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璟的突然出現是秦小姐和寧長悠都始料未及的。

更始料未及的是他居然學會了和顧長卿那樣從背後冒出來答話。

秦小姐和寧長悠的臉上都有些紅，不知道蘇璟到底對剛才的對話聽到多少。

但是不管聽到多少，最後一段要命的那段話肯定是聽進耳朵裏面。

蘇璟不動聲色走到寧長悠身邊坐下，輕車熟路吩咐阿勤替他泡茶，轉頭朝著依然呆坐的兩個人眨了眨眼睛。

“我什麽都沒聽到。”

他的表情一本正經，眼底卻冒著精光。

這明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你要沒聽到你怎麽會接那半句話？

寧長悠和秦小姐面面相覷暗自扶額。

孤男寡女在院中的單獨相處本身就容易讓人誤會，雖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算誤會也能說清。

但是剛才最後兩句話中明明白白流露出些微的戲謔成分，這種成分是寧長悠和秦小姐都不能否認存在的。

事情到了這個程度，該說的不該說的，按理來說，就該全部都說了。

蘇璟好整以暇，眼睛盯著正在泡茶的阿勤，盯的阿勤一陣緊張。

剛才的話沒有避開阿勤，他自然也是跟著聽了一耳朵。

原本也沒什麽，並沒有什麽逾越的用詞，卻依然架不住有心人。

“我定做的義甲到了，原本想試試音。”

秦小姐只好解釋，起身把放在屋內的義甲拿到蘇璟的面前。

“沒想到青青他們回來了，所以最終沒試成。”

蘇璟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對面的人，臉上難得的露出笑容。這讓秦小姐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畢竟她應該是第一次見到蘇璟笑。

寧長悠看懂她的表情，指了指蘇璟，給這詭異的笑容做解釋。

“其實私下他也是很好商量的，”他說道，“只不過當著長悠的面，他要是不擺著個臉，怕就是和我一樣的下場。”

這個下場當然不是說被整的很慘，而是根本管不住顧長卿胡作非為。

當然現在也沒有管好，但好歹事情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蘇璟若是像寧長悠這樣和善到沒脾氣，估計第一天顧長卿就已經把蕭家鬧得雞犬不寧。

當然如今也沒有好多少，反正現在跟雞犬不寧也差不多了。

秦小姐再轉頭去看蘇璟，發現對方臉上剛剛才有的淡淡笑容已經完全消失，恢覆到以前面無表情的樣子。

看來他偶爾的笑容也只會給寧長悠，面對旁人時候的時候，依舊是那個外表冷漠冷言冷語的男子。

阿勤已經泡好茶端上來，蘇璟皺著眉頭輕吹抿了一口放下，對著阿勤點頭。

蘇璟喝茶很挑，除了自己貼身隨侍泡的茶，也就阿勤泡的茶能夠入他的眼。

阿勤悄悄松了口氣退下，拿著眼睛去瞄蘇璟，發現蘇璟卻沒再動手喝一口，而是盯著案幾不眨眼。

他隨手拿出一個義甲仔細端詳，左右前後反反覆覆。

“華而不實。”

他說道。

能拿到這樣的評價，在蘇璟這已經是非常高的。

寧長悠清楚這一點，他看了一眼秦小姐，發現秦小姐竟然也清楚這一點。

“他說的是實話，”秦小姐攤手笑道，“但這是我能想到唯一的辦法。”

“你可還要彈奏一曲？”蘇璟突然問道，“到時候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麽華而不實。”

這還真是一個自負的男人！

就算比爾已經承認他說的對，還是要親自證明過才行。

早就沒興趣的秦小姐自然拒絕了他的提議。

別人要打你臉的時候，傻瓜才會把臉湊過去讓他打。

“那好，那我把人帶走了。”

說著，蘇璟毫不猶豫的起身，順帶拉了一把沒有反應過來的寧長悠。

“走吧，我還有事跟你說。”

哦，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實目的。所有剛才湊趣說聽見了，後來批判說不中用，其實就是為了打斷所有的話題，然後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把人帶走？

秦小姐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寧長悠卻氣憤的差點瞪眼，再一回想又重新無奈苦笑。

還怪自己平時太隨和，就連蘇璟這樣平時悶不吭聲的人也來湊趣作弄他。

寧長悠最終站起身朝著秦小姐告辭。

他擡頭看了看依然在下雪的天空。

天色已經不早了。他來的時候只不過是午後，沒想到再起身的時候，遠處的夕陽已經透過風雪，打在院子的角落。

——————

“你找我做什麽？”

寧長悠和蘇璟相伴走在廊下，朝著寧長悠的院子走去。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早一些，一旦太陽落山，寒風吹在身上就會更加的刺骨。

蘇璟貼心的走在風口，隨時註意配合寧長悠的腳步。

“我要走了。”

他說道，語氣裏難得有些低落。

寧長悠停下腳步驚訝不已。

“催了？”

“沒有。”

蘇璟伸手示意寧長悠繼續走。

“只不過這邊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再不回去不好。”

寧長悠皺眉，他並沒有在意這幾天大家在豐城做過什麽，又是為了什麽而做。

“長卿在這邊的事情，恐怕是沒有好。”

他斟酌著說道。

“要不然再過兩天吧，畢竟這兩天風雪沒停。你們踏雪而行，這種天氣下總是讓人不放心。”

“不行，”

蘇璟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自己鬧出來的一屁股的事還沒善後呢。”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起居註的事情，不會就那麽了結的。”

寧長悠心裏咯噔了一下，暗自責怪這些天的日子太安逸，安逸到他忘了顧長卿是在怎麽樣一個背景下出京的。

“高後雖然沒說帶回去以後會怎麽處置，但若是再逗留下去怕是到時候連我也保不住他。畢竟他當時說的話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在打高後的臉。”

寧長悠的額頭上微微有些冷汗，他想起前幾日京中傳來的消息。

顧長卿在出京之前，曾經在城門口大放厥詞，說自己手中有高皇帝當年的金口玉言作證，若是任何人對此有意見就是對先帝不忠。

當時的情景太過混亂，顧長卿急於出城直接在城門口跟人動手，雖然到最後都沒有說到底手上的金口玉言是什麽。

但聯想到他是帶著起居註出京，估計所有的秘密還是寫在那份起居註上面。

寧長悠再一次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蘇璟，蘇璟亦隨之停下腳步。

“那份起居註裏面，到底寫著什麽？”

蘇璟低著頭沈默不語，只是從胸口掏出一張白帕子遞給寧長悠。

這當然不是起居註的原件，事實上顧長卿也只是將那一日的記住手抄下來帶出宮而已。

這在本朝的律法下並不算什麽。甚至若有必要，朝廷會公布一部分皇上的一言一行讓百姓學習，其美名曰教化。

但這是朝廷，或者說裁決者自己主動公布，和顧長卿私自抄寫帶出不一樣，更何況他還用這份東西威脅朝廷。

更何況他還不告訴別人到底他抄了多少！

這件事情的嚴重程度，若是往重了說，和挾天子以令諸侯也沒有什麽差別，端看皇帝和高後怎麽去定義而已。

寧長悠心裏忐忑，接過起居註，打開以後一目十行。

“就這樣？”

他擡起頭，問的幹脆。

“就這樣。”

蘇璟回答的更加幹脆。

寧長悠無奈，顧長卿可真算是不辜負混世魔王這四個字，不管能不能幹可不可以幹的事情都幹了！

關鍵是，幹完了以後理直氣壯，別人甚至拿不到任何把柄。

寧長悠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將帕子重新還給蘇璟。

蘇璟看也不看重新塞進懷裏放好。兩個人重新擡腿邁步，改朝顧長卿的院子走去。

“就這四個字，他也敢說他是有高皇帝的遺命？”寧長悠又是生氣又是無奈，“難怪你和他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擔心過這件事情。”

是不擔心，擔心怎麽解決，什麽時候解決就是個很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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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卿正和青青坐在廊下逗弄著一只兔子。

這只兔子是昨日顧長卿的人去抓老鼠的時候意外尋獲的。

阿杜想討顧長卿高興就把兔子要過來獻寶。顧長卿確實很高興，轉手就把兔子送給青青。

顧長卿花了一晚上時間親自給兔子搭了一個窩，此刻笑吟吟的看著青青拿著堅果逗弄。

“我說你到是把兔子拿回去啊，總養在我這可不是事，過兩天我可要走了。”

“你昨天說沒有窩，今天我把窩給你搭好了。別再把這種毛茸茸的東西扔在我這了！”

青青歪著腦袋玩的正高興，對顧長卿的抱怨置之不理。

冬天的兔子很難養需要細心照顧，稍一不小心可能因為各種原因養死。

這個道理顧長卿知道青青也知道，但是兩個人都不會也沒有養過兔子。

所以雖然對這個白如雪又毛茸茸的東西很喜歡，但是也就停留在喜歡偶爾逗弄而已。

顧長卿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發現自己似乎就被這個小丫頭坑了，好好的日子要在伺候一只兔子中度過。

“唉，我跟你說話呢。”顧長卿故意喊道，“你要不理我今晚我就把兔子放了！”

這句威脅果然很有用，原本不搭理他的青青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

“你要把兔子放了，我就告訴小姐你偷看蕭二小姐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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