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燕手裏捏著匕首，淚流滿面。

“現在伸手，抓住韁繩！”

秦小姐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秦嫃嫃！”

蕭雲燕泣不成聲。

“抓住！”

蕭雲燕雙手繞過秦小姐的腰，發現她左手的異樣，眼淚流的更兇。

“等一下，我讓你松手，你就松開左手，等我下了馬，你就繼續往西跑，只要一直跑，出了這個林子，就是回營地的路。”

“你要跑不動，或者坐不穩，就整個人趴在馬背上，雙手抓住馬脖子，要是被甩下來了，就拿著匕首，躲在草叢裏，別亂動！”

秦小姐低聲吩咐，說到這裏頓了頓，平息了情緒才往下說。

“幫我帶話給寧長悠，告訴他我怕是要失約了，請他原諒！”

蕭雲燕一個勁的點頭，秦小姐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神裏卻是決絕。

她知道自己這次生還的幾率很渺茫，唯一身上帶著的武器也給了蕭雲燕，徒手對付老虎，別說是她，就算是武功再高的男人都很難。

不過幸運的是她還有一個殺手鐧，她用手從懷裏掏出一包粉末，看了一眼後重新放回懷中。

蕭雲燕看不見秦小姐的動作，但是憑她的能力根本抓不住正在狂奔的馬。

秦小姐知道時間差不多了，若是她再不下馬，以蕭雲燕的能力根本控制不住，弄不好會先她一步被甩下馬。

她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道。

“松手！”

蕭雲燕立馬松開左手，秦小姐一個翻身躍下馬，順勢在草叢裏滾了幾圈停下來，擡頭看見老虎正朝蕭雲燕追去。

她立刻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揮手打去，不偏不倚的打到老虎的眼睛，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老虎收住腳步大吼，轉身盯著依然坐在原地的秦小姐。

剛才下馬的時候速度太快，秦小姐不慎扭到了腳，此時坐在原地沒有起身，手裏則捏著一顆小石子。

老虎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她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血腥氣那麽濃，濃到見過戰場死人的她也差點忍不住作嘔。

“還真是沒用啊！”

她自嘲說道。

“那麽沒用，活該最後是這個下場。”

她眼睛盯著老虎不放，石子握的越來越緊。

“對不起，看來我也幫不了你了，我也不過是凡人啊，不能逆天改命，連保護你留個全屍都做不到。”

原本狂跳的心，到了如今倒漸漸慢下來，一下一下穩穩的跳動，秦小姐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明白這大概是到了最後的時刻。

“上輩子，我以為能快意恩仇，沒想到最後死於自盡，這輩子，我以為能平平淡淡過一生，沒想到卻落個死無全屍。”

“這說到底，還是我太弱，改變不了命運。”

她勉強擡起左手朝前握緊，動作一如當初給寧長悠做的那樣。

“唯一的遺憾，就是依然顧慮太多，沒早點動手幫你。若是我更加不在意一些，也許現在你已經不再是壽數難長。”

話因剛落，她忽然將手中石子扔出，準確的再次砸在老虎的左眼上，老虎再次吃痛大吼，她趁機掏出懷中的紙包，隨手一撕，朝老虎扔去。

紙包裏裝著毒粉，是她留著以防萬一的，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藥粉四散，洋洋灑灑落在正好往前沖的老虎臉上，粉末一沾到老虎的傷口，老虎再次大吼一聲。

秦小姐趁機起身，顧不得腳上疼痛狂奔。

她的腳受了傷不方便上樹，這時候除了往前跑拖延時間沒有別的選擇。

中毒的老虎痛苦的咆哮，咆哮完以後一步步朝親小姐逼近。

這包毒藥毒死老虎顯然不夠，更何況還是通過傷口接觸的方式。

老虎的臉上血肉模糊，散發出的陣陣血腥味讓它兇殘更加。

秦小姐感覺腳底傳來陣陣鉆心的痛，她再次俯身撿起一顆石子抓在胸前，戒備的盯著老虎。

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放棄。就算她再自嘲，再相托，她也不會放棄！

老虎離秦小姐只有一丈遠，她明顯感覺到老虎的氣勢已經弱下來，明白這是毒藥起了作用。

但是她已經退不動了，她腳底的疼痛讓她不能再後退一步，而身後的懸崖則斬斷了她所有的希望。

這個時候，就看誰更有耐心了。

她在心中自嘲，手中的石子漸漸松下來，靠在樹幹上一動不動。

老虎依然在逼近，看的出它的意識已經不清晰，但是卻依然準確的找到秦小姐的位置。

她知道它快死了，但卻也知道，它在死之前還有足夠的能力先咬死自己。這個時候再扔石頭，除了激怒它已經沒有別的用處，到底誰能堅持到最後，只能看天意。

秦小姐看著離自己只有一步遠的老虎，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它的呼吸聲，粗重的喘氣夾雜著血腥味，直接噴到她的臉上，逼的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這大概是最後一刻了。

秦小姐心裏想到，盯著面前血肉模糊的臉。

老虎緩緩的張開血盆大口，秦小姐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心底的跳動也少了一分。

“就這樣了嗎？”

她捫心自問。

“那就這樣吧，我盡力了！”

她閉上眼睛，放松身體，感受到老虎已經幾乎貼到她的臉頰上，長長的胡須甚至掃過她的臉。

她吐出最後一口氣，心中閃過一道影子。

雪白長衫，迎雪而立，獨自撐著傘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她一動不動，他的神情舒展，嘴角含笑，眼神裏卻滿是寬慰之色，似乎在說：“別怕，你還有我！”

就在這時，秦小姐感覺不遠處傳來一陣利劍破風的聲音，她下意識的回神睜開眼，已經貼在她身上的老虎忽然發出怒吼聲，隨即最後仰天長嘯一聲，轟然倒地。

“秦小姐！”

蕭雲燕的從遠處傳來，隨即是馬蹄聲陣陣破空而止。

“秦嫃嫃！”

竟然是寧長悠的聲音！

秦小姐感覺已經停擺的心重新跳動，她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呼喊聲再起，伴隨著策馬聲陣陣，顧長卿率領眾人沖過來。

魏勇單槍匹馬沖的最快，顧不得等馬停一個鯉魚打滾下馬，沖過來先給老虎補了一刀。

老虎的背上插著一枝箭，此時手中拿著弓箭的賀修依然冷汗連連。

顧長卿的背後背著箭筒和弓，剛才為了顧忌懷中的蕭雲燕沒有出手，還是賀修眼疾手快射出一箭，要是再慢上一點，怕是就來不及了。

“人沒事，就是暈過去了！”

魏勇喊道，眾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阿懶放慢馬速，還未挺穩就看見身後的寧長悠竟然要下去，幸好一旁的顧長卿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算安穩著地沒有摔到。

“你慢點！”

顧長卿說道。

寧長悠置若寡聞，疾步朝著秦小姐配奔去。

顧長卿無奈，將蕭雲燕抱下馬車。

秦小姐和蕭雲燕離開太久，久到寧長悠心神不寧到竟然幾次下錯棋，顧長卿無奈只好派人去請賀修和魏勇，答應一起找人。

沒想到等人到齊，寧長悠卻提出也要跟著一起去找，顧長卿這才感覺到不妙，沒來得及細問就領著人沖進來，才跑到一半路就看見阿杜正死命往回狂奔，再往前跑又看見差點被甩下馬的蕭雲燕。

“她是因為我才受傷的，要不是為了我，她一個人一定能跑出來的！”

蕭雲燕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顧長卿看著心裏難受，掏出帕子遞過去。

“擦擦，”他說道，“別哭了，這不是沒事了麽？”

這難得的溫柔讓蕭雲燕一時呆滯，下一秒再也忍不住撲進顧長卿懷裏痛哭。

寧長悠蹲在秦小姐面前，小心的檢查她的全身。

“我看了，外面沒傷，身上的血漬都是老虎的，不過腳好像扭了，手也脫臼了。”

魏勇說道，這兩點都不用檢查，眼睛都能看出來。

寧長悠心痛的去碰秦小姐的腳踝，發現腳踝已經腫的不成樣子。

“幫她把胳膊接上。”

顧長卿說道，懷中依然摟著蕭雲燕。

賀修上前，掏出一塊帕子準備蒙住眼睛。

接骨魏勇是行家，但是他一向不碰女人，顧長卿這會又被蕭雲燕纏著拖不了身，那剩下只有他動手。

“不用，我來。你教我怎麽弄。”

寧長悠擡手擋住賀修，伸手卷袖子。

“你不行，你沒做過這事，別幫倒忙。”

顧長卿要推開懷中的人，擡手卻又放下，改為在她身上拍了拍。

蕭雲燕失魂落魄收聲，離開顧長卿懷抱站在一旁。

“老賀可以的，她這肩膀現在不接回去，等顛回營地再接，就廢了！”

“我知道，我來！”

寧長悠充耳不聞，賀修則給顧長卿使了一個眼色。

“抓住胳膊往回旋，轉到差不多位置拉伸。大概就這樣。”

怎麽接脫臼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三言兩語確實說不清楚。

這也是為什麽顧長卿不願意旁人隨意動手的原因。

他開口還要再勸又被賀修制止。

“你先順著她的肩膀往下，腫脹的位置就是錯位的位置，下手要輕，但是要快。”

“知道了。”

寧長悠低聲回答，伸手去解秦小姐的衣服。

顧長卿帶頭轉過去，其他眾人也紛紛轉身。

賀修心中無奈，伸手將帕子遞給寧長悠。

寧長悠沒有接過帕子，賀修再看了他一眼，伸手將帕子放在一旁，無奈轉身。

感情的事情說不清道不明，但有一點卻是不會變的。

那就是占有和保護。保護愛的人不受傷，也保護愛的人不被別人染指。

……

良久，眾人終於聽見寧長悠的聲音。

“好了，”他說道，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賀修轉過頭，看見原樣扔在地上的帕子，就明白自己猜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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