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熱水來！”

秦小姐的院子裏一陣雞飛狗跳，仆婦在蕭三太太的指揮下進進出出。

青青站在廊下不知所措。

她雖然是秦小姐唯一的貼身婢女，但是對於照顧秦小姐卻是一竅不通。

事實上這些年來，除了一日兩餐去廚房拿飯，其他照顧小姐的事情她一件也沒有做過。

這不現在一出事，她就因為笨手笨腳被趕出來了。

當然被趕出來的不止她一個，顧長卿幾個人也被攔在廊下。

秦小姐的院子太小，一時半會也沒人招待他們。顧長卿幾個兄弟身子健壯，站在廊下也沒覺得什麽。但是有人身子弱，明顯有些受不住。

顧長卿看著連咳嗽都在克制的寧長悠，無奈的搖頭。

“我讓賀修陪你去前面下會棋，這邊有我守著就夠了。”

賀修聞言做出一個相請的手勢。他崇文好棋畫，黑白棋在京中小有名氣。而寧長悠從小受其父的指導，在這方面的造詣也不淺。

“剛才吹著點風，嗓子有些不舒服，不礙事。”

顧長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拉著他往邊上靠了靠。

“有些事情，不是隨便可以做的。若是做了，就要付得起責任。”

這是在提醒他披風的事，擔心他執意等在這，不僅僅是因為當年一面之緣，今日舉手之勞的情分，而是另外生出了什麽心思。

面對苦口婆心會錯意的顧長卿，寧長悠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苦笑著對顧長卿點頭，“我知道。”

“我和她都各自一身麻煩了，不會再給對方制造更多麻煩。”

這一點顧長卿頗為讚同。

“你們兩個本身就是麻煩，不過沒關系，我已經想到怎麽幫你們解決麻煩了。”

寧長悠無奈的用手指了指他不說話，顧長卿也一副你等著瞧我已經想好對策的樣子。

這時蘇璟姍姍來遲，隨著原本退到一邊的兄弟三人走過來。

“她怎麽樣了？”蘇璟問道。

“死不了，不會耽誤你回去給太後回旨。”顧長卿沒好氣地說道。

“大夫說她的身子因為上次的事一直比較虛，適才外面風雪太大，跪的太久所以暈了過去。”

這三個人相處的時候，寧長悠總是擔負著調和兩人矛盾的責任，這個時候也不例外。

“蕭三太太已經命人去熬姜湯了，到時候每人都喝一碗，去去寒。”

“姜湯……對啊，小姐說姜湯可以暖身，我去給小姐煮姜湯。”

原地發楞的青青突然頓悟一個暴起撒腿就跑。

顧長卿眼疾手快一把將青青拎了回來，指著她的頭罵。

“都現在這個時候了，才想到得去熬姜湯！你平時是怎麽照顧小姐的！”

從剛才開始這個婢女就一直跟他們一起站在原地發楞，絲毫沒有做婢女的覺悟。若不是見到秦小姐把她一直帶在身邊，顧長卿甚至懷疑她是假冒的。

“我…我不會。以前小姐從來不用我照顧，上個月小姐醒了以後也就教我做飯，沒讓我做別的呀。”

顧長卿驚訝的瞪大雙眼，完全忘記自己剛才要問的重點。

。

“你不照顧小姐，那你平時都幹嘛？”

青青也徹底被帶歪了話題，認認真真回答，“玩啊！以前小姐不管我，我就自己一個人玩。這個月小姐突然要教我彈古箏，我就沒時間玩了。”

“其實小姐還是對我很好的。她答應等她身體再好一些，帶我去街上逛逛。而且她說只要我每天練古箏，就送我一副義甲。”

“義甲？什麽是義甲？”範玉堂好奇的問道。

話題一旦被帶歪，想再正回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寧長悠和賀修對視了一眼，無奈的搖頭。

蘇璟則是皺了皺眉頭，似乎突然想起什麽沒有說話。

青青答不上來，最後丟下一句“我進去看看小姐”就往屋子裏跑。

至此，歪了的話題還沒糾正過來就結束了。

寧長悠再次搖頭，一邊咳嗽一邊示意蘇璟走到一旁。

“長卿將起居註帶出來了？”

他壓低聲音問道。

隔墻須有耳，窗外豈無人。雖然這件事情根本瞞不住，但並不代表要嚷嚷的天下皆知才好。

蘇璟點了點頭。

“起居令的陳達因為保管不利畏罪自殺，我只趕得及救下他的妻女。”

這句話說的很有深意。既然是畏罪自殺，就說明不想拖累妻女家人，可一句只趕得及，說明畏罪自殺並不是心甘情願那麽簡單。

寧長悠沈默了一刻，朝著不遠處的顧長卿望了一眼。顧長卿正和賀修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高後有沒說，會如何處置他？”

蘇璟搖了搖頭。

“應該沒事，畢竟他父親手上握著十萬兵馬。如今皇上龍體欠安，各方諸侯又蠢蠢欲動，形勢不太好。”

言下之意，等形勢穩定了，秋後算賬也不是不可能。

偷起居註這種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了說，這是覬覦皇家的言行，往小了說，只是小孩子好奇而已。

顧長卿為了當初這一諾，還真是豁出去了。

“你也不必太擔心，”蘇璟勸慰道，“畢竟他打著高皇帝的旗號。若是他真出什麽事，請你來的那些‘媒人’也不會視而不見。”

君子之諾，一諾千金，言必行行必果。即便前面千難萬阻，也不會影響他實現承諾的決定。

顧長卿今日的行為，比寧長悠更能代表當日眾人的心思。這也是為什麽，他敢當眾開口搶他來由的原因。

寧長悠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蕭三太太帶著人從屋內走了出來，朝著站在廊下的眾人掃了一眼，一一施禮。

“施過針人已經醒了。大夫說沒什麽大礙，註意休息就好。”

說到這，她停下來再次朝著眾人望了一眼，斟酌著開口：“風雪那麽大，要不今日還是先住下，明日再走。”

她的這句話是對著寧長悠說的，主要詢問的卻是顧長卿。

她已經看明白，如果今日事情得不到圓滿解決，自稱媒人的顧長卿顧公子一定不會那麽爽快的離開。

顧長卿也很清楚這一點，事實上他剛才就在和賀修商量這件事。

秦小姐雖然醒了但仍有些虛弱，若是今日就走，她只有一個婢女，到了新的住處根本忙不過來。

不如在蕭家多住一天，等那邊都收拾好了再過去。

這樣想著，他就準備代表秦小姐同意再住一天。反正今天他也代表習慣了，多代表一次也無所謂。

“不，我們今天就走。”秦小姐突然從門內走出來，首先對著眾人一一謝過。

“這邊的事情已了了，沒必要多呆一日。”

一句我們，說明秦小姐也是看出了蕭三太太的顧慮，不想讓她為難。

蕭三太太皺了皺眉，朝著秦小姐身後看去，青青正好胡亂抱著一個包裹從屋裏走出來跟在秦小姐身後。

她的擔憂和顧長卿是一樣的，忍不住再次勸說。

“大夫說你染上了風寒，要多註意休息。那邊的宅子大，你就主仆二人，住不慣也不安全。”

就在秦小姐的暈倒在祠堂前的檔口，蕭大太太已經命人將一萬兩的產業地契和兩萬兩的銀票都送過來，由蘇璟做中間人一一點收，交由顧長卿收好。

蕭三太太對於家裏這種急忙趕人的做法有些過意不去，所以在聽說秦小姐暈倒後第一時間帶著人過來。

“大嫂給你選的宅子地段什麽的都不錯，估計是方便你以後轉手賣個好價錢。畢竟你一個人也不用住那麽大的宅子。”

宅子確實越大越值錢，要是蕭家給的是十座價格三百兩的小宅院，雖然可以直接住，但是賣起來總是虧那麽一點點。

“切，她敢給不好的宅子，那我就點名要你們蕭宅！”

顧長卿的話有些無賴，但要是真碰上無賴，確實只有更無賴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就像剛才的蒲團事件。

蕭三太太是個爽快人，沒有因為顧長卿的話尷尬為難，反而掩嘴而笑。

秦小姐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眼神依舊笑容未變。

“風寒而已，不怕。”她的聲音沙啞卻堅定。

蕭三太太在心中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握住秦小姐的手。

“那好歹先把藥喝了再走。你雖然養了一個月，但是身子骨還是弱，再不吃藥可不行。”

秦小姐面對她的示好欣然接受。

“好！我聽說您命人熬了姜湯，就借姜湯做個人情，請大家都喝一碗吧。”

這句話在場的人紛紛讚同，蕭三太太更是高興的喜笑顏開，她連連吩咐仆婦去盛姜湯，這邊拉著秦小姐的手不肯放。

“蕭家在那邊負責灑掃護衛的人都撤回來了，風雪那麽大你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幹脆我先借你兩個下人，一個負責照顧你，一個負責給你守門。等回頭你找到了合適的人，再讓他們回來。”

這是擔心青青不是一個合格的丫環，害怕秦小姐再有什麽事沒人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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