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悠的心情很不好，他雖然是個脾氣好的，也是個坐慣馬車的，但也架不住這麽走走停停。原本一盞茶就可以出城的路用了兩盞茶的時間都不止。

他當然也理解外面好奇聚攏的百姓，人多了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情況，逼的以自己打頭的馬車部隊越走越慢。

這也是為什麽皇上和官府的出行一定要求避讓以及開道的原因。

他只是想出城都引出這樣的陣勢，被逼的就差原地踏步，若是皇上巡視，估計會直接被原地圍觀一天。

但是理解歸理解，生氣歸生氣。若不是身後跟著的馬車，他也不會被拖著走都走不動，畢竟他又不是第一次坐馬車出行。

他突然理解秦小姐剛才為什麽要突然先走，怕是料到若是跟他一起走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吧？

想到這裏他暗自苦笑一番，忍不住擡聲開口。

“阿勤，追到人了嗎？”

阿勤應了一聲，瞇著眼睛看城門口，隱隱綽綽看見一輛馬車並一匹馬站在城門外，馬上的人正沖著他猛烈的揮手。

其實他們離城門口已經很近，但是越往城門口走圍觀的人越多，人越多就路越窄，路越窄就越容易出狀況，越多狀況自然就走的越慢。

這樣的結果就是，明明看見出路在前面，但就是被攔的動都動不了。

“公子，他們已經在城門口了。”

阿勤答道，一臉苦惱，他們這一等，只怕還要等好一會。

蕭雲卓疾步走過來，他原本是騎馬跟在後面的，實在是看前面堵的不成樣子，下馬往前看情況，發現整個車隊速度竟然比他走路還慢。

“小王爺？要不我找人把百姓散開，這樣走下去太慢了。”

他高聲問道。

他是好心，覺得有什麽話直接到城門外再談，不要這一路上鬧的半個奉承的百姓跟著指指點點。百姓素來八卦心很重，回頭又傳出什麽不好聽的謠言，好心辦壞了事，好端端的送別還給人留下口舌。

蕭雲卓這是受夠謠言的苦杯弓蛇影，覺得任何可以杜絕避免的誤會最好都不要有。

但是他的這一舉動惹的梁縣令的不高興。

梁縣令也是被這一停一停弄的受不了，心中有愧下馬車來跟寧長悠告罪，結果被蕭雲卓搶了先不說，還聽到他這樣的想法，心裏總有些不愉快。

送行送行，不就是那麽送的麽？

送到城門口，送行馬車當然是要那麽跟著！

百姓們也只是好奇，所以湊上來看看，他也很無奈，畢竟為了親民也不好不讓百姓跟。

路是大家的，地是皇上的。皇帝不在，百姓最大。他一個區區的縣令而已，平時出門都不擺架子，倒是你一個蕭雲卓跳出來指揮這指揮那？

上次事情的以後，梁縣令和蕭家的關系就沒有以前那麽親近，這一方面也和蕭家要進京有關系。畢竟蕭家一走高家獨大，那他每年收到的義款就少很多，若是出了什麽需要大家捐款的事，響應的人也少了一個。

他和蕭二老爺的關系不算親厚，一方面是因為蕭二老爺太勢利，一方面也是知道蕭二老爺註定繼承不了蕭家。

但是蕭雲卓現在要進京，蕭老太太又讓蕭二老爺守家，這讓他覺得自己是被失約的那一個，最近看到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雲卓，你讓百姓退開，這是想陷寧小王爺於不義嗎？”

蕭雲卓楞住。

他只是說讓人散開，最多也就是讓個道的性質，怎麽就變成不義了？寧長悠雖然是皇族的身份，但是他父親都已經自請死後削藩，那他最多也就是個有錢的“土地主”，怎麽就跟不義扯上關系了？

寧長悠也是楞了一下，隨即皺眉低聲換阿勤進來。

阿勤掀開車簾探頭進去，聽完吩咐以後匆匆下車。

寧長悠雖然不適合騎馬，但是身邊的阿勤和阿懶都是騎馬的好手。

這時候阿勤牽過一匹馬拽住韁繩，示意侍衛坐到馬車上去。

這邊蕭雲卓覺得有必要解釋下自己的初衷，才和梁縣令說了沒兩句，就聽見身邊再次傳來“駕”的一聲，最前面寧長悠的馬車已經沖了出去。

“不好！”

蕭雲卓連忙四處張望，原來寧長悠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吩咐傳召使直接將路邊的百姓引開，這會帶著人直接往門口沖去。

這是直接要走？

那他們還送個什麽勁？

這是直接打臉了啊！

城門外的阿杜哈哈大笑，掀著車簾往外看的秦小姐也笑的眉眼彎彎。

“那我們也走吧，”秦小姐說道。

阿杜應了一聲，松開韁繩對著馬屁股拍了一下，馬兒就往城門內沖去。

好馬都通人性，這會肯定直接去找自己的主子，而他的主子這會也肯定在那邊等他。

阿杜一步跨上馬車，坐到車夫的位置，調轉車頭，拿起馬鞭耍了個鞭花，嘴裏喊了一聲“走”，馬車就迅速在大路上奔跑起來。

寧長悠的馬好車也好，這會已經快跑到城門口。阿懶看著前面準備起跑的阿杜，笑著再次抽了一鞭子，馬車頓時加快，不一會就要超過秦小姐的馬車，阿杜不甘落後，也大笑奮起直追。

不一會，兩輛馬車就在城門外消失的無影無蹤。

蕭雲卓找到馬追到城門口，只看見馬車翻起陣陣沙塵掩去蹤跡，後面則跟著最後一輛裝輜重的馬車正晃晃悠悠慢慢吞吞的跟著。

扣不到人也不能扣車，再說這一車子的東西扣下了人家也不在乎。

蕭雲卓無奈示意身後的人停下，下馬原地等待陸續趕到的梁縣令等人。

“這是走了？”

梁縣令瞪大眼睛不可思議，急的跳腳。

“走了。”

蕭雲卓說的幹脆利落，語氣冷淡。

“那傳召使呢？他們扔下傳召使不管了？”

傳召使和寧長悠帶來的侍衛原本應該時刻跟在身後，這會卻施施然跟在最後一輛馬車身邊往前走。

傳召使首領騎著馬過來。

“小王爺說在前面十裏的亭子裏等我。要不梁大人你跟我再去送送？”

這當然不可能，說好送到城門口那就得是城門口，送到十裏外就算失信，再說萬一好不容易到那邊，對付一看到又上馬就跑怎麽辦？

這種虧本的買賣誰都不會做。

這個道理蕭雲卓懂，傳召使也懂，寧長悠更懂，所以才會提出十裏外的地點，才會突然不告而別。

傳召使對於到底有沒有不告而別不在乎，畢竟他只負責護送，既然是護送，那只要護送的人肯走，怎麽走他根本不在乎。

更何況這次來豐城是要護送兩撥人，這會不得不分出一半人留在豐城等著護送蕭家，陣仗小了很多，心情就不夠燦爛，又碰上梁縣令帶著人來以這種奇葩的方式“送行”，本身就有氣。

蕭雲卓看了一眼梁縣令，既然能做豐城的縣令就一定不是個傻子。

梁縣令瞬間明白過來，抱手對傳召使施禮以後，連身道歉退到一旁。

他是來送行的，送的是寧長悠，所以寧長悠走了他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跟在他身後的鄉紳們紛紛下馬車觀望，結果剛下來就發現梁縣令上馬車調轉馬頭，互相一交流消息才知道，這是送完了！

這就送完了？

這也太兒戲了吧！

蕭雲卓沒有走，他和傳召使在一旁說話。他的身份特殊，不僅僅是來送行，也是來和傳召使定約。

按照之前的約定，蕭家最早會在二月初動身進京，這中間的時間正常情況下不夠傳召使打一個來回，所以只有蕭家先出門，傳召使則半路趕過來，又或者等送寧長悠到京城以後再回頭。

但是這裏面還有很多細節未定，比如說若是蕭家要晚一點動身，就率先派人通知，這樣傳召使來接他們的時候就知道還要繼續往前，若是蕭家要提早動身，這一路上到底走哪一條線又怎麽走，每個驛站留下什麽樣的口訊，這些都需要商定。

這些事情看起來很覆雜，說起來其實卻很簡單，蕭雲卓是個幹脆的人，他直接把想了一夜的計劃說出來，三言兩語把需要敲定的東西說的清清楚楚，甚至還寫下來雙方一份，免得到時候細節出差錯。

這一點讓傳召使對他刮目相看頻頻讚揚，嘆說蕭家有後如此，蕭衍蕭老太爺可以瞑目矣。

蕭雲卓微微一笑各種承讓。

他從小幫著家裏處理生意，接觸的事情比要比這樣覆雜的多，非常明白任何事情都是口說無憑的道理。

道理說清楚，筆頭要分明，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

這些道理沒做過生意的人未必了解，畢竟口頭約定也是約定的一種。但是人的記憶力是有限的，時間長了事情多了難免會有疏漏的時候，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提醒。

就像蕭雲卓現在日日將退婚的婚書帶在身上，為的就是時時刻刻提醒，秦小姐已經不是原來的秦小姐，他也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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