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能算是發瘋呢？

寧長悠在一旁聽的扶額，他剛才表現的確實不正常，但是離發瘋還是有點距離的吧？

說到底不過是氣急攻心，做了平日不會做的動作，說了平日不會說的話而已。

顧長卿的話還在繼續。

“你別理他，他就是這個悶性子，什麽都不願意說出來，也不怕悶在心裏悶壞了。”

他說道，嫌棄的指了指還站在原地的寧長悠，觀察著秦小姐臉上的神色，發現自己說的並不管用。

“他要是哪裏沒做好，我替他道歉。反正你也知道我們這群人，說話做事有時候不顧忌，總是忘記你是個姑娘家的，有時候就會忽視你。”

話音剛落，範玉堂率先笑出聲。

“這還真是難為三哥，他還知道自己幾乎沒把秦小姐當女人看啊？”

他跟賀修咬耳朵，引的賀修皺眉，用眼神示意正往這邊飛眼刀的顧長卿，嚇的他縮了縮。

顧長卿瞪了他一眼，又給寧長悠一眼，轉頭繼續苦口婆心。

“他大概是被蘇子苒的話刺激的，剛才表現的就不正常，這會大概又是想起來心裏悶，看著我們喝酒喝的那麽開心，所以心裏有點不平衡。”

這句話看著很有道理也很對，但是心裏的不平衡是什麽鬼？那麽多年都沒喝酒，就今天突然心血來潮忍不住了？

寧長悠聽著顧長卿解釋越來越歪，上前一步就要阻止說下去，沒想到剛邁出腳就聽見秦小姐開口。

“他是看著我喝酒，難受。”

秦小姐說道。

這還真是個直爽的人！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寧長悠的臉頓時紅到脖子根，瞬間把自己給出賣了。

顧長卿假意咳嗽制造動靜，擡起頭看了一眼秦小姐。

秦小姐的臉上倒是沒有任何不適合的表情，連點姑娘該有的嬌羞和紅暈都沒有。

“畢竟我是女人，跟你們喝酒總是不好。尤其還喝那麽高度數的酒，喝的還那麽多。”

就算是你說的這個道理，但是剛才那句話總是有些暧昧。瞧瞧人家寧長悠，臉都紅成什麽樣了？

“所以他賭氣提出也要喝酒，是因為覺得被忽視，賭氣想要證明自己。只不過喝酒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強人所難，就像讓青青彈古箏一樣。”

一直被忽視的青青突然被點名，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視線投過來的眾人。

“我怎麽了？這不是路上不適合練古箏麽？”

古箏不比古琴，一人多的高度，放在馬車上確實不方便拿出來彈奏。秦小姐不提，青青就更加不會自討沒趣。

“我知道，”秦小姐忽然笑道，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反正贏了，以後你要不願意就不學。”

本來就是讓她學著玩的，又沒打算真學出朵花來。就像喝酒，不過是助興，難不成想變成酒鬼？

彎子轉了半天，顧長卿總算明白秦小姐要說什麽，心中無奈直接寫在臉上。

這也繞的太深了，直接說多好！

“也就是說，他是因為我們喝酒不帶他，他生氣，尤其是我們還帶你不帶他，所以他不僅生氣還憤怒？”

寧長悠想說不是，他才不是因為不帶他覺得被孤立生氣，這太小孩子氣，根本不像他！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見秦小姐點頭。

“是。”她說道，“真是孩子氣。”

寧長悠氣急，臉上的紅暈還未消退，這會眉頭又皺在一起。

“我不是。”

孩子氣的人怎麽會承認自己是孩子氣，就像喝醉酒的人怎麽會承認自己喝醉了呢？

當然寧長悠的反駁是有道理的，畢竟在場的人都不相信真的是因為這事。

“多大點事！”

顧長卿意外的揮手。

“那麽多年你都忍下來了，今天你倒忍不了了？喝酒不喝酒，又不影響你我之間的關系。反正你喝茶，正好我在想喝茶的時候，可以找你。”

怕解釋的不夠清楚，他又伸手在魏勇和寧長悠面前分別指了指。

“他，不，他們，是我的酒友。你，是我的茶友。但是你們，都是我的好友。”

範玉堂再次朝著賀修擠眉弄眼，惹得蘇璟看他一眼。

“至於秦小姐麽，”

顧長卿繼續表演，拖長著聲音，眼珠子轉的賊快。

“她是我的道友。”

這句話出口，範玉堂再也忍不住笑出聲。

“道友？三哥，你這是說你要去做道士，秦小姐要去做尼姑嗎？”

酒友、茶友還算正常，紅塵世俗中的凡人都難免碰到，但是道友？

“道理的道！”

顧長卿梗著脖子喊。

“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範玉堂不怕死的哈哈大笑，料定現在就算他笑攤在地上也沒人管他。

“她那麽愛講道理，每次還講一大堆，不是道友是什麽？”

顧長卿吼道，手指往秦小姐方向戳了戳。

“也就是她，每次說道理我都聽著，換別人，我早不聽了！”

這倒是，秦小姐的說教水平確實一流，但是顧長卿明顯不適合被說教，甚至不適合聽說教的人。

道理大家都懂，只不過大部分人都轉不過彎。

寧長悠皺眉，他倒沒有覺得秦小姐道理很多，心中仍然有一個疑問，到底秦小姐在自己心裏算什麽？

這個問題率先把他嚇了一跳，心底無端多出幾分心思，來不及細品就被打斷。

“我以為你說的道友，是道理的道，是你想要認證你的道理用的道友。”

認證道理用的道友？

“是啊，你要證明你是好人，是個俠肝義膽的人。但是京城裏總是沒有合適的人幫你證實，做你的證據，正好碰見我要被蕭家退婚，所以你就在我身上施展你的正義感。”

哦，這麽說來好像也對。

顧長卿低頭回想，隨即臉上露出歡喜。

“對對對，就是這個道友。還是你聰明！”

秦小姐臉上也跟著露出笑容。

廳堂裏的氣氛緩和下來，蘇璟在旁邊默不作聲，看著寧長悠也再次被忽略。

顧長卿於情於理都是焦點，焦點總是制造各種話題和關註點，一般他在哪，眾人的視線就在哪。

比如說這會，他在秦小姐邊上，那種人的關註點也就跟著集中在秦小姐那一桌。

秦小姐已經不喝酒了，她在喝完寧長悠的酒以後就不再沾酒，吩咐青青換上茶喝。

一個喝酒一個喝茶總是湊不到一起去，就像顧長卿在喝酒的時候，除了偶爾在寧長悠身邊湊湊，其他時候總是讓他落單，他這會在秦小姐身邊也坐不住。

坐不住的時候，有些人也許會勉強自己再坐會，但是顧長卿不是這樣的人。

“你不喝酒，沒勁。我跟別人喝去。”

他站起身不等秦小姐反應，已經轉戰到魏勇那一桌。

這邊頓時陷入冷靜，那邊的喧嘩聲四起，秦小姐耳邊充斥著顧長卿和魏勇之間的調笑，眼睛盯著對面的蒲團微笑。

“小姐，喝茶。”

青青湊上來，她今晚很知趣，知道有些時候可以往前湊，有些時候只要在後面看著就好。雖然大部分時間她看不懂在打什麽機鋒，但是能看見大家樂呵呵的在一起笑，這就足夠了。

秦小姐轉過頭，看見青青雖然幫自己倒茶，視線卻時不時往喧鬧處打量，順著視線看過去，果然看見青青的視線準確無誤的定位在顧長卿身上。

“去看熱鬧吧。”她含笑說道，“我這邊自己來就好。”

青青看了一眼秦小姐，隨即歡喜點頭起身，在魏勇身後找了個位置坐下，歪著腦袋看顧長卿表演。

顧長卿正在秀口才和記憶，背誦當年高皇帝的大作，背著背著就唱起來，唱著唱著就有跳起來的趨勢。

這一招果然效果很好，連蘇璟都興致勃勃坐等顧長卿發酒瘋似得的表演，一時間廳堂裏喧鬧聲更濃。

“好看嗎？”

秦小姐起身來到寧長悠身邊坐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顧長卿正把胡亂放在周圍的蒲團踢開。

阿杜連忙扶了一把，阿景則冒著被踢的危險，整理著滿地的蒲團。

“他喝醉了吧。”

秦小姐再次說道，看著不願意搭理自己的寧長悠，臉上終於露出無奈。

“真不打算理我了？真那麽小氣啊？”

寧長悠不得不收回視線看她，發現秦小姐的臉上笑容真誠坦蕩，卻也帶著點戲謔。

“我沒有。”

他說道，低頭看茶盞。

“那你到底是怎麽了？別真被我剛才的話說中了？”

當然不可能是說中了，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每個人都跟他認識夠久，久到看得懂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樣。”

寧長悠說道，說完以後繼續沈默。

他心裏悶悶的，一方面是因為白天的事，尤其是和蘇璟交談以後，一方面是因為剛才顧長卿的話，他發現忽然沒辦法為秦小姐找到在自己心中的合適地位。

“其實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淡淡說道，這種語氣和用詞顯然不合格，但凡是個稍微敏感一點的人，都會覺得這是話中有話。

秦小姐也不例外。

“用我幫忙嗎？”

“不用。”

寧長悠嘆了口氣，勉強在臉上擠出笑容，只不過笑容停留太久顯得太假，除了讓他肌肉發酸，一點用處也沒有。

“過了今晚就好了。人麽，總是難免有心情低落的時候。”

這個解釋就好很多，但是在剛才那樣的對話以後，再說這句話總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不過話說到這個份上，一般人也就選擇不繼續說下去。

這個時候該換個話題。

“好，既然你沒事，那我有事。”

寧長悠詫異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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