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回來了。”

青青有些垂頭喪氣。第一次做媒人就鎩羽而歸，確實是令人比較喪氣的一件事。

秦小姐含笑點了點頭，心裏百感交集。

雖然離的較遠，但她依然聽見了那邊的對話，知曉了寧長悠頂著流言不顧身體不利於行來到豐城，顧長卿帶著起居註不計本身被拘硬闖出京。

兩個人這樣張揚的行事，不計後果的行動，僅僅是因為當初的一個承諾而已。

她第一次感激蕭老太爺當年的安排。

當年的他，本身原本就面對著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卻為了曾經仇人的女兒，能夠拋下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自遷出京。

在此之後數年，他汲汲營營安排策劃，就為在將秦嫃嫃洗白身份，更是設計皇帝開口同意長孫和她的婚事。

甚至在最後的最後，因為擔心婚事生變，還安排張仲出面保全。

這樣的心思，這樣的謀算，只是因為當初一個承諾而已。

君子重然諾，言必行行必果。

君子有俠義，義所在俠所至。

蕭衍真君子，寧長悠、顧長卿則是真俠士！

“小姐，以後我們去哪？”

青青問道，聲音淒淒，表情惶惶。

這個問題雖然剛才已經得到過答案，但就這一會的時間又生出了很多枝節。

今日之前，兩個人暫且還有一個小院做息身之所。今日之後，天大地大，何處才是她們安身立命之地？

“去哪？”

秦小姐口中重覆了一遍。首先是要去京城。這不僅僅是她的願望，更是秦嫃嫃的願望。

秦嫃嫃最大的願望，就是去看看曾經被她父親打下的國都；而自己想去，則是因為上輩子從來沒有去過。

上輩子的她雖然是個公主，但卻是個從未到過京城的公主。

她的母親地位低微，懷孕後直接被送去京郊行宮待產。在她出生三個月以後，母親一尺白綾自盡。她被哥哥帶著前往邊關營地，一呆就是十五年。哥哥為了她終身不娶，三十歲被一旨聖意逼死在軍營。

一年後她帶著哥哥遺願進京，卻被人逼死在霸上，距離京城只有三十公裏。而哥哥臨死前的遺願就是回京看看。

她並不清楚自己死後，秦籍有沒遵從約定帶她的骨灰進京。只是不管怎麽樣，既然再有這樣的機會，她一定要親自進京去看一看。

更何況這一次就算她不想去，也不得不去。有些事情不會隨著退婚而結束，有些人不會隨著退婚放過她。

“秦小姐，你的傷怎麽樣了？”

顧長卿突然開口，不過這句話的答案並不重要。

它只是個引子，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個開頭而已。

所以沒等秦小姐答話，他已經接著說下去。

“蕭老太太，她受傷這件事該怎麽辦？難道就那麽算了？蕭家不該給個交代？”

蕭老太太從剛才開始就保持閉目養神的姿勢，此時緩緩睜開雙眼。

“你想怎麽辦？”

難道要把她孫女的額頭也砸個窟窿扔進湖裏去？

其實只要說剛才已經和秦小姐談好，這個話題就可以揭過去。但是她現在心中有氣，順帶也想看看對方到底想整什麽幺蛾子。

“把人交出來。”顧長卿的回答很幹脆。順帶舉起手握拳，“要不要頭上砸個窟窿扔湖裏去我會決定。”

一旁的蕭雲燕嚇的頓時往後縮了縮。她剛才和蕭雲菁在門外，可是親眼看見顧長卿幾個人怎麽把前仆後繼沖上來的護院打趴下的。若是這種拳頭打到自己身上，還不如跳湖呢。

蕭老太太看在眼裏，哼了一聲。

“若是我不交呢？”

她還真不相信顧長卿敢用強的。

“那就用錢來抵吧。”

一直沈默的蘇璟突然開口。

“你截胡？”

顧長卿氣的瞪眼。

“高後的意思，秦小姐從蕭家出去以後身無分文，也需要點錢財防身。這件事用錢解決是最好的。”

蘇璟的話說的慢慢悠悠，顯然心中早有成算。至於這到底是不是高後的意思，這一點根本不是問題。

能用錢解決當然好，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蕭老太太對這個說法很滿意很舒心，這是她自從這群不速之客到來以後第一次感覺舒心。

不過從顧長卿的反應判斷，他要提的解決方法，也是用錢。

所以其實問題還是回到錢上。

錢而已，身外之物而已。

“其實之前我已經和秦小姐談妥，會給她一筆錢，幫她找好安頓的地方。”她含笑說道。

這是顧長卿等人來了以後她第一次笑。

顧長卿看著秦小姐點了點頭。

“那把錢全換成田地，店鋪，產業，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這是擔心秦小姐姑娘家一個人，錢放在身邊不安全，也是擔心她不懂俗事，不知道怎麽理財被人騙。

當然不過分，這是好心。自己本來也打算錢給一半產業給一半，現在全給產業，更方便。

她的高興滿滿的寫在臉上，瞧著顧長卿的臉色上就有些不屑。

看來這位顧公子為人雖然囂張跋扈，卻不是一位做生意過日子的好手。他不懂做生意，手上沒有銀子是做不出來的。

“這你不得問過秦小姐？”寧長悠插嘴，表示自己的擔心和顧慮。

眾人看向秦小姐，後者含笑點頭，“都可以，沒關系。”

“那就按照我說的算。”顧長卿大包大攬，“總價值一萬兩，田地、莊園、店鋪各占三分之一。今天就要到手。”

蕭大太太朝蕭老太太看去，看見對方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連忙吩咐人去準備。

這個數字和預估的差不多。

“好，那我們接著說說賠償的事。”

顧長卿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得意的看了寧長悠一眼。

“還有賠償？還有什麽賠償？”蕭雲燕悄悄的問道。

因為推人的事情圓滿解決，她懸在半空的心放下來，恢覆天真爛漫直爽的模樣。

“退婚的賠償啊！”顧長卿耳朵尖，“小姑娘，你娘給你準備了多少嫁妝？”

這一句話讓蕭雲燕羞紅著臉縮回到蕭大太太身後。

蕭老太太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她的註意力集中在賠償上面。

“顧公子，你這話什麽意思？剛不是已經談妥了麽？怎麽還要？”

“剛談妥的是她傷人的賠償，現在談的是蕭大公子退婚的賠償。不沖突啊！”

顧長卿指了指躲在蕭大太太身後的蕭雲燕說道，一臉理直氣壯。

“前面被某人截胡了，原來準備價格再開高一點。既然他搬出高後來，我也就退一步。現在說的這個賠償，是我這個媒人代表秦小姐要的。這個婚約是高皇帝同意，我做的媒人。要是你想反悔，就請高皇帝出來做主。”

蕭老太太大怒，有人先她一步暴起。

“你這是胡攪蠻纏！”

“我跟你婆婆說話，你插什麽嘴？”

顧長卿頭都沒回直接嗆過去。

“母親！”

蕭雲菁緊緊抓著蕭二太太的手，使命掐著讓對方冷靜。

廳堂裏的氣氛一時凝結，寧長悠嘆了口氣，他知道顧長卿又在挖坑了，不知道這次摔進去的蕭家會賠的多慘。

很多人都認為顧長卿不會做生意，這樣的人一般都會被顧長卿坑的很慘。因為他們都忘了，顧長卿的母親是賬房先生的女兒。

顧長卿雖然在京中做質子多年，但骨子裏商人的血液讓他懂得，若想獲得一樣東西，到底什麽時候應該徐徐而圖之，什麽時候又應該孤註一擲。

顯然對於後者，他做的比蕭老太太要好。

當然你也可以說是他年輕敢拼，要不然以當年蕭老太太的魄力，十個顧長卿也不能成功挖坑讓她跳進去。

要怪只能怪，蕭老太太太輕敵。

所以有時候，會不會經商賺錢，懂不懂如何獲利，真的和家世年紀沒什麽關系。

顧長卿指了指自己的三個兄弟，又指了指在座的蕭二太太和蕭三太太，沖著蕭老太太威脅。

“你有陪客，我也有陪客。你是兩個，我是三個，你要是覺得需要別人幫忙，我無所謂，反正數量上我不吃虧。”

前半句話還像個樣子，後半句話就顯得有些無賴了。這是講道理，又不是打架，還講人多人少。

蕭二太太有些懵，剛才是一時沖動，聽說對方打聽起嫁妝才忍不住開口。

這錢可以給，但不是給了就完了的事。給多了不行，給少了也不行。

給多了，公中損失的多，以後分家自己能得到的就少了。給少了，以後自己女兒出嫁就得按照這個標準來。蕭雲燕和蕭雲菁，年齡相仿，嫁妝數量上不可能差太多。

而且萬一超過了今日的標準，被人拿出來說事，又或者這位顧公子再出來鬧，這都是後顧之憂。

蕭老太太和蕭大太太一陣沈默，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寧長悠的註意力轉向其他，發現秦小姐和蕭三太太是一個表情。

得，這是兩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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