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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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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程維楓:

我知道你一直在隱藏的秘密!

如果你不想讓“那個人”也知道的話,就請在下午、你的統計學課結束之後,五點整準時到圖書館二樓215號組群自習室裏來,否則……

一個握住你把柄的人

憤怒的手用力握緊,青筋畢露;手中那張可憐的紙條立刻變成紙團,被扔進廢紙簍。

陰沈的一張臉,眉頭緊蹩。

……

……

彭煜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茫然地走進校區。周圍每每因她出現而變得“人人咬耳朵”的奇怪氣氛,她也開始視而不見。

昨天下午程維楓送她回到家之後,她就這麽渾渾噩噩地在床上一直坐到今天天東泛亮,連家裏一貫全家聚齊的晚餐也沒出席。幸好辛溫迪以為她在外面可能和朋友吃過東西了;又考慮到她難得出去玩那麽久,大約是有些累了;便很體貼地吩咐傭人們不要去打擾她,給她一個安靜獨處的空間充分休息。

家裏所有人都不來“叨擾”她的結果就是給了彭煜更多時間發呆,更多時間胡思亂想。

腦海中不住想起那一刻的畫面:她撥開他棕黑色的發絲,露出他輪廓清晰的側臉和完美無瑕的左耳廓……一遍一遍,不停回放。

不是她不願意相信程維楓,也不是她不明白“耳聽為虛,眼見亦不一定為實”的道理。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寵,從他看向她的眼神,以及那輛小貨車筆直朝她沖過來的那瞬間他不顧一切以身為盾的動作就可以很明顯感受到:她之於他,是多麽重要!

只是,這一切太難解釋清楚了,由不得她不瞎亂猜想……

可是她不懂!

真的!

如果他不是……為什麽要騙她?這樣做對他並沒有什麽好處?但如果他是,那他怎麽會還能擁有那麽……她的意思是,他的耳廓上甚至連一絲絲痕跡都看不出來!尤記得那時,他明明是被劃下了一條不算淺的傷口!

其實她並不必自己一個人在家自尋煩惱。她完全可以打個電話,甚或親自找到程維楓把腦中的疑問提出來和他講清楚。只不過,心底有另一個聲音在不斷阻止她這麽做。仿佛她一旦開口,她就會受到傷害;而有些東西,就會失去,再也回不到從前來了……

懷著疑惑與隱匿心間的種種不安,彭煜一夜輾轉,難以成眠;於是直接導致她頂了兩只再明顯不過的“熊貓眼”出現在學校……

她有氣無力地拖踏著似有千萬斤沈重的雙腳,一步一步踱進學校主教學樓的大廳。

主樓的大廳裏擺放了學校提供給在校每一位學生的置物櫃。

所謂置物櫃,事實上小得可憐。長度寬度大約只有一張A4紙大小,高度僅能容下約三本辭典左右,通常學生都會在置物櫃裏放些零雜瑣碎。它沒有鎖,也不能放置太貴重的物品,所以大多數學生選擇在裏面擱上零食和蘇打水之類混嘴用的東西;也有一些人用它存放教科書,如此一來便能免去每天帶一大疊厚重的教科書滿學校跑的痛苦。

彭煜就是其中之一。因而她每天都會拜訪主樓一次——盡管她沒有任何課在主樓的教室裏上。

打開自己的置物櫃,彭煜驚訝地看見她疊放在櫃裏的畫上靜靜平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她把它拿在手中前後翻看,信封上既沒寫寄信人、也沒有收信人,或者說,整個信封上只字全無。

皺著眉,她好奇地拆開信封。

讀完信後的彭煜,傻傻楞在原地,呆滯地瞪大雙瞳,渾然不知白色信紙已經從松開的手指間飄然滑落……

☆☆☆☆☆

學校的圖書館大樓整體呈圓柱型,樓高六層;除卻第一層的大廳、各個單人自習區域和第二層的自習區以及組群自習室之外,其餘幾層樓均作放置藏書所用。這座學校的圖書館裏收藏了數百萬本內容涉獵極廣泛、且語種繁多的書籍雑刊,它的藏書量即使是跟世界各大名校的圖書館相比較,排名也絕對是位踞前列的。

至於組群自習室,其實是坐落在圖書館中一間間建得像小型教室似的房間,通常可以容納五、六名學生左右,也有比較大一些的可以容納至十二人。這些自習室的主要作用是提供給學生做小組作業;不過因為自習室建於圖書館內,隔音效果又特別好,所以有不少學生也偶爾將它用作學業以外的用途。

就比方說……

程維楓一臉陰郁站在215號組群自習室門前,雙拳緊緊攅著。

從自習室門上的一扇小窗——這是每間自習室可以從外界觀察室內的唯一途徑,因為門旁的那扇落地窗常年處在多層窗簾的嚴密保護之下——朝裏看。自習室裏一片漆黑,連一盞燈也沒有點,但門把手上卻奇跡似的掛了“使用中,勿擾”的示意牌。

裏面有人?還是沒有人?

他……該不會是被耍了吧?程維楓心底冒出一串疑問泡泡。

畢竟,他著實不認為有誰能知曉他極力隱藏的秘密;雖然,他也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可是……他確實想不出有什麽人會去刻意調查他。

他眉頭微微皺了皺,略過“勿擾”的示意牌,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那扇門。

若不是門外圖書館的燈光透過隙開的門縫偷跑進這間自習室的話,這房間裏鐵定伸手不見五指;借助開門瀉進的光,程維楓因此看到在距離門最遠的角落,有一個長發飄逸如瀑布般傾瀉直下的背影,正以悠然清雅的姿勢坐在那裏。看不到臉孔,只是背影。

“請關門。”那抹背影的主人說。

聲音清脆雅逸得使程維楓忍不住挑眉,這聲音似乎曾在哪裏聽過?

且,如果單單只是聽這麽單純可人的聲音,著實讓人難以聯想到正在威脅他的那個寫信人;只不過……

想著,平垂在兩側的手又更握緊了幾分。

依言將門輕輕掩上,房間裏立馬恢覆先前的漆黑。程維楓一時無法習慣突然變暗的環境,一瞬間眼前只剩無盡的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說吧,妳有什麽目的?”

警戒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程維楓一只手背在身後在墻上摸索,尋找自習室的燈座開關。

他的問題沒得到任何回答。

驟地,原本還在墻角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然來到程維楓身旁,一絲馥郁得恰到好處的女性香水氣息很快充滿他的鼻腔。

程維楓連蹩眉的時間都沒有,那身影直接撲在他身上。香水芬芳的甜味越靠越近,似乎就要湊到他唇邊!

想要閃避開來已經來不及了,只夠時間做出反應要撇開臉,差一點就被那身影偷到一個正中紅心的吻。雖然躲過了這一劫,他卻也歹運地被香到唇角。

程維楓心底立刻漾起一股厭惡與惡心夾雜的感覺,情緒又再低迷了不少。

他有些氣惱地推開身上的人,用力擦拭被吻到的嘴角,在身後摸尋許久的手騰然撥開墻上的開關。

啪!

自習室終於重見光明。

程維楓瞇起眼,待到適應的房間裏的光亮,他睜開眼,看到站在他面前的人,他困惑,但更多的是不解和憤怒。

“是妳?”

他不禁皺眉。

“對,就是我。”

嚴臨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她隨手挑了挑自己如絲長發,風情萬種;身軀又重新貼近程維楓的,若有似無地磨蹭起來,眼眸間流露邀請的神態。

“妳到底想做什麽?”

程維楓不可思議地瞪著舉動越發放肆的眼前的人,寒聲問。

聞言,嚴臨奇跡般地漾起嫵媚的笑容。

不可否認,嚴臨渾身都散發著讓人難以抵禦的吸引力;再平心而論,她的確是一個頗有姿色且十分迷人的女子。只是這些美麗並不足以撥動程維楓的心湖,誰教他早在幾歲大的時候就已然決定好這一生的心的所屬了!

“你猜呢?”嚴臨故意把問題拋還給他。

程維楓緊抿雙唇,眼神冰冷得如嚴冬冰凍的寒湖。

他默不作聲。

他靜靜地等著,等她說出她的目的。

兩雙眸子,一邊的俊瞳怒氣肆然,另一邊的美目則興味十足且集挑逗、挑釁於其中;在空氣中交觸在一起,迸出火光。

像是不約而同在比試誰的耐性更好。

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只是無聲地對視著,看誰會熬不住率先打破沈默。

低氣壓,彌漫在這間小自習室裏……

終於,嚴臨輕輕吐了一口氣,呼出漸漸堆積的壓力,從容優雅地坐在離她最近的座位上。

臉上依然掛著柔美惑人的淺笑,淺淡陰柔得不似大學新生該有的笑容。

那麽低沈深郁,仿佛隱藏了太多心事在眼底。

“我很好奇,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沒有歇斯底裏,嚴臨只是淡淡地,陳述般地問出這個不著邊際的問題。

而程維楓,微微挑高眉峰。依舊是那一副肅然的神情,恢覆那副進門之後幾乎不曾換過的表情匱乏的面具。

見他不回答,嚴臨追問:“為什麽?跟她一樣,我也從小等到大、我也等了很多年啊!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就不行?”

她又離開座位,認真地逼視他的雙眼。她逼近他,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不覆稍早前的平靜,變得激動起來。

程維楓僵硬地向後退了一步,背硬生生抵在門旁掛著窗簾的落地窗上。

嚴臨的話像是一團墜石,直截落入平靜如鏡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波瀾……

她沒有明確地說出那個“她”是誰,可是在場的兩個人心裏都無比清晰這個代名詞所指。

“妳……什麽意思?”

眉間的痕加深了。

被表白,程維楓不是沒有遇到過,準確說來,他已經遇到過太多太多。卻從沒有過一個人做出像嚴臨這樣的宣示,仿佛他們兩人已然認識許多年……奇怪的是,他本人對此竟然毫無印象!

記憶中,跟幼時的他牽扯得上的,只有和他有午休約定的煜煜一人而已。他從不曾知曉、也不曾記得除了彭煜還有任何人曾闖入他的童年……

只是……嚴臨認真的模樣實在不像說謊……或是,她的演技太好了?

“我的意思就是為什麽你不選擇我?難道,我哪裏不如她嗎?是眼睛?是嘴唇?還是什麽?你給我一個理由,你告訴我啊!”

嚴臨勾起嘲諷似的笑。

她再向前逼近一步,白炙的燈光下,清楚能看到她的臉,精致的臉孔竟同時盈存著慍與憾!

程維楓面無表情地從嚴臨手中抽出被抓住不放的衣袖。

“這還用問嗎?她是她,妳是妳。妳們分明是兩個不同的個體,誰也不可能代替誰。而我,從最初選擇的就是她。這需要什麽理由嗎?我甚至不記得我曾經認識妳。”他用生硬的嗓音拋出一個極其冷漠的答案。

說罷,他轉身,擡手拉門想離開。

“等一下。”

身後傳來嚴臨阻止的聲音,不若方才沖動得富含感情,轉而好似程維楓回答時那般冷然。

擱在門吧上的手頓了頓,程維楓好奇地扭頭。

嚴臨又重新坐回椅上,手肘輕靠在桌面斜撐起下顎,看來悠閑得不似表白剛被拒絕過的樣子。

他放手轉回身,冷眼看著她。

“怎樣?”

“既然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也就不必幫你隱瞞什麽了……畢竟,做這些對我沒什麽利處。”

嚴臨陰沈的臉冰冷得像寒冬層層覆蓋在大地上的雪。

“妳到底想說什麽?”他慍聲問。

看她這樣神色丕改如同川劇變臉一樣反覆無常,程維楓本來就不算很有耐心的人,火氣也跟著上來了。只不過他很風度抑制著,還沒有發作出來。

“你還不懂嗎?”唇角咧出意味深長的弧度,嚴臨嬌笑出聲,“可是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她漫不經心地翹起腿,眼神卻像利刃,直直看進程維楓深邃的黑瞳。

“我……我沒有什麽需要妳幫我……‘隱瞞’的。”

他斷然拒絕,語氣卻顯得有些猶豫。

“是嗎?”嚴臨的笑容咧得開,“怎麽我覺得……你好象已經明白我說的是什麽了?”

經她這麽一說,程維楓忽然想起他來這裏的原因,眼中的溫度降得更低。

“妳知道什麽?”

嚴臨不著痕跡地瞟了墻上的掛鐘一眼,若無其事地聳聳肩。

遂換了一個更怡然的坐姿。

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十指交握在胸前,雙眼瞇起詭異的笑容,像極了那些滿腹壞水的奸商模樣。

“難道你還不知道?”她仿佛很吃驚。

“妳就直接說妳想不想說吧。”程維楓環起手,索性問她到底有沒有說的打算,“如果不想說的話妳可以講清楚,不用在這裏迂回繞轉,浪費妳我的時間。”

嚴臨登時沈默了。

她低下頭,瞅著自己交叉相握的手。

她啞然,她不作聲,她甚至不肯擡起頭,專心致志盯著自己手指的模樣已與發呆無異。

靜默,再一次在這間小自習室裏蔓延開……

那安寂得讓人心發慌的無聲持續著,久到程維楓幾乎已經認定嚴臨決定不再說話的時候,她才以極慢的語速緩緩地拋出一句話。

“不要再裝了,其、其實……你……你根本不是程維楓!”

她仰頭,目光緊鎖住他,用一種有點肯定、卻缺乏氣勢的語氣說。

程維楓被嚴臨突如其來的宣判驚了一瞬。

片刻,他恢覆正常,怒聲質問:

“妳在胡說八道什麽!”

“你確定我是胡說八道嗎?”嚴臨忽地充滿不知從何處找來的自信,她擡高下巴,伸出手指著程維楓的左耳,“那,你說,那裏的疤痕到哪裏去了?還是你想說你做了整形手術?”

再完美的整形手術也不可能做到和天生的一模一樣。

雖然嚴臨並沒有太多機會和程維楓有非常的距離接觸和觀察,但憑她在“上流社會圈”裏和一大群人造美女打混出來的好眼力看來,她敢說,程維楓的左耳沒多少可能是再造出來的!

再者說,這世界上大約也沒有幾個男人會變態到為了那麽一點小傷小疤去做整形手術……不過,正因為這一點小傷小疤,她才有機會發現些什麽,不是嗎?

她悄悄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仿佛這場對峙的勝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

程維楓沒想到嚴臨竟會觀察得如此仔細,面對她的問題,他直覺地舉手捂住自己的左耳。殊不知這一條件反射的動作直接洩露了他的心虛,也間接證明了嚴臨的猜測、彌補她心底餘下的那一絲絲不確定。

“還是說你真的做過手術?”嚴臨明知故問,目的是想得到他否定的答案。

“是沒做過……但……”

“那你左耳上是本來就沒有疤的啰?”根本不給程維楓機會把話說完,嚴臨又問。

“是沒有……但我……”

“你果然不是程維楓!” 嚴臨有些得意的宣布。

雖然對自己的猜測很有信心,不過推測是一回事,推測被證實而知道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嚴臨仍不由得睜大眼睛。

“我……”依照程維楓的個性,他根本沒興趣、也沒必要對嚴臨解釋什麽,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畢竟嚴臨是彭煜的朋友——至少他這麽以為。

可惜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只是微微掩上的門外傳來的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打斷。

他驚訝地看到嚴臨這時揚起自負的微笑!

呼吸驀然變得零亂起來。

他急忙回頭拉開門朝外看。

彭煜呆楞地站在門前。

書,散落一地。

她僵直地站著,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昨天,她只是有些疑惑;今天,居然就得到了答案!

可是答案,竟是這如此殘酷……

圖書館裏……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安靜?對了,她的腿……怎麽突然覺得這麽酸?……還有她的眼眸,怎麽突然有種痛得揪心的幹澀,好像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濕潤一樣?

周圍沈靜得可怕,幾乎阻隔了她的呼吸。

耳畔再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剛聽到的對話,在回響,不停地回響。

“煜煜……”

程維楓喃喃地念出她的名字,一顆心沈到谷底。

他不必暗自揣測彭煜到底聽到了多少,單單看她蒼白得若無血色的臉,就知道該不該聽到的,她都聽到了……

彭煜渾身僵硬地仰高頭,空洞的雙瞳中沒有焦點,茫然得像是看著他,又像是看著別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再輕輕吐出去。

聲音輕得像是羽毛漂浮在空中:“你……真的……左耳……”

她的思緒揪成一團,零亂得理不出首末;甚至不知道自己開口,想問的是什麽。

只知道殘存的意識在不斷告訴自己,她的頭疼得快要炸開一樣。

程維楓曉得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他點點頭,算是默認。

她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微微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如同她的心,此刻就像被巨力撕扯著一般。

一顆晶瑩順著她的臉頰無聲滑下來。

從嘴角的縫隙鉆進去,在口中泛延開的,竟是比黃蓮更讓人覺得苦痛的酸澀滋味!

“那……你是誰?”雙手,無意識地握起,越捏越緊,“……看著我……每天像個傻子一樣為你喜為你憂,心裏面……是不是笑翻了?欺騙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很有成就感?而我……竟然每天都傻傻地被你玩得團團轉!”

看她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也像在被刀淩遲著。

這世界上,他最不想傷害的就是她啊!可是他卻狠狠的傷了她,即使他本不是故意要這麽傷她的……

而面對她的逼問,他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只能不停搖頭。

“我是那麽相信你的呵……我竟然、竟然還清楚記得在葡萄園再見到你的那一天,我是那麽開心……簡直欣喜若狂……可是,這一切都只是騙局……原來這一切都是騙局!呵……我真傻……真的……”

彭煜向後退了一步,隔開她與程維楓之間的距離。

她淚如雨下。

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流過眼淚了。

或許是忽然發現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刻,她哭得像當年那個害保護她的楓受傷的小女孩。

不想和她拉開這麽遠的距離,他向前靠近一步,而她又立刻向後再退一步。

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不過一步之遙,此時卻像是隔著一座山那樣遙不可及……

淚水在她臉龐肆亂奔流,模糊不清的視線投在他的俊顏上。

像是尋找著什麽。

她傷心欲絕的淚水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良久,她失望地搖搖頭,哽咽著自嘲:

“你果然……不是楓……好傻……真的!……如果你是楓……那個約定……我怎麽可能會流這麽多淚……我真的好傻好傻……”

她語無倫次地控訴著。

她渾身不止地顫抖著。

一步一步,像學步的幼童,她步履蹣跚地向後退。

她和他越離越遠,越來越遠……

終於,彭煜退到樓梯口。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迷蒙的雙眼再看向他,帶著絕然與失望。

她轉過身,飛奔離開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

程維楓使勁揪著自己胸口的衣服,眼睜睜看彭煜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手用力錘在離他最近的那面墻上。

他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

要怎樣才能說明他不是刻意騙她?要如何才能講清他對她的心是真的?他該怎麽告訴她他才是……

他像做了一場噩夢。

頹然地倒坐在墻角,他十指插進棕黑色的發間,眼眶紅了……

嚴臨以旁觀者的身份靜靜看完聽完彭煜和程維楓的對白。

其實,她只是不想彭煜受騙……或者,她也有點私心地想為自己多年的暗戀博取一個答案而已……

她並沒有,並不是蓄意要拆散他們,真的!她只不過是想把真相攤開來而已,僅此而已。

可看到那兩個人的痛苦,她忽然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

嚴臨皺著眉走到彭煜四散在地上的書前。她彎下腰,一本一本撿起,細心地疊放在手心。最後她拾起平躺在地面的那張純白色信紙,看了看。面對上面打印體字打印出的她熟悉的內容,她無奈地搖搖頭。

折起,放進自己的衣袋。

☆☆☆☆☆

深夜,市立綜合醫院頭等病房門前。

“程先生來啦。”

正忙著為病床上的病患整理的白衣天使扭頭朝門口的來人頷首一笑,轉回頭趕忙把餘下的工作完成。退出去,把病房留給兩人。

程維楓肅冷的臉在目光觸及病床上的人時變得柔和許多。

他走到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來,頭垂得很低。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靜靜地躺著。眼簾輕輕遮住不知色澤的眸子,神情平和而安詳。對於床邊人的到來,他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只是安靜的躺著、沈睡著。

程維楓輕柔地撫了撫病床上那人的頭發,深深嘆了口氣。

透過病房的窗戶,他茫然地看向遠方。

幾盞路燈微弱的光在閃耀著,努力產生光亮為夜色中的人照明。

“你知道嗎,她……哭了。”

他突然自責般地低語。

眉,痛苦地鎖在一起;深邃的瞳變得黯淡無光。

“我不該騙她的……明知道這件事早晚都會穿幫,可我還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去找她……都是我的錯……她哭得好傷心,我也好痛……”

他仿佛一個受挫的孩子一樣傾訴著。

嗓音像是痛哭失聲後難以迅速恢覆那般低啞。

“我該怎麽辦……我不想傷她的……”

不知所措。

胸口彌漫著悶得讓他快要窒息的痛楚。

床上的人還是毫無反應,依然安靜得躺著。

可是眼角泛出淡淡的水光。

還有床頭的枕,突兀地濕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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