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奇怪的客人

蕭老太太神色覆雜的看著坐在客座上的男子，心中的疑惑怎麽都解不開。

正廳裏的人已經散了，空蕩蕩的讓她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三年前她就已經不管家了，今天要不是為了宣布一件事，自己也不會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這件事當然不是什麽對自己孫女的懲罰之類的事，而是蕭家要舉族進京的大事。雖然這個消息已經私下在全家傳開，但是私下傳開是一回事，自己正式宣布是一回事。

但自己還未開口情緒就被這個不知身份的不速之客給破壞了。

他是誰？

這是一名男子，看著二十歲不到的年紀。身上的青色大氅在進門的時候就扔給了婢女去烘幹，如今只穿著暗色的長袍坐在矮幾邊上。

他的身材很修長，但怎麽看都有些單薄。他的臉龐很白凈，五官很俊美，但怎麽看都有些缺乏血色。他的嘴角隱隱掛著一絲笑意，看著像對什麽都雲淡風輕的樣子，但眼神裏卻透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一人一仆一車一馬，車馬都沒有特定的標記，主仆都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著像剛到豐城沒有多久。

他的拜帖上寫著是留縣張家，但是顯然這不是他的真實身份。

張家和蕭家是故舊，兩位老太爺當年更是好友。雖然蕭家搬到豐城以後來往漸少，但是逢年過節還都是會派小輩互相上門送禮，但從未見過這個男子。

蕭老太太朝著他的發髻看去，這是一個做工精美花式繁覆的緇冠，因為隔的太遠隱隱約約看不清上面的花紋，分辨不出他的來歷。

男子二十而冠。冠禮分三步，禮成後不但要戴緇冠，還要佩劍。但這也不是絕對的事情。

有兩種人家會在小輩二十歲之前就為其行冠禮，一種是孩子身體不好，擔心其活不到加冠的年紀，一種是家中再無長輩，需要他來承擔一家之主的責任。

這兩種情況，就叫做搶冠。

張家這些年來並沒有傳出過搶冠的事，事實上張家除了辟谷多年的張老太爺，其他人的身體一個個都好。

所以這人肯定不是張家的人。

蕭老太太收回視線，看向手中的拜帖。但拜帖是真的，不僅是真的，還是以張老太爺的名義發的，要不然也不會被送到自己手上。

畢竟不是所有拜帖都可以敲開蕭家的門，見到蕭家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

甚至不誇張的說，自從大兒子死後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收到過拜帖了。

若不是今日湊巧，平日負責處理瑣事的二兒子不在家，而這拜帖上面寫明拜見自己，來客又開口就說想見那個人，自己也根本不會為他騰出時間在這猜來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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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姐正在管事的引導下穩步朝著正廳走去。

從花園前往正廳的路雖然長卻不難走，一路上夾道長廊亭臺樓閣遍布，兩旁的景色也是琳瑯滿目。

秦小姐從前很少出來，即便出來了也只在小院附近活動。

事實上這是她再次睜眼以後第一次主動離開院子，一路上免不了被景色吸引了腳步。

沒想到蕭衍好雅興，即使是來豐城避難，也絲毫不避諱被那個人猜忌，將這蕭家布置的如此奢華卻不失雅致。

秦小姐的笑容讓身邊的青青一陣歡喜，跟前跟後不停的湊趣，拖的秦小姐的腳步更加慢了幾分。

這樣一來整個畫面看起來就特別不和諧。

曹管事在前面火急火燎的要走，後面的小姐婢女優哉游哉的十步一歇。

一松一緊，一閑一急，倒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能辜負這大好的冬日時光。”秦小姐這麽解釋說道。

曹管事雖然心中不讚同，表面卻不敢有絲毫催促。畢竟隊伍的最後還跟著兩位小姐，若是自己貿然開口，剛被自己勸開的兩方也許會再次吵起來。

“燕燕，我們回去吧。”蕭雲菁勸說道。

剛才和秦小姐的對峙還沒出結果，這讓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蕭雲燕忍不住跟著秦小姐的腳步。

“我們就跟著看看，祖母這麽著急見她，一定有什麽事情。”

蕭雲燕皺著眉頭，她曾抓著曹管事詢問緣由，無奈曹管事也說不出個所以來。

只知道蕭老太太在看完拜帖聽完來意後震怒不已，吩咐大家各司其位不準私下走動，然後讓她親自把秦小姐帶過去。

“菁菁，我覺得一定和親事有關。”蕭雲燕說道，“難道是有人聽說我們蕭家要和她退親，所以出來反對？”

蕭雲菁凝眉思索，“應該不是。”

“你怎麽知道？”

“我聽說高後私下是讚同我們家和秦小姐退親的。”

“也是，據說高後娘娘就是聽說了謠言才發這道聖旨。”蕭雲燕皺了皺眉頭，“只是不知道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雲菁咬著嘴唇躊躇了很久，最終似乎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我聽我母親說，當年祖父是在酒後隨口提了一句，高皇帝也就隨口讚同了一聲。原本這也沒什麽，無奈這一段被隨侍的起居郎記了下來。最後就只能委屈雲卓哥哥了。”

兩個男人之間的酒後失言，卻因為君子無戲言必須當真。若當初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自家多年以來避而不談不願承認這段婚約也就理所當然了。

“哈！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次高後讓我們進京，說不好就是為了避開謠言躲開她！”蕭雲燕拍手叫好，“這樣看來，這個婚還真是退定了！”

蕭雲燕的話落到青青的耳朵裏，她的心裏不免就有些難過。

“小姐，是這樣嗎？”

“無妨。”秦小姐含笑說道。

“但是……”青青欲言又止。

“只要最後能夠退婚，因為什麽原因又有什麽關系？”

秦小姐的話並沒有避諱身後的人，這句話不但嚇到了青青還震到了身後的人。

“菁菁，她說她想退婚？”蕭雲燕滿臉驚訝。

蕭雲菁站在她的身邊，剛才的這句話她也聽的一清二楚，一時間除了點頭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菁菁，這還是秦嫃嫃嗎？我怎麽覺得跟變了個了似得。”

蕭雲菁也有同感。她總覺得落水醒來以後的秦小姐和以前大相徑庭，完全不像當初那個柔弱無主見，有口不自辯的秦嫃嫃。

“半年前她可不是這麽說的。”

何止半年前，上個月都不是那麽說的。

“小姐。我只是擔心以後……”

青青唯唯諾諾。秦小姐看著她無奈的笑笑。

自己這個婢女的患得患失，說來說去都是因為不知道將來何去何從，這何曾不是秦嫃嫃當初失魂落魄的原因呢？

半年前蕭老太太私下找人暗示過退親的事，沒想到原本一向溫順的秦嫃嫃拼死不應，甚至以蕭家退親就是犯下欺君之罪來反駁。

在這以後豐城出現了關於她身世的流言，沒想到這倒比蕭家想的威逼利誘更徹底的打垮了她。

蕭老太太發現以後沒有派人遏制流言的傳播，反而派人將流言引導往自己想要的方向。

不過後來事情朝著自己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這個原本只想用來逼迫秦嫃嫃退婚的流言不知怎麽的就傳到了高後的耳朵裏。

原本已經被朝廷遺忘的蕭家頓時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高後甚至派人來查訪並且詢問當年事情的始末。

這才有了皇上和高後為了安撫因為高皇帝當年一句戲言而定親的委屈，決定讓蕭家遷族回京。

“什麽安撫，不過是借口罷了。”秦小姐含笑嘆道。

但是今日突然約見確實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不是說有客人麽？不是說這個客人惹得她大怒麽？這個時候見自己是要做什麽？

“小姐，你說為什麽老太太突然要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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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見秦嫃嫃做什麽？

蕭家的正廳裏，蕭老太太心中也有這個疑問。

她依然沒有猜出來人是誰，而對方從坐下以後到現在，除了提出要見秦小姐之外也沒有再說什麽。

這太無禮了，秦嫃嫃目前好歹還是蕭家未過門的媳婦，雲卓的未婚妻。

這一言不合就要見，說的還是如此坦坦蕩蕩毫不避諱，這也太無禮了。

蕭老太太自認為活到這個歲數見識過各式各樣的人，但是這樣無禮的世家公子還真是沒遇見過。

不對，若說沒見過也不對，當年自己曾見識過把家裏搞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顧長卿。為了收拾殘局當時可真是把自己累壞了。

但這個人肯定不是顧長卿。如果是顧長卿，首先張家才不敢把拜帖交給這樣一個混世魔王，而他也不會隱瞞身份攙和到這樣一件事情裏面來。

他一定會坦坦蕩蕩說明身份，大大咧咧提出要求，而不是像面前這個男人一樣，除了微笑，沒有任何多餘的神態，除了喝茶，幾乎沒有多餘的動作。

所以這個人到底是誰，來這裏的目的又是為的什麽？

話說回來，人怎麽還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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