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再次暖陽照人的時候，正好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和其他地方不同，大概是因為幾乎沒有外來人的原因，每年豐城的除夕都是全年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響著鞭炮聲煙花聲，孩子們的笑鬧聲，年輕人的喧嘩聲，還有各種戲臺雜耍的音樂聲。

被拘在家好幾天的青青這一天也得到了解放，拉著秦小姐和寧長悠就往大街上跑。

當然，身後跟著的隨侍肯定不會少，有阿杜，有阿勤，還有阿懶。

剩下的侍衛們，除了輪到值勤那幾個，剩下的都由青青做主放了假。

這件事讓青青在寧長悠的侍衛中間好評如潮，更讓她歡喜更甚。

這大概是近幾日除了練琴以外，唯一讓她有成就感的事情。

那日之後，她一直由秦小姐拘著練習古箏，到今天已經能夠磕磕碰碰的規定的曲子彈下來。

說是曲子其實也不對，因為沒有哪個曲子是將一小段譜子完整的彈個七八遍的。

但這就夠輕輕受的了，她練的很辛苦，彈到最後幾乎就是機械式的撥動手指，除了指法是對的，意境是一點沒有。

憑這樣想贏，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秦小姐說，她有辦法。

對於這一點，寧長悠非常好奇，他隱隱約約猜到了一點。

前幾日，兩個人終於完成了被打斷的合奏，整個過程中秦小姐由著他的笛聲走，兩個人事先並沒有說好彈什麽曲子，事後也沒有說過彼此的想法。

整個合奏是在默契中完成的，秦小姐只在事後說了一句：“原來真的可以啊。”

就是這句話，讓寧長悠心裏暗暗有了猜想。

“小姐，你說我真的能贏嗎？”

青青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拿著棉花糖，左右開弓吃的不亦樂乎。

“其實我也覺得我能贏，你看我彈得比前兩天好多了，雖然老記不清彈了第幾遍。”

事實上秦小姐並沒有規定要彈到第幾遍才能停，所以記不住是正常的。畢竟每一次都是她說停就停。

“要不然，你把她交給我吧。”

寧長悠依然覺得不妥。

“雖然我也沒有贏的把握，但是好歹我能教她一些指法之外的東西。”

指法之外的東西，指的是韻律和意境。一個人在不同的心情下彈出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青青的心性不穩，平日裏就經常被人一句話帶跑偏思路，更何況彈琴。

“不著急。”秦小姐含笑拒絕，“熟能生巧就好。反正她不是重點。”

這一點寧長悠懂。

“我是怕她到時候跟不上。”

這句話說的有點直白，青青聽懂了，還很生氣。

“小王爺，你這是不信我家小姐？”

寧長悠無奈的笑。

“當然不是，只是想給你特訓。”

這時候任何打擊小丫頭的話都不能說，畢竟人家已經快炸毛。

“瞧瞧，連冰糖葫蘆都不吃了。”

青青強行把冰糖葫蘆和棉花糖塞進阿杜手裏，叉腰站在寧長悠面前。

“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行！”

哪敢啊！

寧長悠求饒的看向秦小姐，發現秦小姐也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這主仆兩人竟然聯手想看他笑話！

他來不及笑，推了一把阿杜往前，希望他能幫忙引開青青的註意力。

擺平了一個，剩下一個就不是問題。秦小姐麽，雖然有時候也頑皮，但是好歹講理。

“小王爺！”

一個身穿長襖的人忽然站在前方，躬身施禮。

“我們大人在樓上擺了酒宴，請小王爺上去暖和暖和。”

說法很巧妙，不說請你吃飯請你喝酒，就說請你上去暖身子。

寧長悠擡頭望天。

已經快晌午了，他大清早躲出門，沒想到還是沒能躲過去。

這些天，他一直都是閉門謝客的。城中的達官富豪差點沒把秦宅的門檻給踏破，最後還是他派了人特意和梁大人通了氣，那些上門投拜帖的人才漸漸少了。

當然事後阿杜也有放出話去，說這是秦宅不是王爺府，誰再上門就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這個說法再加上蕭家在其中推波助瀾，他才算過上幾天安生日子。

沒想到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今天才一出門就被人給抓包了。

“看來你家大人還在我門口放了人？”

他有些生氣，臉色就有些不好看。

來人連連否認，解釋說自家大人只是在樓上看見，所以才特意派自己來相邀。

這種鬼話會信才怪！

阿杜走到寧長悠身邊，拉下臉瞪大眼冷笑一聲：。

我說怎麽最近外面裏突然多了走動的人！”

上次蕭雲卓派人監視被以宵禁的理由抓了後，大家在這方面做事都謹慎很多。

寧長悠臉色不好看。

他雖然是個好人，老好人，但是最討厭的就是客套，尤其是被客套的時候。

這簡直是種監視。

當然生氣的不止他一個，還有青青。

小丫頭剛才已經把雙手空出來了，現在直接攔到寧長悠的面前，厲聲就喝。

“你是什麽身份，就你也想請的動他？”

寧長悠在一邊扶額。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你這麽一說，不是逼著人家叫主人下來請嗎？

果然對方順著桿子就往上爬，丟下一句這就將話轉達就跑的沒影。

“你！”青青氣的大跳，“你跑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就算你換你們家大人來請，我們也不去！”

這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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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卓站在二樓，看著青青重新搶過冰糖葫蘆和棉花糖，跟著寧長悠朝著人群熱鬧中走去。

他的身邊是深居簡出的寧長菊，難得的拄著拐杖朝著站在窗前。

“怎麽？有什麽感覺？”

蕭雲卓收回視線，聲音平淡。

“沒什麽感覺。”

寧長菊忍不住哈哈大笑，朝著身後揮了揮手，身後的男子悄然退下。

“我就說嘛，寧長悠誰的面子都不會賣，只是表面上看著溫順好商量！”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

“不過這小丫頭的反應倒是很好玩。像是她該有的樣子。”

他故意把這句話說的模棱兩可，試探著蕭雲卓的反應。

果然，蕭雲卓嗯了一聲，轉身先回到位置坐下，低頭飲茶。

剛才他和寧長菊打賭，賭寧長悠會不會一時心軟接受宴請。

畢竟那一次在秦宅，寧長悠是答應了的，只不過事後被顧長卿攪黃了。

當然他這次並沒有真準備設個宴，所以用了取暖的名義，也隱藏了身份。

沒想到寧長悠竟然當場就拉下臉。

“我倒真沒註意最近竟然有人還在監視。”

他皺著眉頭說道。

上次事情候，他就將大部分需要出面的事情交給兩個叔叔，自己只負責一些遷族的事項。

這倒讓他過了幾天安身日子，和寧長菊好好把酒言歡了一段時間。

“其實沒有，”

寧長菊慢慢的來到位置前坐下。

“我只是讓我那大廚的家人幫我看幾眼。”

蕭雲卓擡起頭看著他，眼裏濃濃的驚訝。

“你不是讓我好好打聽打聽來歷嗎？我不找人看著怎麽打聽？”

好像是那麽回事。

“所以你打聽出來什麽了？”

蕭雲卓問道。

“我倒沒註意你做了這樣的安排。”

寧長菊滿臉得意，朝著蕭雲卓微微擡了擡下巴。

“我還不確定，等到元宵的時候，一切就清楚了。”

蕭雲卓並不在意，畢竟最近沒有再發生什麽事情，外面的流言已經減少，就連兩個妹妹，也沒有再惹事。

他欣慰的笑，早上出門前，他特意去看了排練。以他的判斷，元宵的時候一定能夠打敗眾多小姐拔得頭籌，給蕭家在豐城帶來一個圓滿的結局。

“你別忘了還有一個賭約呢！”

寧長菊含笑說道。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彈的確實不怎麽樣。”

他的人沒有過河也沒有翻墻，所以摸不清對面的進展。但是既然蕭雲卓認為比試的這個人是“秦小姐”，那大概是被錯認的青青沒錯。

“不怎麽樣？”蕭雲卓重覆了一遍問道，“你的人聽見了？”

“反反覆覆就一個調子，聽的耳朵都快起老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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