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卓不得不後退一步，這不是因為身邊兩個侍衛對他虎視眈眈，也不是因為發現自己舉止出格。

而是因為秦小姐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幾乎和他貼在一起。

他的鼻子裏聞到秦小姐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種香味和他之前在蕭雲燕身上聞到的是同一種。雖然後來出現在蕭雲菁身上，但是他很清楚香味的來源是秦小姐這。

只是當他真的從秦小姐身上聞到的時候，才真正覺察，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種香味。

他再次不自覺的後退一步，這一步讓他剛才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

他突然意識到剛才行為的不妥。

“秦小姐。”

他再次開口，這次語氣明顯比剛才緩和。

寧長悠暗自松了口氣。

“你……”

蕭雲卓猶豫，有句話想問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不會與你們蕭家為敵。”

秦小姐看著他的眼睛，緩緩的把話補充完整。

“就像你說的那樣，蕭家對我有養育之恩，若是可以，我一定會助蕭家一臂之力，但是進京這件事不行。”

說到這裏她後退一步，站回到寧長悠身邊。

“一方面是因為我已經與人有約，一方面是因為這並不是不得不為的事。”

說完，她不等蕭雲卓回神，轉頭對著寧長悠點頭致歉，隨即快步朝著遠方走去。

一直在看戲的阿杜連忙跟上，身後的侍衛呼啦也跟上兩個。

寧長悠也想擡步跟上，看見站在原地還沒緩過來的蕭雲卓，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

“這下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他問道，再次看著蕭雲卓搖頭。

“我想你是不會明白的。畢竟你和她不是一類人。”

說罷他擡步離去，只剩下蕭雲卓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遠處傳來熟悉的拐杖聲，一聲一聲的敲進蕭雲卓的心底。

蕭雲卓其實早就回過神，只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不知道該怎麽去結束話題，只好閉嘴不語，等著秦小姐和寧長悠離開。

“吃到閉門羹了？”

寧長菊緩緩的站到他身邊，看著他的臉，眼裏帶著戲謔。

“讓你不要試，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蕭雲卓依舊沈默不語，揮手在身上拍了怕。

寧長菊哈哈大笑，笑聲持續不斷。

“我再跟你說個消息吧，使者早就被他們強行接進縣衙，這會正由梁縣令陪著喝送行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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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長悠往前追了不遠，就看見秦小姐站在角落裏等他，臉上掛著笑容，雖然很淡卻很溫暖，不像是慣常對外人的那種。

“脫身了？”

她笑道，轉過身和寧長悠並排向前走。

沒有喜歡圍著人轉來轉去的青青，兩個人的步伐出奇的一致。

“他其實只是太為自己家族著想，對別的方面就會考慮的太少。”

寧長悠為蕭雲卓解釋，換來秦小姐一個回眸。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什麽都沒有說？”

寧長悠搖頭輕笑，你是什麽都沒有說，你讓我去做這個惡人。

秦小姐似乎察覺他的心思，再次歪過頭看了他一眼，正好把他嘴角的笑意牢牢抓住。

“那是因為你說話比我得體，若是我開口，拒絕的會更徹底。”

這倒是實話。

瞧瞧剛才那最後幾句話，明明拆開來看每一句都是為對方著想，但是合起來就是能把人氣個半死。

尤其是那句“你可以走了”，那種居高臨下直接能把人氣死。

寧長悠突然想起剛到豐城的時候，秦小姐對他說過的那句話去別處玩吧，似乎和這句話異曲同工。

“所以你就把事情甩給我去做啊？”

他忍不住要逗一逗。

“是啊，能者多勞麽。”

秦小姐輕飄飄的丟下話，仰頭深深的呼吸一口。

“所以給蕭家添堵的事情我去，給蕭家解圍的事情你去。我唱白臉，你唱紅臉。等回頭進了京，我和蕭家徹底斷的幹幹凈凈，日子就舒坦了。”

寧長悠想補充等到了京城，以朝廷的態度和蕭家姐妹的惹事能力，事情不但不會結束反而會越演越烈，就像蕭雲卓預料的那樣。

到時候那日子可比現在要難熬十倍不止。

“沒關系啊，到時候不是有顧長卿嗎？”

寧長悠再次苦笑無語。

是啊，到時候還有顧長卿呢，就算到時候蕭家姐妹不惹事，有心人不慫恿，就一個顧長卿就能攪的天翻地覆，全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叫做以爆制暴。”

秦小姐總結發言。

“不過不是暴力的暴，而是爆炸的爆。既然大家都那麽想看我秦嫃嫃和蕭家的對手戲，想把我秦嫃嫃牽扯進朝堂的爾虞我詐中間，那我總不能不滿足他們。”

“而且說到底，這也不完全是我能夠選擇的事情。”

秦小姐似乎有些低落，她低著頭往前走，步伐卻漸漸變慢。

寧長悠配合著減慢步伐，側過頭看著眼前走在寒風中的女子。

她今天穿著火紅色的披風，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實，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

這張臉龐上有著精致張揚的五官，五官下的嘴角時常帶著笑容。笑容一般很淡，配合著她古井無波的眼神，讓所有試圖看清她的人捉摸不透。

這是一開始見到的她，後來的她臉上笑容逐漸增多，幅度也越來越大，每一個不同笑容代表著她不同的心緒，展示了她的喜怒哀樂。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秦嫃嫃，早已經和當初在蕭家見到的秦嫃嫃不一樣。

以前的秦嫃嫃似乎不食人間煙火，不論說話做事都與旁人所想象的不一樣。

現在的秦嫃嫃則是喜怒哀樂都會在適時的場合用適當的方式表達在臉上，不需要你去猜也不用你去想，只要你註意看，說不定就能看見她小女孩子家的心態。

“你變了。”

秦小姐“啊”的一聲回過頭，一臉迷茫。

“抱歉我剛分心了，你說什麽了？”

寧長悠含笑，秦小姐臉上剛才的表情太可愛，雖然像及了青青走神的樣子，卻多了幾分嬌媚。

“我說你變了。”

他再次說道，眼睛盯著秦小姐一眨不眨。

“啊，是啊。我是變了。”

秦小姐含笑，語氣輕快。

“我覺得我比以前開心多了。原來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是那麽愉快的一件事情。”

寧長悠心裏又是酸又是甜，酸是因為心疼，甜是因為幸福。

“但是這個道理我卻花了那麽多年才明白，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話剛說完，某人心裏的酸和甜瞬間變成了苦澀。

這一個月，他偶爾會聽到秦小姐這種用命換來的悲慘論調，雖然會重新回到輕快的狀態，但是這一瞬間的低落卻能深深的揪住他的心。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後的日子過的開開心心不就好了？”

他啞著嗓子安慰，下意識的發現自己竟然也突然陷入情緒的低潮。

不過這個低潮立刻就被秦小姐的一句話消除。

“是啊，等京城的那攤子事解決了，我還想好好游覽下這大好河山呢。到時候你可願意跟我一起？”

秦小姐看著他，勾人的眼睛燦若星辰。

寧長悠的臉上不自覺的露出微笑，笑容擴大的速度比剛才陷入低潮的速度還要快。

“好，我們可以從這次進京開始，我帶著你一路瀏覽山河美景，人文地理，保證做好一個向導的工作。”

秦小姐的也跟著笑，笑容隨著寧長悠的豪言壯語而擴大。

“好，那你可要被折磨的，估計頭發都會愁白了。”

青青是十萬個為什麽，逢人逢事都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秦小姐是個悶性子，經常不愛說話把人一送走就自己發呆。

這主仆兩個人一靜一動一多語一寡言的搭配，平日裏還好，若是一路進京確實能把人折騰的想死。

“沒事，你不想說話的時候，就把青青扔給阿杜和阿懶。”

寧長悠寬慰秦小姐也是寬慰自己，舟車勞頓這一路，要是沒有辦法讓青青散去她的好精力，一路上誰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秦小姐哈哈笑了一聲。

“其實也沒有那麽麻煩，我們幾個輪換著給青青講故事就好了？她雖然活潑好動卻心性不穩，對任何一件事的註意力都不會太久，講故事是最省力的辦法。”

寧長悠跟著點頭，他幻想了下一路上青青上竄下跳鬧的雞犬不寧的情景，心裏突然有一個想法。

“要不我讓人教她學騎馬吧？”

學騎馬又累又辛苦，最適合青青這種精力足又好動的，尤其是她還一直想學騎馬。

“然後呢，等她學會了一溜煙跑遠了，是你去追還是我去追？”

秦小姐挑著眉頭看他。

那倒也是，沒學會還好說，學會了估計一跑，雖然身邊侍衛如雲總能追回來，但萬一有個閃失？

“再說了，這是她和顧公子之間的約定，我們總不能讓他言而無信。”

對對對，這種有危險不穩妥的事情還是教給某人去做，怎麽著也得對的起蘇璟的算計。

秦小姐看見寧長悠的眉頭一會松一會緊，臉上的笑容一圈蕩漾過一圈。

“走吧，我們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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