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太多這個詞很多人都會用，尤其是青青。

青青是個直腸子的性格，對很多事情都不會百轉千回的去想，有什麽說什麽，有什麽做什麽，這一點和秦小姐類似卻又不一樣。

秦小姐是做決定之前全部想清楚，只要結果不和期望相背離，經過怎麽樣她根本不在意。

這種自殺式的做事方式也會帶來一些後果，比如之前把蕭家粥鋪砸了的事情，從結果來看，確實避免了妖言令禍及無辜群眾，但是卻因此把自己和寧長悠捆綁成為一體。

事後她對這件事的自我評價是太過沖動，這正好和寧長菊對此的判斷相同。

不過寧長菊的更在後面加了一句：想太多，還是事後想太多。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難免，人一輩子總會做出些即使當下一點都不後悔，事後也會追悔莫及的事情。

對寧長菊來說，就比如當年和寧長悠的約定。

說起來可能沒有人會相信，他和寧長悠的相見不相識，又或者說不能相見不能相處不能相談，這一切的起因源自於小時候兩人之間的一個荒唐約定。

這個約定有多荒唐，荒唐到如今他都已經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麽約定，只是知道事情的最後，兩個人成為了今天的狀態。

事後他曾經想過和解，但每次看見寧長悠的時候，對方的態度總是會讓他心底產生一股無名業火，惹的他把之前所有好的想法都燃燒殆盡。

這樣幾次以後，他就把和好的想法扔到爪哇國去，任由外面傳著兩人之間的趣聞，再也沒有想過改變的事情。

只不過這一次有人看不下去。

他昨日進宮見高後，高後忽然對兩人之間這些年來的糾葛很好奇，他據實相告也表達了不解，這位坐鎮後宮多年，開國高皇帝的原配就表示要做這個和事佬。

他一開始是拒絕的，轉念想起如今城中瘋傳這次百花宴的消息，忽然心裏生出一個想法。

若秦小姐是他，秦小姐會怎麽做？

他想起蕭雲卓說起過關於秦小姐的點點滴滴，又想到那唯一一次在玉石鋪子前的會面，又或者是傳到她口中的，關於那一日退婚時她說服顧長卿的話。

大大方方走出去，清清爽爽還自在。

好像確實是如此！

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能讓他和寧長悠聚在一起不容易，何不就趁這個機會試試呢？

同樣都是大大方方，既然秦小姐敢，為什麽他不敢？

秦小姐是為了消除流言，而他是為了消除隔閡。

當然要是消除不了，他不介意隔閡更加深一些。

“我不懂，你來幹嘛？”

“長悠哥哥是因為被顧長卿拉著不得不來，那你呢？就算是我母後讓你來，你反正也反抗慣了，就算真不來也沒什麽。”

寧長菊微微一笑，他還不至於跟寧秋蘭解釋這中間的彎彎道道。

人在外，總是有些面具，每人都有每人都帶，只不過面對不同人的時候，會摘下適當的偽裝而已。

對於他來說，蕭雲卓作為他的好友，能看到大部分情況下真實的他。但那也不是全部，就比如說他跟寧長悠的事，已經他對秦小姐一些私下的想法，就算對方是蕭雲卓他也不會說。

“我就是來看看，往年進京都是秋季，看的最多的就是滿地的落葉。這次難得春天進京，正好碰上百花宴，不就正好過來沾光賞賞花觀觀景，也算不負如此春色。”

這大概是這幾年來，所有關於為什麽來參加百花宴的理由裏，最冠冕堂皇的一個了。

寧秋蘭淡笑了一下不反駁，畢竟他說的完全都對。

也許其他人是看熱鬧看門道的，但是對於這個比寧長悠還閉門不出的人來說，這滿屋子的小姐公子，能不能全部認清還是個問題。

不過寧長悠也認不清。

他陪著長公主說一會看，就看著長公主宣布宴席正式開始。

這百花宴並不僅僅吃飯，事實上因為參加人數太多又是用這種座位方式，吃飯反而是大家最不會做的事。

每人的座位上會有一些小糕點和水果，但各種大小冷盤常見菜肴卻是一樣沒有。

舞姬翩翩起舞，絲竹之聲不停。

他們如今身處的位置是最大的廳堂，四周門可以大開，是前朝常見的樣式。只不過翻新裝上地龍之類東西，對整體構造卻沒有改動。

這時下人將四周的門打開，所有人頓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花海當中，不由的發出一陣驚嘆聲。

這個廳是長條形，為了方便百花宴賞景，眾人進到這裏的一路上，被一條長長新修的宮墻，直接堵住視線，除了參與者，誰也不知道今年到底會處於什麽樣的環境。

而為了年年有新意，每年的花海是不同顏色的，這就讓那些不是第一年參加的小姐們也感覺到新鮮勁，當然一般來說，在參加百花宴兩年以後，第三年就沒有再來參加的機會——畢竟要嫁人了。

男人這邊可能有例外。

比如說顧長卿，算是百花宴的常客，出席的次數大概也就比長公主這個主辦人少一些。

小的時候他是作為萌娃引眾人發笑的，長大以後就是作為混世魔王來搗蛋的。

他有一年嚇到不少姑娘，長公主震怒，不再允許他來，但是他要來，高墻都擋不住。在那之後，長公主幹脆聽之任之，任由他在百花宴上出盡風頭，吸引各路鶯鶯燕燕的目光。

而寧長悠則是第一次來，只不過他雖然坐的高望的遠，卻對外面的花海興趣不大。

因為他無意間看見蕭雲卓瞟向秦小姐的眼神，那一瞥狀若無意卻深不見底，若不是他正好註意，根本不能發現那不一樣的情緒。

這是？

寧長悠皺眉，發現秦小姐似乎並沒有察覺。

她垂目而坐，沒有像一般小姐那樣大方的左看右看，又沒有像剩下那些女子般借賞花的理由偷偷張望相對而坐的男子。

這大概就是百花宴的高明之處。

男女相對而坐，花在彼此身後，你要賞花，必須擡頭，而擡頭則會彼此四目相對，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則這賞花是最好表達情誼的機會，若你真的無意，則只要保證自己不擡頭，對方一定能夠明白這暗示。

這巧妙的設計配上絲竹聲聲歌舞陣陣，花已經不是這整個宴會中該賞的重點。

蕭雲燕的對面坐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此時低著頭目不斜視，任由蕭雲燕透過他欣賞院中的美景，看的她心花怒放，想起事後還可以去院中賞景，不由得興奮異常。

“菁菁，你看那花真美！”

她對坐在一旁的菁菁悄聲喊道。

豐城並不缺花，每年春季只要願意走出去，漫山遍野都是各式各樣的野花，讓人目不暇接心曠神怡。

“菁菁，你看哪，還給種成了波浪形。”

蕭雲菁對面坐著範玉堂，這個時候腦袋低的比她還低，就差把臉埋進酒杯裏。

因為是主賞花的宴席，所以提供的酒都不烈。這種酒除了青青那樣滴酒不沾的，一般人喝個三五杯完全不是問題。

範玉堂就差不多喝了這個數，這離他喝醉還很遠，但是讓他沖動卻是夠了。

蕭雲菁也沒有擡頭，眼睛餘光一邊盯著範玉堂，一邊卻往遠處高臺上的寧長悠身上掃去。

這是多久沒見了？似乎沒多久，但是對於她來說卻是夠久了。

她記得上次在登高樓上對坐而飲，身邊也是有蕭雲燕幾乎奪去所有的註意力。

這大概就是家中最小的悲哀，上面有一個比自己外向又奔放的堂姐，她只能將光芒發揮在另一個極端，最終的結果就是，看見自己想見又思念的人，竟然連正眼看一眼，主動說句話，都成了奢望。

“菁菁，等下我們一起出去賞花好不好，聽說這邊等下有什麽比試，我們那時候就偷偷溜出去好不好？”

比試並不是所有人都要參加，所以不想參加的人可以選擇四下走走。往年除了那些試圖在今年嫁出去的人家，和一些鬥氣要爭個高低的小姐，其他人都會選擇避開比試這一項，出去透透氣好好走走看看，更有些沒吃飽的，趁機找個角落吃點東西，省的撐不到下半場的活動。

“比試？今年比試什麽？既然怎麽坐都搞出那麽大花頭，比試不會和以前一樣，想怎麽比怎麽比，就是隨便根據親疏好惡排個名次就完了吧？”

顧長卿的聲音傳過來，蕭雲菁和蕭雲燕看過去，是範玉堂終於忍不住拉著顧長卿在說話。

範玉堂很絕，他為了防止蕭雲菁誤會他是借擡頭說話的機會看他，直接拉著顧長卿往後轉，留了個後腦勺給這邊的人。

顧長卿正煩對面周冉那看著他情深不壽的眼神，對這個想法拍手叫好，兩個人一轉身，這邊三個姑娘集體傻眼。

“顧長卿，你……”

周冉記的顧不上惱，羞的眼底直接泛出淚光。

蕭雲燕心裏有些幸災樂禍又有些空落落的，再看蕭雲菁的時候，卻發現對方也是無意間流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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