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什麽來了？”

寧長菊靠在靠幾上，腳上蓋著薄薄的毯子。

這倒不是因為冷，是為了遮掩坐姿。

這種簸箕一樣的坐姿，確實不是很好看。

蕭雲卓收回視線回到案幾邊坐下，親自給寧長菊倒了一杯茶。

寧長菊對於吃食講究喝茶也講究，就算是今日這樣出來逛個街也帶了茶博士和廚子隨行。

廚子已經由隨侍帶著去後廚忙乎，茶博士也煮好茶後靜靜的坐到一邊。

“再看你也晚了，當時沒沖出去，現在也沒必要看。”

面對寧長菊的打趣，蕭雲卓不置可否。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為這個。”

對於他來說，秦小姐已經是過客。當時不管是誰遇到那危險他都會沖出去，只不過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寧長菊臉上帶著笑容，他倒是對顧長卿會沖上去感到驚訝。

“那個小丫頭倒是可愛的很，”

他說道。

“要是就這樣死了確實可惜。只不過我沒想到顧長卿竟然想都不想就沖上去，為了這樣一個小丫頭。”

蕭雲卓嗯了一聲，。

在他看來，顧長卿既然肯為她不惜千山萬水來豐城，甚至拿起居註做威脅，之後又和蕭家發生沖突，現在就一定不會看著她活生生被馬踩死。

“也是一個人情。”

他說道。

“應該說又是一個人情。”

人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欠不得的東西。

雖然他看不懂顧長卿為什麽要秦小姐的人情，但是他覺得不會是為了心中的道義那麽簡單。

“嗯，這個人情還不小。”

寧長菊接過話。

“畢竟是一條人命。”

蕭雲卓皺眉。

還有一種可能，他那麽做，是為了讓蕭家愧疚讓高家愧疚。但是若他想的是這個，想的真是是太深了。

“她那個婢女倒是挺厲害的。”

他重新回憶那一幕，隨後脫口而出的話當場怔住準備喝茶的寧長菊，後者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那個婢女？”

蕭雲卓點了點頭。

“看著身子文文弱弱風一吹就倒，結果一出手能把馬劈暈，看來身上應該還有點功夫。”

寧長菊的臉色古怪，他收回手拿起扇子打開，試探性的再開口。

“單手劈馬？”

蕭雲卓沈浸在回憶當中，沒有發現他的古怪。

“嗯，你在馬車裏面看的不是很真切，我親眼看見她沖過來，一掌劈下去，馬就應聲倒地。”

寧長菊聽到這裏終於崩不住笑，笑聲響亮。

這家只是城外最普通的行腳店，隔音效果比不上城內的茶樓，這樣的笑聲怕是會傳到隔壁去。

蕭雲卓皺了皺眉頭。

“你笑什麽？”

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

寧長菊收住笑，擺正臉色對著蕭雲卓。

“沒什麽，突然想起一個笑話。”

人家好好的跟你說事，你怎麽就想起一個笑話了。

蕭雲卓想生氣，隨即擺手作罷。

寧長菊的脾氣他清楚，雖然表面看著溫潤如玉，其實腦子裏總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寧家人的脾氣，除了楚王寧交這一脈以外，其他的人似乎都鬼馬的很，只不過有些人有脾氣表露在外面，有些人老好人表現在外面。

寧長菊就是屬於後者。

“不管她是不是單手劈馬，她都跟你沒關系。”

寧長悠再次開口。

他點頭再次“嗯”了一聲，由著寧長菊一個勁的跟他強調沒關系。

確實沒關系。

不管人家身份如何武功如何，那都是秦小姐的人，弄不好還是寧長悠的人。

但是不管是誰的人，肯定不是蕭家的人，他的人。

寧長菊被他的邏輯逗的哈哈大笑。

“她還真不是你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說到這裏，他突然收聲住口。

“你知道她是誰的人嗎？”

蕭雲卓不說話看了他一眼。

“她會是我的人！”

寧長菊笑的意味深長。

“遲早會。”

一個婢女而已，也值得你說下這樣的話。

蕭雲卓失笑的擺了擺手。

“我看著她和秦小姐的情分不一般，你還真不一定要的到。”

寧長菊搖頭晃腦不說話，手中的扇子揮舞個不停。

這時候，門突然被拉開，一個女子的身影飛快竄進來。

“我的娘啊，你真屬老鼠的啊！跑那麽快！”

這句話換來蕭雲燕的一個白眼，剛剛走到門口的蕭雲菁尷尬的停下腳步，朝著寧長菊施了一禮。

寧長菊擺了擺手算做回禮，他身子不方便也不註重禮節，把註意力集中到剛瞪他一眼的蕭雲燕身上。

“哥哥，追風真的死了！”

蕭雲燕和蕭雲菁昨晚夜探客居的事最終還是沒有瞞過蕭雲，他雖然沒有計較卻斷然拒絕出門的請求，罰她們在家好好準備元宵的比試。

沒想到兩個丫頭還是跑出來了。

“秦嫃嫃在哪裏，我要去問她，她怎麽知道追風死了！就這樣還不叫天煞孤星，這都克死了幾個人了！”

蕭雲燕的話又尖又急，蕭雲卓幾乎都聽見隔壁的幾個包廂開門關門的聲音。

他用眼神暗示隨侍關門，看見蕭雲菁還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哥哥，秦嫃嫃呢？聽說她剛才差點被踩死了？”

回去傳話的是日常跟在蕭雲卓身邊的隨侍，只是傳話說大公子差一點就出手救人，並沒有說救的到底是哪個姑娘。

但是跟顧長卿他們呆在一起的又會是哪個姑娘，不就那麽一個姑娘麽？這不還一句話就斷定家裏的追風死了！

蕭雲燕一聽就急了，推說要出門找哥哥，拉著蕭雲菁就往外跑。

蕭大太太不知道蕭雲燕被蕭雲卓禁足的事，又聽說追風死了心裏亂糟糟的，也就隨著自己女兒跟陣風似得出了門。

“哥哥，顧長卿呢？顧長卿在哪裏？聽說他還奮不顧身的去救秦嫃嫃？憑什麽？”

蕭雲卓尷尬，自己的這個妹妹素來喜好寫在臉上，說話又快又急，就算自己打斷都不知道從哪裏開口比較好。

蕭雲菁猶豫著進門，站在一旁。

寧長菊這個局外人看了眼比自己還尷尬的蕭雲菁，咳嗽了一聲準備幫忙。

“他死了！”

“誰死了？”

蕭雲燕果然上當回頭，狠狠的瞪著寧長菊，眼睛裏面幾乎冒出火花。

“哦，我說你家的追風死了！”

寧長菊穩穩當當的打著哈哈。

“顧長卿啊，走了啊，不走的話等著人家嫁給他啊！”

蕭雲燕呸了一聲，。

那秦嫃嫃呢？”

寧長菊意味深長的看了沈默不語的蕭雲卓一眼。

“這你就得問你哥了。”

蕭雲卓對寧長菊特意拋過來的問題穩穩接住。

“跟著寧小王爺走了。”

這個回答沒毛病，確實是跟著寧長悠走了，只不過是進了這家茶樓。

他才不會傻到告訴自己妹妹秦小姐在隔壁喝茶，把兩個怎麽都不對頭的姑娘放在一個地方，這就跟點了鞭炮不跑開還再扔進去一個等著炸是一個道理。

寧長菊差點又沒忍住笑，咽了口水才勉強把心中的大笑忍下去。

他覺得屋子裏有一道視線正註視著自己，一回頭看見是進屋以後一直沈默的蕭雲菁。

“蕭三小姐，你為什麽那麽看著我?”

蕭雲菁白皙的臉上頓時泛出陣陣紅色。

寧長菊搖了搖頭沒有追究下去.

蕭雲菁的性子太靜了，相比之下他覺得蕭雲燕更加有趣能吸引他的註意。

蕭雲燕已經氣餒的坐正，手中的帕子被揪的一團糟。

“你派人送消息來的時候，馬房的管事剛好也來稟告，說是追風死了，才咽下的氣。”

既然是用追風的借口出的門，那麽關於這匹馬的事情還是要講一些。

蕭雲卓點了點頭，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事實上他聽說剛剛那匹倒下的馬是逐月以後，心中幾乎已經相信了賀修的話，再派人回去一方面是為了證實，一方面是為了通知。

“死了就死了吧，也沒什麽。”

寧長菊哼哼哈哈的接話，原本靜立在一旁的茶博士為兩位姑娘端上茶。

蕭雲燕拿起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歪著小臉看著寧長菊.

“對你來說當然沒什麽，這匹馬又不是你們家的。”

不是你們家的馬你當然不心疼，不過就算是你們家的馬看你那樣子估計也不會心疼。

蕭雲燕哼了一聲沒把後半句話說出口，瞧見仍然站在原地的蕭雲菁。

“菁菁，坐下啊。大家那麽熟，害羞什麽。”

經過昨夜的事大家確實熟了很多，但是還沒到很熟的地步吧。而且你這樣說真的好麽，難道不應該只見過一兩次而已嗎？

寧長菊面對自來熟的蕭雲燕哈哈大笑，笑到停不下來。

“這可是你自己說漏嘴的，跟我沒關系！”

蕭雲卓滿臉怒氣.

他雖然知道蕭雲燕和蕭雲菁晚上偷溜出去，但是一直以為兩個人只是不想睡覺大半夜跟家裏哪個院子裏瞎轉悠.

沒想到轉悠到外院去了，還敢闖客居！還是帶著蕭雲菁一起闖！

“燕燕，這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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