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卓不相信寧長悠的話，這種默契程度的配合，若不是經過排練根本達不到。

“那你覺得就算排練了一個月就能達到嗎？”

寧長悠的回答冷冷。

“又換句話說，她在你們蕭家八年，她會不會舞劍你不知道嗎？”

蕭雲卓被堵的無話可說。

秦小姐，又或者說離開蕭家以後的秦小姐，這一個月裏面曾數次相見的秦小姐，若不是幾乎每次出現身邊都有寧長悠在，他一定會懷疑這個人是被掉了包。

但是掉包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就算真掉包也沒必要選擇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人下手。

只是若不是被調了包，他實在是難以理解這一個月來秦小姐身上翻天覆地的變化，尤其是在他了解清楚過去八年的秦小姐的情況後，根本無法接受她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接受不了的還有蕭雲燕和蕭雲菁，前者一臉不可置信口中呢喃，後者則是臉色鐵青目瞪口呆。

“哥哥，這怎麽可能？”

蕭雲燕上前一步抓住蕭雲卓的手。

她是親眼看見秦小姐上場的，這中間不可能作假。

“這怎麽可能是秦嫃嫃？我怎麽不知道她還會舞劍吹笛子？這都什麽時候學會的？在她咱們家八年，除了會哭我都不記得她還會別的！”

那是因為你們根本不關心她。

寧長悠默念。

這一個月他多次和蕭雲燕接觸，對這個姑娘的印象並不好，既潑辣又專斷，惹事程度比青青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小姐進京以後多多少少都會受點教訓，到時候脾氣估計會改很多。

想到這裏，他念頭一轉，擔心起此刻正坐在臺上的青青。青青這個丫頭等進了京會變成什麽樣呢？

都說京城是個大染缸，想要在那樣物欲橫流的環境中保持本心太難了。秦小姐他不擔心，但是這個心性太過純良的丫頭……

寧長悠意識到，此時的他對秦小姐的關心已經到愛屋及烏的地步。

就當放縱一回吧！他在心中那麽安慰自己。

用顧長卿的話說，人生在世難得痛快，若是所有愛恨情仇都不能寫在臉上，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他這麽想著，往前走了一步。雖然他猜不出接下來秦小姐會不會再給他什麽驚喜，但他依然要親自迎接她下臺。

就像蕭雲卓迎接蕭雲燕和蕭雲菁那樣。

蕭雲菁站在原地，耳邊充斥著蕭雲燕的質疑聲，腦海裏卻只有一句話。

我敗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敗了！

雖然青青的表現差強人意，就算有秦小姐的配合，最多也只能和她們打個平手。

但是打個平手對於她，對於蕭家來說，就是敗了！

蕭家的字典裏沒有平局這個詞，蕭雲菁的人生裏不容許失敗這件事。

更何況，她敗的並不僅僅是比試！

蕭雲菁看向到寧長悠，看見他靜靜的矗立在舞臺邊的臺階上。

她很清楚這是什麽意思，這些年蕭雲卓都是帶著人在這個位置迎接她和蕭雲燕，雖然每一次蕭雲燕都會在她之前撲進蕭雲卓的懷裏。

那他呢，等下青青肯定會先彈完，他是會直接迎接青青把人扶下來，還是會讓開等著扶下那個人呢？

蕭雲菁不敢想，她雖然看不見寧長悠的眼神，但是她知道一定集中在舞臺上那個正用腳步點著節拍，用眼神和青青交流的人身上。

那個眼神燦若星辰亮若珍珠，裏面是深不可測的光芒和能量，吸引著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過去。

她想起那個晚上，在那輛這段時間一直出現在夢裏的馬車裏，秦小姐也是用這樣的眼神掃視著馬車裏的擺設，讓她跟著羨慕不已。

甚至在接下來的日子，她再也難以忘記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以及裏面透露出來勝利者的驕傲。

“我輸了。”

蕭雲菁終於說出口。

再多的不承認也不能改變的結果。

蕭雲燕詫異的轉過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蕭雲菁，這是她第一次聽見蕭雲菁認輸。

“不，你沒有輸，是她作弊！”

蕭雲燕尖叫，叫聲引的寧長悠身子微微一動，身後的阿杜和阿勤連忙把舞臺邊緣圍個水洩不通，生怕這位蕭家二小姐一時沖動上臺搗亂。

蕭雲卓回過神，連忙抓過蕭雲燕，在她發出更尖利叫聲之前，低聲喝道。

“你別鬧，確實輸了！”

這個輸和蕭雲菁理解的輸不一樣，但代表的結果是一樣的。

“是，人家青姑娘彈的沒有你好，但是人家敢彈敢比，她就贏了。是，人家秦小姐不是跳舞是舞劍，但是人家作為女孩子舞的那麽好，她就是贏了！”

兩個贏了說的蕭雲燕越加晃神，隨即尖叫聲再次響起。

“那她還吹笛子了，誰說她能吹笛子了！她哪裏舞的是劍，明明是笛子！笛子怎麽能當劍舞呢，那是在侮辱劍！”

寧長悠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轉身。

“舞的是劍還是笛子有關系嗎？再說這是我的笛子，我的笛子難道還不如一把劍嗎？”

話音剛落，四散在四周的便衣護衛亮出身份圍上來，寧長悠的臉上難得發出逼人的氣勢。

“蕭二小姐小姐我忍你很久了，她喜歡你的天真爛漫不願意與你計較，但是我不喜歡！”

這句話嚇的蕭雲燕噤了聲，蕭雲卓一把將人抱在懷裏轉過身，擋住寧長悠眼裏射過來的利光，蕭雲菁則連忙快步站到最前面。

“寧小王爺，我姐姐不是這個意思！”

寧長悠盯著蕭雲菁一刻，隨即收回視線重新轉過身，身上的氣勢也隨之收回。

護衛重新散開，恢覆到百無聊賴的模樣。阿勤站在寧長悠身邊有些緊張，阿杜則一副我很滿意就是應該這個樣子的表情。

蕭雲卓想起之前寧長菊那裏聽來的消息。

因為寧長悠親自放話，他帶來趙王府護衛調了一部分聽阿杜吩咐，應付在豐城的一些日常活動，今天帶出來應該就是這幫子人。

蕭雲菁重重的松了口氣，轉身回頭走到蕭雲燕身邊，顧不得人還在蕭雲卓的懷裏，抓著蕭雲燕的手語重心長。

“燕燕，話不能亂說，你一定要記住。”

她說話的聲音並不重，力氣全部用在了手上。蕭雲燕吃痛的想縮回手，抽了半天竟然抽不出來。

“菁菁，”

蕭雲燕驚恐的看著蕭雲菁，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回到那天，自己的好妹妹突然暴起當著眾人的面抽了她一巴掌，那個畫面還歷歷在目，眼前的人臉上的表情一如往昔。

“記住了，青竹笛是高皇帝的東西，雖然已經轉贈給寧小王爺，但這笛子依然是青竹笛！”

蕭雲菁說罷松手轉身退回到角落，蕭雲燕縮回手低頭看，發現白嫩的手掌上紅腫的手指印。

“哥，”

蕭雲燕滿腹委屈，卻發現蕭雲卓正看著寧長悠的背影臉色冰冷。

“燕燕，話不能亂說。”

蕭雲卓沒有低頭。

“這一點你真不如她，這個手指印，就當是給你的教訓吧。”

說罷他轉身邁步，走向寧長悠，留下蕭雲燕呆若木雞楞在原地。

寧長悠此刻的心緒平靜，他對於剛才的突然暴起絲毫不後悔。

雖然這一幕引來很多圍觀者的目光，也許他的寧小王爺為人和善的人設會崩塌，但是這是他給過別人的承諾，他就一定要做到！

“你的妹妹，太不像話。”

他首先開口，看了蕭雲卓一眼，只一眼就回頭。

雖然他暴起，但是不代表他不近人情。事後該給蕭家人的面子，他還是會給。

“是我妹妹不小心沖撞了你。”

蕭雲卓的回答中規中矩，但是寧長悠聽著特別不舒服。

“你知道為什麽她不願意見你，每次見你都一言不發嗎？”

這是他第二次和蕭雲卓私下談論秦小姐，只不過這一次他掌握了主動權。

“那是因為你太看中表面的一些東西，所以無論是說話做事總讓她不舒服。”

蕭雲卓沈默不說話，原本垂目的視線跟著集中到舞臺上。

秦小姐已經再次變換狀態，以笛為劍，劍法和剛才那一套又不一樣，而青青則已經完全投入到彈琴的情緒中去，彈出來的琴音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懦弱，反而有隱隱壓過秦小姐劍氣的意思。

“她其實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你不是。你看她的時候總是帶著很多東西，前思後量左顧右想。這和她想要的不一樣，所以她才會和你退婚對你避而不見。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她，你們蕭家和她，想要的東西，想走的路完全不一樣。”

這種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的論調，蕭雲卓不是第一次聽見。

他之前在京中為蕭家回京的事周旋的時候，過去和蕭老太爺站在一致位置的很多人家，已經來勸過他說過他，最終說服不了，只好扔下這個說法。雖然沒有明說，私下裏卻是要和蕭家斷了聯系的意思。

“她知道她和你，和你們家的聯系斷不了，但是人總是取利而弊害的，能少一些接觸少一些受影響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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