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8章 收賭債

關燈
宋星遙在睡夢中被林宴帶回長安, 又在長安城沸騰的喧囂中被驚醒。

關於十裏煙花的愛情落幕了,長安城多處起火,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宋星遙不得不打起精神與林宴收拾這爛攤子, 該抓的抓了, 該安撫的安撫了, 該交代的也一一交代了, 過了整整五日,才勉強善後。

趙睿安想盜取的,不止是宋岳文的軍械圖,還有收在兵部的整個京畿兵力布防圖, 那應該是他與鐵勒部族結盟約定所需的投名狀。不過和軍械圖一樣,趙睿安等人盜走的那份布防圖是假的。宋星遙和林宴結合了多處消息,看出以“十裏煙花”為名的布置中,不少丹砂火礦等易燃物的奇怪流向, 一早就判斷出他將要下手的地方, 預先做了安排,所以那火並沒燒得太大, 不過虛驚一場。

然而終究是千算萬算仍不如天算, 宮中起火不在他們的預料之內。這大概是趙睿安的後手, 這場火如何起的,又因何而起,誰也不知, 仿佛老天算準了時間降下這場火以掩護趙睿安逃跑。

但不論如何, 趙睿安傷重脫逃, 計謀落空, 葛邏迦被俘, 蟄伏京城兩世之久的佛盞被連根鏟除,不管對朝廷,還是對長公主,亦或對宋星遙和林宴來說,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當然,除了宋星遙的婚事。

“十裏煙花”成了陰謀的代名詞,婚事落空,她不止沒能嫁成,未婚夫還成了在逃的犯人,這如同天上地下一般的差距,讓宋星遙從全京城艷羨的女人變成被同情的對象。

善後結束,宋星遙就向長公主告了假,帶著浮錦玄雲和金寶搬回家裏小住。趙睿安是長公主從小看大的孩子,他的背叛著實讓趙幼珍受了點打擊,連帶著也更心疼宋星遙,便準了她的長假。

宋星遙過起養老般的日子。

懸在心頭的劍被摘去,籠罩宋家的陰影徹底消失,她完成了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一件事,又因為婚事告吹成為全城笑柄沒人再上門求親,基本上嫁人的危險在近年也降到最低,銀錢她自個能賺不愁吃穿住,重生最最要緊的兩個心願都已達成,宋星遙突然間沒了追求。

心裏空落落的,什麽都提不起勁,宋星遙每天就躲在家裏吃睡擼貓,沒半個月先前瘦下去的臉就又圓了回來。

這樣的日子對她來說挺好的,但落在宋家人眼,她這無悲無喜的模樣簡直有些要出家的節奏,外界的風言風語又是另一重壓力,把宋家人愁得不行。孫氏天天唉聲嘆氣抹眼淚,愁她親事苦她後半輩子;宋夢馳天天出門但凡聽到一兩句說宋星遙不好的就和人撕,才幾天時間,便打了兩場架,掛彩回來把方悠擔心壞了;宋岳文雖然話少,但那眉頭卻也沒再松開過。

宋家除了宋星遙這當事人吃好喝好外,其他人都愁。

“娘……我真沒事,你不用擔心。”宋星遙第一百零八遍安慰在自己身邊抹著眼淚的孫氏,開始覺得搬回家住是個錯誤的決定。

要不是公主府裏處處都有趙睿安的影子,難免觸景傷情,叫她心裏不舒服,她留在公主府可能還清靜些。

“娘心疼啊,我的幺幺這麽好,卻被那趙睿安那廝害到這般田地,往後可如何是好?”孫氏抱住她抽噎。

方悠的肚子已經顯懷,穿著寬松的襦裙坐在旁邊,作為宋家新進的成員,善解人意的她很快融入這個家庭,陪著孫氏勸慰道:“阿娘不用太擔心,我瞧妹妹是個有主意的人,她心裏肯定有打算的,再者那不是還有長公主在背後照拂著,以後的日子自會越來越好的。”

說話間她看了看宋星遙,宋星遙給她遞去感謝的目光——這個嫂子比起她那二楞子大哥可強多了。

“悠悠,你是沒瞧見媒婆同我說話那口吻,我想起來就來氣兒!”孫氏最近忙著找媒婆,早上剛見了兩個,被氣得吃不下飯,誰勸也沒用。

“媒婆嘴裏說的話怎麽作數?遇上有錢的甭管人品如何都誇得天花亂墜,遇上那窮苦的,便往死裏作踐,當不得真。阿娘也別太著急,自古嫁娶都是人生大事,關乎妹妹終生幸福,還是得謹慎挑選,不能著急。”方悠早上陪她見的媒婆,知道是因為趙睿安那事,媒婆把宋星遙說得一文不值,推薦來的都是歪瓜裂棗,一個像樣的都挑不出來,就這樣還怨他們家要求高,於是被孫氏劈頭蓋臉給罵出家門。

“道理我懂,可我能不急嗎?壞了一門親事再找就難了,這重新挑選又要再過三書六禮,前前後後不知道要折騰多少,她如今都十八歲了,眨個眼都該有娃,現在……”孫氏瞥向宋星遙。

宋星遙從母親懷裏直起身:“什麽眨個眼有娃,阿娘你想孫子,阿嫂肚子裏就有一個,別看我啊。”

方悠捂嘴一樂,又溫聲勸道:“妹妹是個聰明人兒,條件也好,不愁嫁的,如今只是被趙世子拖累而已,待這風頭浪尖過去,議論的人少了,該忘的自然就忘了,到時候再找就沒這麽困難了,再加上還有長公主的照拂,不難找個好人家的,阿娘寬心。”

孫氏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架不住心裏火燒一般的焦慮,聞言長長嘆了口氣,又看著沒事人一樣的宋星遙,恨得用指頭戳她眉心:“你啊……早知如此,我便不讓你去長公主身邊了,如今可好,面上是光彩,裏子全敗沒了,連門好親事都盼不上!”

宋星遙笑嘻嘻的,沒心沒肺的模樣,剛要開口,便聽屋外傳來匆促腳步聲。

“娘子,外頭……有人來提親。”

屋裏三人同時楞住。

孫氏傻傻問了句:“給誰提親?”

宋家在長安還有哪個適齡女兒未嫁?

屋外的人給問得一楞——除了宋星遙,難道還有別人?

————

四月中旬,天漸熱。宋家已經拆除了所有婚禮布置,恢覆常態。上門求親的隊伍就站在宋家大門外,搬擡米面酒果等納采禮的隊伍和媒婆一路上專揀人多的大道走,十分引人註目,宋家門外已經圍起看熱鬧的百姓。

迎出門的是孫氏。見這陣仗孫氏又驚又惑,忙客氣請人入屋說話,豈料對方並不入內,有青衣少年踱步而出,朝著孫氏拱手拜禮,朗聲道:“在下裴遠,前來求娶宋家六娘。”

圍觀百姓中響起一片嘩聲,孫氏又驚呆了。

裴遠之名在長安可以說毫不陌生,從最初的傳奇少年到後來自甘墮落的無恥之徒,再到忍辱負重潛伏敵營的英雄……他這一世的經歷跌宕起伏,可以說比上一世還要精彩。如今成了鐵騎軍中一員大將,又得聖人嘉獎,惡名已去,重歸輝煌。

孫氏想不通,這樣的人怎會大張旗鼓前來求娶?宋岳文和宋夢馳都不在家,她只能硬著頭皮招呼起來。

————

按照規矩,待嫁女兒是不能見求親者的,但宋星遙站在簾下才聽沒多久就受不了,沖到了花廳裏。孫氏給嚇了一跳,正要斥責她,便聽她說:“阿娘,裴遠是我朋友,我有幾句話要同他說說。”

女兒是個太有主意的人,孫氏也拿她沒辦法,叨念了兩句還是出了花廳,讓他二人說去。

裴遠坐在首座,笑吟吟望著她。

當日他確實不敵被抓,因為佛盞打算從他嘴裏挖出她的身份,所以他僥幸沒死,但挨了不少刑訓痛苦,被林宴救出時只剩半條命,這段時間就都住在林宴那裏養傷。

一個多月,他的傷仍未好齊全,夏衣下仍舊有面條包紮的痕跡,但他的精神卻已經恢覆。

“朋友……”他重覆了一遍宋星遙的話,自嘲,“得你這一聲‘朋友’相稱,委實不易。”

宋星遙沒好氣地給自己倒杯茶,坐到他對面:“裴遠,你傷勢未愈就在家好好休養,跑來我家湊什麽熱鬧,嫌我這兒不夠亂麽?”

“我前些天出門,聽到些風言風語,心裏不痛快。”裴遠道。

前幾天出門喝茶吃酒時他聽到的關於她的閑言碎語,已是滿腹惱怒,自己求都求不來的姑娘卻被外人百般詆毀嘲諷,縱是同情也叫人惱火,他怎忍得下?回去後便找來媒人,索性直接上門求親。

“所以,你這是替我長臉造勢來了?我可謝謝你了啊。”宋星遙捏了捏眉心,能不能放她過兩天安生日子。

“也是,也不是。我來,一是想叫全長安的人都知道,你宋星遙並非需要他們同情的可憐女子,二是……我誠心求娶。”裴遠鄭重開口,“六娘,我想過了,不管你是怎樣的人,我都心儀於你。我也許不知你需要什麽,但只要你開口,要名要利亦或其他,我都能去掙來,雙手奉上。”

不論她是好是壞,就算滿身缺點,他也愛了,就這般簡單,沒有道理可言。

既然他大難不死,就該去做他想做的事,不再畏手畏尾,如此而已。

宋星遙捏著眉心的手勁越來越重,將皮肉掐紅。

“裴遠……你待我之情,為我所做之事,我很感激,然而我對你實在沒有男女之情,我很抱歉,但……”宋星遙拒絕的話有些說不下去,她看到裴遠清亮的眼眸漸漸黯淡。

她應該恨他討厭他才是,他上輩子一箭殺了她,但到如今她卻心軟了。其實如果沒有上輩子的慘痛經歷,也許裴遠真是她最好的選擇,他的能力與她的家世相當,沒有什麽高攀低就的勉強,他又是那般長情的男子,一輩子就愛一個人,從前是林晚,到如今變成了她。

“你不用說,也不用為難,我明白。”裴遠笑笑,他一直都知道是自己自作多情,“我只是一直有個疑問,你似乎對我有些……奇怪的看法?不知可否告知緣由?”

其實也談不上是看法還是其他,裴遠只是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自己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情緒,那更類似於回憶,但他們之前並無過往。

這讓她從何說起?宋星遙一邊斟酌著,一邊端起茶來無意識往唇邊送,卻見屋外有小丫頭著急忙慌地跑來,也不理堂中尚有客人,沖著她就嚷:“娘……娘子,快,門口……又有人前來求親。”

噗——

宋星遙那口茶沒能咽下,盡數噴在地上。

裴遠卻毫無意外:“林宴來了。”

他們做過約定,同日求娶。

長安城又該因此而沸騰了,但對宋星遙來說,林宴的來臨只意味著一件事。

他來收賭債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