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玉堂帶著人，把老虎擡到皇帝和高後的面前。

眾位嬪妃已經退下，就連一直陪伴在高後身邊的皇後也被這血腥氣逼的到屏風後面。

“玉堂，這是什麽意思？”

高後開口，語氣生硬發冷。

“秦小姐殺的，沒用刀沒用劍，就用了一顆小石子和一包毒藥，我三哥說，讓我先把老虎擡過來，他隨後就到。”

高後和皇上對視一眼，將註意力集中到身邊的蘇璟身上。

“你不是說沒找到老虎嗎？”

蘇璟今日大獲全勝，算是給皇家奪了很大的面子，只是獵到的動物雖多，但大部分都是些鹿啊、兔子啊之類的，都是看見人就跑，只要箭法夠準誰都獵的到。

“是，我是沒找到。”

蘇璟點頭說道。

“看來我運氣不好，明日會再多加尋找。”

高後點頭。

一個狩獵場裏，雖然到底有多少只老虎不清楚，但數量一定不會多，要不然別的動物也生存不下去。

“算了，把這東西擡下去吧。給秦小姐記個功。”

侍衛們應是，範玉堂阻攔不及，只好退到一邊。

“就記功就好了嗎？那記過呢，記誰的！”

顧長卿奪門而入，聲音高昂而憤怒。

“我要不是問過阿杜，還真不知道，這老虎竟然能跑到大道上來！”

他攔在老虎前，揮退圍上來的侍衛，擡頭看高後。

“皇上，高後，這邊不安全，我們還是回京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我問過秦小姐，也問過蕭雲燕，還把牽著馬的兩個下人都問過，他們賭咒發誓，沒有深入林區，就是在草原裏碰見的老虎。”

“我趕去地方看過，離我們這不過是小半個時辰的路，離營地那麽近的地方就有老虎，難道還不夠危險嗎？”

“所以我們回去吧！班師回朝，加緊守衛，把這次負責的人都好好的查一查罰一罰，看看他們到底都有幾個腦袋，敢拿高後和皇上的命做賭註！”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高後和皇帝皺眉不語，轉頭去看蘇璟。

這次的安全倒不是蘇璟負責，但他曾陪著在周邊草原轉了一圈又一圈。

“我覺得不用，”他說道，“不會再有危險。”

危險再大能大過老虎？更何況老虎都已經被殺了還能有什麽危險？

“更何況，若是真還有猛獸越過草原，難道我們帶來的侍衛還抵擋不過？”

顧長卿冷哼一聲沒有繼續往下說，皇上連忙出來做和事佬。

“長卿他也是為了安全著想，不管侍衛再怎麽嚴防死守，總擔心還有紕漏的地方，就好像你今日這麽努力去尋找老虎，結果不一樣還沒有遇見？”

凡事無絕對，做事總是要留退路。

皇上的這番話，與其說是在給顧長卿和蘇璟之間說合，不如說是袒護蘇璟。

“罷了，我做主，給秦小姐正名，賜她一個靖國不讓須眉的匾額，這樣可好？”

和記功相比，匾額顯然份量更重，尤其是匾額上的提款，以及提款的性質。

“等回宮以後就把事情吩咐下去，我親自給她提，讓她掛在她那秦宅的門口，可好？”

皇帝笑吟吟，看著顧長卿的臉色雖然有好轉，但是離喜形於色還有一點距離。

“那我現在就吩咐下去，順便派人將這老虎剝了皮，賜給她，這樣你總滿意了吧？”

顧長卿繃緊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他撩袍下跪，朗聲開口。

“那我替秦小姐多謝皇上，多謝高後！”

皇上笑容滿滿，一旁的高後滿臉無奈。

剛才他們聽人來報，寧長悠在秦小姐失蹤後不顧身體不好親自尋找，事後甚至親自動手為其接骨，就明白有些事情已經起了變化。

寧長悠和秦小姐之間，只怕也不會是之前所想的那樣，或者更簡單一點。

這塊匾額，與其說賜給秦小姐，不如說是給寧長悠的一個安慰，一個補償。

“長平，那你也走一趟，去看看這個小姑娘。她不容易。”

高後說道。

長平長公主連忙應是。

顧長卿興高采烈的退下，皇上看著顧長卿遠去的背影，眼裏滿是笑意。

“我就喜歡長卿那混不吝的性子，想說什麽說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快意的很！”

高後假意生氣冷哼了一聲，順著話說下去。

“以他那性子，要不是你在前面護著，十個他也不夠在京城無法無天的！”

皇上楞了一下哈哈大笑，點頭應是。

高後跟著笑了幾聲，看見一直沈默不說話的蘇璟開口。

“蘇璟，你跟他熟，你來說說，就他那性子，怎麽和你還有長悠混到一起的？”

蘇璟沈默。

他們兩個人關系確實好，但是他跟顧長卿之間總是隔著那麽一層紗，簡單來說是互相不理解，說到深處其實就是理念不合。

“長悠性子好，處處忍著他。換句話說，除了長悠，誰還能受得了他的脾氣！”

皇上和高後哈哈大笑，蘇璟這句話裏面帶著氣，顯然是剛才被不軟不硬刺了一下，到這會還沒有消氣。

“話也不能那麽說，長卿不是不講理的人，只不過有時候理有點歪，性子又有點急，長悠的性子和善，就算是歪理他也只是一笑而過，而你話不多，做事又不喜歡解釋，所以總會跟他有沖突。”

皇上的解釋很精辟，算是把這三人的脾氣摸了透徹。

高後卻不願意他花太多心思在這三人身上，出聲打斷。

“蘇璟，陪我走走！皇上，燕兒在這陪著你！”

蘇璟應是，親自扶著高後起身，轉身朝皇上點頭示意，跟在高後身邊離開。

皇上起身恭送高後，隨後去看屏風後的人影。

“我這樣做，可好？”

他問道，聲音裏滿是期盼。

屏風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多謝皇上！”

高後屏退左右，只留蘇璟扶著他繼續往前走。

春季的傍晚，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年輕男女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清涼已經沒有熱氣的南風吹到身上讓人心曠神怡。

白天喧鬧聲陣陣的營地已經漸漸空下來，除了那邊傳來的歡樂笑聲，幾乎已經沒有任何聲音。

“蘇璟，當年在秦籍的兵營裏，每日的這個時候，你也是像如今這樣陪著我，在營地裏面走。”

蘇璟垂目。

“當年的事，我不記得了。”

高後轉頭了他一眼，自顧自的繼續往下說。

“不記得也好，畢竟那段日子，太難熬！”

曾經三年多的人質生活，即使在過去十幾年以後，依然在每夜夢中折磨著她，這讓她無比羨慕蘇璟，在親眼看見那個人的自殺以後，將過去的事忘的幹幹凈凈！

“你和秦小姐的事，要不就這麽算了吧？”

高後轉移話題，這才是現在最迫切的問題。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往事已經不可追憶，成王敗寇，她現在已經站在成功之巔，曾經的潦倒和窘迫，也已經沒有人敢提起。

“好。”

蘇璟說道，眉頭都沒皺一下，這個反應讓高後很滿意。

“你和她的事，原本也只是為了試探，但是既然現在事情出現轉機，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表明心跡，那就不必要再犧牲你的幸福。”

蘇璟不語，神色不變，只是擡起頭，隨著視線四處眺望。

“不過今日之事，既然你原本已經你的計劃之內，我不明白為什麽你又會在最後放棄？若不是她命大，撐到顧長卿他們趕到，只怕是真的回不來了。”

這只驚心準備的老虎，一開始是為了讓蘇璟有英雄救美的機會，但沒想到，最後這個機會成就了美人不說，反而露出破綻。

“那是因為我得到了一樣東西，這樣東西我覺得您需要看看。”

蘇璟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塊玉佩遞過去。

他跟高後關系親密，多年以來雖為主仆身份尊卑有別，但在私下相處的時候卻並不十分在意。

高後接過玉佩，只一眼，臉色大變。

“我白天看到的時候也是這個反應，只不過因為我過去的事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總擔心是自己記憶出錯。”

高後臉色陰晴不定，憤怒驚訝恐慌之間變了幾變，好一會才歸於平靜。

“你這是哪裏找來的？”

她問道，語氣深沈。

“蕭家三小姐親眼看見，秦小姐身邊的婢女，將這塊玉佩扔進了湖裏，就在她和蕭雲卓退婚的當天。”

“大膽！”

高後怒喝，遠處不敢靠近的隨侍們撲通一聲全部跪下，瑟瑟發抖。

蘇璟皺眉，用眼神示意隨侍不用驚慌，靠近高後一步低聲說道。

“蕭家應該並沒有知情此事，要不然蕭三小姐也不至於將這件事告訴我。”

高後緊皺的眉頭沒有舒展，語氣裏的憤怒也沒有比剛才少一些。

“天底下怎麽會有那麽巧的事情，我不信！”

剛想起身的隨侍們再次低頭，就連遠遠巡邏的侍衛們也紛紛朝這邊靠攏。

“退下！”

蘇璟將越來越多圍過來的眾人喝退。

“還有一種可能，這塊玉佩並不是她的，只是機緣巧合下，落到她的手上。”

“這不可能！”

高後一揮袖子，往前走了一步。

“你那時候還小也許記不清，但是我依然對虞姬的樣子記得清清楚楚！三年，整整三年！我伺候了她整整三年！她的樣貌和秦嫃嫃至少有五成的相似！難怪我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總覺得眼熟！她竟然是秦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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