卿的眼神，也跟著點了點頭。

當歸送的確實不好，雖然是歪打正著。

他們雖然不怕對方想太多，但是世事難料，誰知道會不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呢？

“我倒是想看看，蘇璟收到這些脂粉會做什麽表情。”

顧長卿玩味的笑，手中抓著茶盞不老實的轉來轉去。

蘇璟當然臉色不好，他跟顧長卿認識那麽多年，不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東西，但是那麽出格的倒是第一次。

“怎麽回事？”

因為皇上病情加重，所以他這兩天一直跟在高後身邊，京城裏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

畢竟寧成章也在京郊，寧長菊在京城一個人掀不起什麽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把寧成章控制住，下面也掀不起什麽浪。

但是他沒想到，還有人聯手演了這麽一出好戲給他看。

“這倒是好笑了！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冷冷的把脂粉盒子扔回案幾上，隨侍立馬過來將滿桌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收走。

“鬥法就鬥法，我都不在京城，倒是牽扯到我？看來是我最近做的太少，有些人心裏癢癢的很！”

高後這時候進來，正好聽見了這句話。

“誰心裏癢癢惹到了你？”

蘇璟詫異擡頭，連忙起身迎接。

“今日皇上狀態還好，我就想著過來看看你。”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蘇璟雖然是高後的紅人，但對方是太後，掌握朝政的太後，怎麽會沒事跑來看一個做臣子的他？

“高後你說一聲，我就過去了。”

其實兩個人每天都見，他也日日陪著守在皇上跟前。

高後點頭，由著蘇璟扶著坐下。

“其實我是聽說，顧長卿給你送了點東西，所以好奇過來看看。”

這樣說話，那就是開門見山了。

蘇璟深吸一口氣，重重呼出去。

他是個直接的人，高後也是。要不是必要，兩個人根本不打機鋒。直來直往，才是兩個人的相處方式。

身後的隨侍，立馬將剛收好的東西重新拿回來，這次不敢攤在案幾上，直接遠遠的架了個案幾，一樣一樣擺的整整齊齊。

“不用，隨意點。我就是看看。”

蘇璟點頭，揮手，隨侍立馬將剩下的東西一股腦倒在案幾上，就算堆的跟小山一樣也不撫平。

“顧長卿這小子，做事還是那麽不靠譜！”

雖然嘴上那麽說，但是她的嘴角眉梢倒是帶著笑意。

“你也別往心裏去，他這也不是想惡心你，主要是想給我看，跟我告狀呢。”

當然也肯定有順帶惡心他的成分，要不然按照顧長卿的脾氣，會直接叫人把東西扔在高後面前。

蘇璟點頭不語，有些東西大家心裏清楚就好，不需要一言一語全部說出來。

“不過你有機會，還是多和膠東王以及長菊結交。這邊沒什麽事，皇上的身子主要還是靠養，你在這邊也幫不上什麽忙，還是早點回京城幫我看著點。顧長卿那小子，我總擔心他會惹出什麽事。”

往年這時候顧長卿一定是被拘在高後身邊的，雖然一有機會就會溜回京城搗蛋。但是今年高後不好再派人帶他回來，想來想去只好把蘇璟弄過去。

能讓顧長卿吃癟的人不多，能讓他吃癟還不反抗的人更少，蘇璟算一個。

“我不在，你又不在，他在京城就沒人管，我這兩天都聽說了很多人在抱怨，說他今年做的混不吝的事比起往年，那是有過之而不及。”

有些人犯渾是因為渾，有些人犯渾是為了吸引註意力。顧長卿明顯屬於後者。

蘇璟點頭應下，他在這邊確實沒什麽事情，更何況京城那邊，除了顧長卿要主意，蕭家才是最讓人頭疼的那一個。

蕭家，又有人犯渾了，而且因為她的犯渾，所以顧長卿更渾了。

渾這東西，大概就是這麽傳染的。

顧長卿躲在青青的房間裏，浴盆裏，憋著氣，憋的臉通紅。

隔簾外，蕭雲燕團團轉的在找人，身邊跟著豎眉瞪眼的青青。

“你夠了沒有，這是我的房間，我要你出去！”

蕭雲燕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一句話堵回去。

“你家小姐都說了，讓我把秦府當做是自己家。我現在跟自己家逛呢，你管我！”

就算自己家也不能那麽亂逛啊，什麽地方都敢鉆。

“那你看歸看，別動手！”

青青氣鼓鼓的攔在前面，警惕的看著蕭雲燕東張西望。

蕭雲燕又不是來搶劫的，當然不動手。

青青的房間很大，東西很多，但是能藏人的地方卻很少，最後搜來搜去，只剩一個地方。

那地方蕭雲燕進不去。

“你想幹嘛？”

“我看看啊！怎麽那麽香？”

“不行，那是我洗澡的地方！”

“那你現在又沒在洗澡！”

說罷，蕭雲燕靈活一個回身，直接晃過青青鉆了進去。

青青大急，連忙跟進去，看見裏面除了蕭雲燕以外空無一人，不由得也跟著詫異。

“看過了，沒人，走吧！”

蕭雲燕疑惑，喃喃自語。

“不可能啊，我看見他進來的！”

青青靈機一動，挪著腳步往浴桶靠過去，果然看見顧長卿在裏面憋的快斷氣了。

她大急。

“唉，你走吧，我要洗澡了！你趕緊走！”

天熱，青青時不時就泡水裏。她的水性好，還喜歡游泳，以前在蕭家是不方面，現在在豐城是沒地方，只好用泡澡聊以自慰。

蕭雲燕在這呆了三天，對這一點也清楚。這下也不好再留，畢竟人家都讓你隨便看了沒有人，她再賴在這裏也不好。

“那好吧，你泡澡，我去別的地方找！我還不信他能躲我一輩子！”

青青頭如搗蒜點個不停，拖著蕭雲燕就往外走。

蕭雲燕被拉拉扯扯一步三回頭，手中的帕子掉了都沒反應過來。

“謝天謝地，你快出來！不怕憋死啊！”

青青把顧長卿一把從水裏拽起來，看著顧長卿已經憋的直翻白眼。

“你要真不想躲，找小姐幫你啊，小姐說一句，比你躲一天都管用。”

她七手八腳的要把人扶出來，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唉，我帕子落在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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