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線終於要燒完了，顧長卿感覺漫長的像過了一年，恨不得等結束把布置引線的下人們個個拖出來打一頓。

但這也就想想而已，他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是怎麽趁著這一瞬間的功夫把局勢扭轉過來。

“嘭”！

久候的聲音終於想起，他迅速收回劍再次刺出，試圖在這一振聾發聵的響聲結束前刺出兩劍，猛然聽見耳邊想起一陣急切的快彈。

什麽鬼！

他心裏暗叫一聲，原本準備刺出的兩劍變成三劍，隨即不得不跟著琴音猛然收回，轉身又是刺出三劍。

這樣一來，原先設想的招數再次被打亂，不得不附和著琴音接著舞下去。

“哈哈哈哈！”

賀修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笑聲，在旁邊撫掌大笑。

“顧長卿，你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你等著這個瞬間，她也是啊！她還比你快，你又輸了！”

顧長卿提神運氣，手中舞劍不停，嘴裏不停的叫罵。

“賀修你大爺！有種你來！不敢來別廢話！”

絢爛的煙火在他的四周升起，一陣高過一陣的爆炸聲將顧長卿後面的話淹沒，廊下眾人唯一能聽見的就是賀修根本停不下來的笑聲。

“你怎麽看？”

蘇璟突然問道。

寧長悠原本有些出神，剛才顧長卿準備反撲的時候，他無意間瞟見秦小姐嘴角帶著濃厚的笑意，就猜到有些人的計謀怕是成事不了。

他原本以為秦小姐在蕭家獨處多年，和蕭家關系雖然不至於水火不容卻也沒有相敬如賓，所以才會彈出剛才那樣如此孤寂深沈的琴聲，只怕是心中積郁成疾。

這一笑讓他松了口氣，雖然自己的推論被推翻了，卻也說明她剛才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捉弄顧長卿。

“什麽怎麽看？”

“到底這一局是誰贏了？”

寧長悠笑了。

“這不用我說吧。你看不出來嗎？”

蘇璟跟著笑了起來，看著滿院子的煙火炸滿整個夜空，和大多數人一樣仰起頭。

璀璨的煙花照亮整個夜空，反而是在煙花陣中的顧長卿完完全全的被忽視了。

“餵，你們這些人，看我！我比煙花好看！”

顧長卿大叫，聲音依然被淹沒在陣陣煙花炮聲中。

秦小姐手中的琴聲未停，一陣快彈聲音高過一陣，雖然也同樣被煙花炮聲壓住，但依然斷斷續續傳到顧長卿的耳朵裏，指揮著顧長卿每一個轉身每一次刺劍收回。

顧長卿氣的想罵娘，自己舞劍被人指揮也就算了，就算出醜被人笑話也當娛樂大眾了，但是大家都擡頭看天這算什麽鬼？

煙花有那麽好看嗎？

煙花能比自己舞劍出醜很好看嗎?

滿地的小煙花在他身邊炸開，星星點點的火星向他飛來。他根本避都不避眉都不皺一劍一式收放到位，任憑煙花沾著他的衣服燒出一個個小洞。

你們不看，我自己舞的高興就好！難得有機會看本公子出醜，看不到是你們自己沒眼福！

雖然這樣想著，心裏仍然有些不服氣，他拿眼睛盯著廊下唯一那名女子。

自己的計劃完全被打亂了，他用爆炸聲設套讓秦小姐鉆，秦小姐也用爆炸聲逼得他亂了陣腳。

這也就算了，沒想到他還被賀修坑了一把，想跟煙花比美吸引人，最後輸的一個觀眾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兩個人商量好的，故意讓我出醜來著！

顧長卿氣結。

秦小姐手中快彈不停，雖然哥哥去世以後她便再未碰琴，但是這麽多年似乎並沒有因此生疏多少。手中的琴弦對她來說只要隨意撥弄就可以發出美妙的聲音，她甚至根本沒有把院子裏的顧長卿放在心上。

當年她彈琴哥哥舞劍，在哥哥那帶著殺伐的劍氣下她都能控制好自己的琴音，如今顧長卿這個公子哥的劍氣又算的了什麽？

她微笑著擡頭，看著漫天的煙花轟轟烈烈的炸開，隨即消失在天邊不見。

這就像當年的自己，曾經以為多麽轟轟烈烈的痛快一場，不顧一切的絢爛綻放，最後卻連在這歷史長河中留名都做不到。

今天稍早的時候，她在廚房準備晚飯，聽見範玉堂和魏勇在院子外說起蕭衍當年的舊事，說著說著就說到了他和前世自己的往事。

這段往事原本是在雙方相敬如賓互為知己，誰料到才這麽幾年，就被人口口相傳成為自己意圖色誘蕭衍失敗含恨嫁給秦籍。

謠言雖然沒人知道如何流傳開來，但是她不用去想也知道流言可能從哪而來。

自古以來成者王敗者寇，當年自己不堪受辱自刎而死在前，就不能怪別人捏造事實汙蔑在後。

最後落個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笑柄的命運，除了作為點綴，其他一無是處。

就像院子裏那些小煙花，就算再美麗也沒辦法吸引到大家的註意，除了把顧長卿的衣服燒幾個洞，別的幾乎一無是處。

所以青史留名只有一條路，做天空最燦爛的那一朵煙花。

秦小姐這樣想著，低下頭看著煙花叢中的顧長卿。

這個人俠肝義膽嫉惡如仇，更難能可貴的是重情重義還足智多謀。

還真是一個俠義之士！

她雖然不清楚他曾做過多少轟轟烈烈的事，但一個獨自在京的世子活成京城一霸，還和三位高官公子結為兄弟，就知道他一定不是一般人，只是暫時龍困淺灘。

顧長卿瞧見秦小姐的神情氣得瞪眼，隨即又覺得自己氣鼓鼓的樣子非常可笑。

要賭的是自己，布局的是自己，最終技不如人的也是自己。這有什麽輸不起的，願賭服輸不是嗎？

他自嘲著，看見秦小姐沒有再次擡頭望天，而是一直盯著院中的自己笑的狡黠。

她用口型示意，顧長卿看出來她是讓自己“小心”，不由得哈哈大笑，加緊舞動手中的劍。

誰都沒有發現，這個時候不再擡頭看天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蘇璟。

他站在寧長悠身邊，身形恰好被擋住，就是一直左顧右盼的顧長卿也沒發現他什麽時候已經低過頭。

只不過蘇璟的註意力並不在他身上，而是緊緊的盯著手中彈奏不止的秦小姐。

煙花炸響的聲音太大，他雖然和秦小姐同處一個廊下卻依然不能清晰的聽清楚琴聲，只是偶爾落進耳朵裏的一些片段卻讓他感覺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聽過，卻是始終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

“你聽的出這是什麽曲子嗎？”

他碰了碰身旁的寧長悠，後者明顯更加關註天上的煙火，從確定秦小姐贏了以後就沒再關註下面。

“沒有，怎麽了。”

寧長悠收回視線凝神聽了片刻，思索著說道。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熟悉的很。”

蘇璟的不欲多言，寧長悠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將視線在顧長卿和秦小姐之間掃了一圈，重新將註意力集中到夜空美景當中。

他是好多年沒看過那麽美麗的煙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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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好多年沒看過煙花的蕭雲卓，他剛剛送走了母親安撫了妹妹，一出門就看見那個角落的夜空被煙花照耀的如同白晝。

“怎麽回事？”蕭雲卓問道，“誰在半夜放煙火？”

豐城是有宵禁的，雖然宵禁沒有規定晚上不能放煙火，但是也從來沒人那麽大膽的試過。

“看那方向是城西傳來的。少爺，寧小王爺他們還在城西。”

蕭雲卓皺緊眉頭，他在城西安排了兩撥人，隨時負責回報寧長悠等人的動向。

“他還沒走？還是都沒走？”

“都沒走。我派人去驛站打聽過，寧小王爺的部分護衛留在驛站，剩下的去到了西城，而蘇大人帶來的人則一直都在驛站，沒有離開。”

蕭雲卓思索一刻開口，“讓撤回來吧。”

這場煙花一起，想趁著黑夜探聽監視的人肯定沒戲了，巡城的兵馬司現在肯定已經在趕往那邊路上，這個時候人不撤回來，弄不好就抓了個當場。

隨侍低聲應是，轉身準備離開，卻看見有人急匆匆的跑過來稟告。

“不好了，少爺！我們派出去的人被抓了！”

——

巡城兵馬司的人密密麻麻在門口站的滿滿當當，多餘的人只好站到河對岸，伸著腦袋看著這邊的動向。

其實巡城的人並不多，但是因為個個騎著馬，三五個人就把路擠的水洩不通，更何況他們還抓到了四個夜裏在街上瞎溜達的男人。

顧長卿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負眾望的成了乞丐裝，他原來毫不在意準備直接沖出來，被阿杜死活攔著披上大氅。

雖然不能把破破爛爛的衣服全部擋住，好歹表面的光鮮還能留存一些，最重要是保暖，大冬天一身汗再吹陣風，誰的身子都不是鐵打的。

他背著手在四個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面前來回踱步，身上的破布條跟著晃晃悠悠，看的對面巡城司的人差點沒憋住笑。

都說顧長卿是京城一霸，怎麽京城一霸就穿這破爛裝？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的這句口號，怕是要破咯！”

範玉堂悄悄對魏勇說道。

“說，是誰派你們來監視寧小王爺的！是不是準備策劃刺殺寧小王爺？”

顧長卿氣勢洶洶的說道。

啊叻，這是什麽套路？哪來的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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