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和秦小姐坐在馬車上，正午的馬車有些悶熱，阿杜貼心的搬來冰塊降溫，但是效果並不是太好。

秦小姐望見寧長悠額頭的汗珠，伸手掀開窗簾。

陽光打進來，隨著馬車的移動，晃在寧長悠的眼睛上。

“不熱，沒事。”

他皺眉，睜開眼，看見秦小姐正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因為他要小憩，秦小姐貼心的單獨坐到對面，更吩咐阿勤將立在中間的矮幾搬開。

但是寧長悠卻不好意思躺下，硬撐著坐著打瞌睡。

“那你躺下睡，坐著睡費勁。”

秦小姐說道，伸手放下窗簾，拿過備在一旁的扇子。

“我做會婢女，給你扇風。”

寧長悠哪裏好意思讓她動手，含笑奪過她手中的扇子，自顧自的扇了一下。

夏天的時候，年輕男子喜歡搖著扇子，一方面避暑，一方面假裝風雅。但是有人例外，比如顧長卿，比如他。

顧長卿是用不了扇子，他那麽好動，幾乎每天都免不了跟人打一架，用扇子根本不頂事，更何況他也討厭這種假裝風雅的事。

他則不是，他是因為不出門，也很少運動，講究心靜自然涼，實在熱的不行的時候，才讓阿勤給他扇風。

“為難你陪我跑這一趟，其實你不來也行。你看我已經準備的很充分。”

秦小姐說道，換來寧長悠苦笑搖頭。

“我知道你準備的很充分，但是我若不跟你來，怎麽看的見今天這麽精彩的對決？回頭今天的事讓長卿知道，他肯定會鬧個不休。”

秦小姐曾經把蕭老太太氣的差點中風的事，顧長卿曾在事後聽說，深深後悔沒有早到一步。不過事情總是有好壞，若是顧長卿早到一步，估計也就不存在蕭老太太和秦小姐之間的唇槍舌戰。

“所以啊，長公主把他拉走，還是做的很對的。若是他在，我還真不知道局面能不能控制住。”

顧長卿的跑題能力一流，還喜歡把控全場，雖然表面看著根本沒有節奏，但是不管怎麽繞都能繞到正題上來。

這一點他和秦小姐的做法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相似的地方就是兩人都知道自己要什麽，不同的地方是，會選擇用不同的目的去達成。

“你們兩個真是……”寧長悠搖頭指了指秦小姐，“我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秦小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傳到車外引來阿勤探頭探腦，滿頭是汗的他看了一眼跟著笑的開懷的寧長悠，咧著嘴又鉆了出去。

“上輩子肯定沒欠，這輩子，也肯定欠不了。”

秦小姐收住笑聲，笑容卻一直掛在臉上收不去，她將枕頭放好，伸手扶著寧長悠躺下，口中依然繼續在說。

“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不是進了蕭家，而是遇見了你和長卿兩個。若是沒有你們，我依然能離開蕭家，卻絕對不能活的如此灑脫愜意。”

寧長悠聽著她的話，順從的躺下。

“所以，你放心，既然我已經答應要隨你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就一定不會食言。即使因為什麽事情要食言，只要哪怕有一點點機會，我都會爭取不會放棄。”

寧長悠聽著這不是情話卻更像情話的承諾，滿心歡喜。

“我……我昨夜也是太激動了，並不是故意那麽說你的。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就像我有我的無奈一樣。只不過你記住，只要你開口，我和長卿，都願意幫你。”

秦小姐點頭，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那些話，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那只是氣話，不是心裏話，我若是連心裏話和氣話都分不出，那我就不是我了。”

寧長悠連連點頭，那天晚上在霧裏，他聽出秦小姐字裏行間的厭世之意，心慌意亂大叫以後，甚至說她不守承諾。

當時他邊說邊後悔，尤其是說完以後滿心忐忑。

“其實我當時只是沒有什麽把握，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做沒什麽把握的事。”

就像她對於青青和蕭雲燕比舞的事，她若不是提前已經想好的對策，根本不會慫恿青青應下來。

又或者像後來智鬥狼王的事，若不是她提前發現了其中的蹊蹺，根本不會以身犯險。

“那不一樣，狼王的事不一樣。”

秦小姐皺眉，收氣臉上的笑容，臉色無比凝重。

“和你有關的事，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我也要去做。我說過，別人怎麽對我無所謂，但是只要涉及你，我絕不同意。”

她的眼裏射出寒光，看的寧長悠又心慌又甜蜜。

上次她露出這種目光的時候，帶人狠狠的打了蕭家的臉給他出氣，那這次呢？

秦小姐收回眼中的銳利，將寧長悠手中的扇子拿過來。

她席地而坐，望著寧長悠，伸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寧長悠一陣臉紅又想起身，卻被她壓住。

“無妨，這樣說話，你我之間，依然是平等的。”

寧長悠無奈的笑，重新躺好側身看她。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他問道，秦小姐皺眉，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

“對了，衛軒回來了嗎？”

她錯開話題，側身向前掀開窗簾。

“阿杜，衛軒有消息了嗎？”

“有，昨天已經回秦宅。”

這句話沒有主語，秦小姐皺眉。

“怎麽了？”

阿杜和阿勤對視一眼，艱難開口。

“全身刀傷，還不知道仇家是誰。是曹大人送他回來的。曹大人沒了一條胳膊，被人砍斷的。”

秦小姐陡然一驚，身後寧長悠已經起身。

“這麽嚴重？”

阿杜點頭，手裏捏著馬鞭，握拳緊緊，似乎要把鞭子捏進拳頭裏。

到京城以後，因為當初一路進京的事，也因為衛軒在秦小姐身邊伺候的事，曹貴漸漸和他們之間有了往來，其中往來最多的就是阿杜。

“衛軒身子弱，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昏迷，魏大人沒了一條胳膊，斷了一條腿，一路拖著把人送回來，才到門口，人就暈過去了。”

聽到這裏，秦小姐的臉色已經冰如白霜，她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寧長悠，似乎有話要問出口。

寧長悠剛想讓她有話就說，就看見秦小姐又猛然回頭，對著阿杜吩咐。

“阿杜，回京。阿勤，派人通知顧長卿和長公主，就說我有事先行回京。另外，讓顧長卿帶話給蘇璟，就說他的人，以後我絕不用！”

——————

顧長卿正被張燕拖著吃飯，嘻嘻哈哈說說笑笑。

他和長公主剛才並沒有走遠，一直都在偏廳等消息，雖然沒有高後的同意他們不敢私自偷聽，但是知道第一手消息還不是問題。

寧長悠和秦小姐出來以後，他就提出要走。但是張燕不同意，長公主也需要他做和事佬，他就不得不留下來陪著吃這頓飯。

因為事情圓滿解決，所以吃的很開心，因為吃的很開心，所以笑話都多說了幾個。

但是樂極總會生悲，這是恒古變的定律。

放在此時也受用。

阿景匆匆進來，伏在顧長卿身邊耳語了幾句。

“什麽？打到你爺爺我頭上來了！不知道那是我罩的人嗎？”

顧長卿“啪”的一聲把筷子摔在案幾上，因為用力太猛，原本精致的象牙玉筷直接變成兩半。

張燕和長公主原本正歡樂的湊在一起笑，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一時半會的都收不回來。

“長卿哥哥，怎麽了？”

張燕天真爛漫率先開口，一臉好奇。

整個京城，惹太歲的人可能會有，但是敢惹顧長卿的人……還真是很多年沒見了！

“查出來是誰了嗎？”

阿景一臉為難，低聲回稟。

“沒有，這消息還是秦小姐托人傳過來的，她和小王爺已經先行回京，派人來給長公主說一聲，順便讓您給蘇大人帶個話。”

顧長卿一揮手，制止他把帶話的內容說出來。

“行了，我知道了。你讓人備馬，我們這就回京。”

阿勤連忙應聲出去，顧長卿勉強收回臉上的怒容，對著長公主和張燕施禮。

“燕兒，長公主，我還有事先走了，這頓飯先留著，回頭我還要吃的。”

長公主一直不說話，聽到這裏勉強點了點頭，滿臉擔憂。

今天秦小姐面見高後的事很順利，雖然高後沒有完全松口廢除殉葬制的事，但是卻沒有因此怪罪秦小姐，這就是一個利好的信號。

“你先替我謝謝秦小姐，等我回京，我再請她上門做客。”

顧長卿勉強點頭，去看張燕。

張燕滿臉的依依不舍。

“長卿哥哥，我爹在京城，若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都可以去找我爹。”

顧長卿點頭，收下一片好心。他在京城多年，遇事從來自己想辦法解決，從不找人幫忙，這次也不例外。

他緩和口氣說道。

“你和長公主好好聊聊，母女之間，哪有什麽是說不開的。”

張燕點頭。

“如此，我先告辭了。”

顧長卿說罷，轉頭回頭，直奔殿外而去。

殿外，阿景已經焦急等候，阿杜牽過馬，也不顧宮內不準騎馬的規定，揚手一鞭，絕塵而去。

不遠處，兩個宮女正躲在陰影處嘰嘰喳喳說話。

“春夏姐姐，你不是說宮中不準騎馬嗎？他是誰啊，那麽大排場！”

“噓，小聲一點，他是顧長卿顧世子，高後身邊的大紅人，從來不遵守規矩。我聽說，高後要撮合他和周小姐呢。”

“啊，周小姐，那不是……”

兩個宮婢漸行漸遠，蘇璟從陰影處露出身形。

“公子，是膠東王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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