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86章 渣女遙遙

關燈
四月中旬, 廢後旨意終於頒下,盡管皇後已撞柱而亡,然而死後依舊沒能保住後位, 李家隨著皇後的薨逝而徹底崩塌, 太子牽涉其中,儲君之位被廢,貶為庶民圈禁於府。關於李家的罪狀一樁樁被挖出,其中尤以二十年前陷害韓家之罪最為驚人。

洛陽韓氏本為開國功勳, 先祖官拜太宰, 曾為三公之首,朝野內外及軍中上下威望積重,追隨者甚眾, 當年獲罪不知令多少人為之奔走涕淚,如今一朝陳冤洗雪, 縱然過了二十年,也足以震驚大安, 林宴的身份亦隨之浮出水面。

韓家的嫡長孫韓恕,再也不是秘密。

與上一世不同了,路已改,未來會如何, 誰也無法預料。

宋星遙得知這一消息時, 正捧著冰酥山坐在亭子裏與趙睿安下棋。天已入夏,衣裳漸薄,一口酥山一口涼,宋星遙吃得著實痛快。

“娘子, 你不能再吃了!”燕檀看不過眼她一勺接一勺挖冰往嘴裏送, 惱道。

宋星遙正在失神, 沒理她,倒是趙睿安開了口:“為什麽不能再吃?這酥山我讓人特制的,味道與一般不同。”

“世子爺,您就慣著吧,仔細回頭慣出毛病來。”燕檀一聽連趙睿安也氣上了,劈手奪過碗,又朝宋星遙道,“娘子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再這麽吃下去,肚子結冰到時候該哭了。”

宋星遙回神,一聽就知道她在說自己的癸水日,忍不住用手捂住小腹,道:“說得這麽可怕,不吃就是。”想想上輩子的遭遇,她果斷放棄酥山。

趙睿安不知她們在打什麽啞謎,問道:“什麽日子?”

宋星遙哪好意思提癸水,只能拈起枚棋子,道:“沒什麽。你剛才下在哪裏了?我沒瞧見。”

趙睿安盯著她片刻,忽然伸手把棋局撥亂,負氣道:“不下了。”

宋星遙看著被攪亂的棋盤納悶:“你好端端地氣什麽?”

“你的心不在這,這棋下來沒意思。”趙睿安拂袖站起,長眉擰成結,一臉郁色,“我才提了幾句林宴,你魂都快沒了。”

宋星遙與燕檀對視,燕檀捂嘴竊笑,小聲說了句:“醋翻了。”就識趣告退,把兩人晾在了亭中。

“我沒有,我只是好奇韓家……”宋星遙才解釋了兩句,忽然覺得不對,自己為何要向他解釋?於是又改口道,“再說了,我魂在不在,跟你什麽關系。不下就不下。”

趙睿安被她這任性口吻氣壞,走到宋星遙面前,道:“和著我這些日子陪你玩哄你高興都白搭了?你的心呢,宋星遙?”

宋星遙站起,仰起下巴望他。

這個男人可真俊,光這張臉就讓人氣不起來。

她又想起那個春/夢,想起很久以前池畔的試探,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再試試,為了一段已經成為過去的痛苦回憶而放棄森林,好像不太值得。

就像長公主說的,男人……自有男人的妙處。

“你盯著我做甚?”趙睿安被她的目光看怕。

“趙睿安,你是不是喜歡我?”宋星遙直來直往,幹脆道。

這問題問得大出趙睿安意料,驚得他咳了數聲,面頰肉眼可見迅速紅了,全無往日歡場老手的模樣,再瞧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已經從他臉上挪到他前胸,然後往下……這打量的神情有些放肆,仿佛在評估他的□□,讓他情不自禁挺起胸膛。

宋星遙得保證自己的幸福,趙睿安的外形幾乎無可挑剔,但他素行不良,所以又問:“世子爺是歡場高手,想必知己甚多,也不知做過幾人的入幕之賓?”

這問題就問得更直接了,趙睿安那張臉陡然滾燙,被她問得腦殼嗡嗡,少見的把心中算計籌謀拋得幹凈,咬牙切齒道:“沒有,一個都沒有。”

“啊?”宋星遙大為詫異,“世子您還是……”

趙睿安的形象轟地一聲崩塌了。

他面色赤紅,眼神不善地盯她:“宋星遙,夠了,你問這些做什麽?”

“考慮一下你我之間的可能性。”許是受了長公主的點撥,又或者被夢境刺激,宋星遙直言不諱。

好歹她也是嫁過人的,可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上輩子再怎麽苦,床第之事還是如魚得水十分和諧的,那大概是林宴給她的唯一好處。胃口被養刁就不能將就,這輩子若再考慮成婚,男女之事必是她選擇的關鍵所在,至於情情愛愛的都是浮雲,她也不靠丈夫,當然得找個能讓自己舒服的。

見趙睿安沒吱聲,宋星遙又道:“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世子近日待六娘確與常人不同,若不是有意,那又是為了什麽?”

好端端地對她這麽好,若不圖人,那他求什麽?

“宋星遙,你能不能稍為矜持點?”趙睿安苦笑。這是頭一回,風月情/事上頭,他失了主導權。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宋星遙就是生來克他的,從見面相識起,他就沒在她面前占過上風。

“那你不喜歡我?不喜歡便算了。”宋星遙聳聳肩,轉身離開,只是腳步還沒踏出,手臂就叫人攥住往後狠狠一拉。

她被迫轉回身,趙睿安已經站在她面前,眉頭皺著,臉上紅潮未散,一雙眼如隼眸般盯著她,沈聲道:“喜歡。”

幹脆利落的兩個字,但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語畢他又問她:“那你呢?”

“我?”宋星遙開始思忖這個問題。

她沒有答案。她只知道,面對趙睿安自己確有一絲心動,那場大火也讓她對他添了依賴信任,但那遠不及愛,或者說,遠遠不及上輩子面對林宴時熾熱的心動與喜愛,但那樣的感情死過一次,就都成了灰燼,死灰難覆燃。

既便她知道林宴有自己苦衷,有諸多不得已,知道那支致命的箭與他無關,知道他無辜,但感情死了就是死了,就如少年時的青春,逝去便不覆再歸。

她不是十七歲的小娘子,是死過一次的宋星遙,很難再毫無保留喜歡一個人。

她懷念曾經的自己,然而心境不可拾。

“我不知道,所以我想試試。”宋星遙坦白。

她本不想再嫁,然而那場大火與長公主的話又改變了她的想法。如果她死在那場大火中,這輩子豈非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享受到?如今,她又為何要為曾經的痛苦放棄做為女人的歡愉?那又不是她的錯。她該去尋找她的幸福,即便只是一床荒唐夢。

人生苦短,需盡歡。

“六娘,有些事試了,就不能回頭。”趙睿安的眼漸漸被另一種神情取代,“一旦開始,我就不會放手。”

宋星遙覺得手臂被他攥得疼,震震手臂沒能掙開,便道:“那就算了,當我不曾說過吧。”

“來不及了。”趙睿安把人扯到胸前,附耳道,“已經開始了。”

從他說出“喜歡”起,已無退路。

他蟄伏長安為質十三載,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地過著日子,從沒人逼他坦白過一句話。這場源於欺瞞和謊言的戲局,最終騙到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

“北指南傾”的匾額依然被擦得鋥亮,站在書房的院中,恰能觀到北鬥七星,林宴很小的時候就已喜歡觀星。

他的妻子叫星遙,名字動聽,像他做了多年的夢。

如今,韓家大仇已報,他的身份不再是秘密,林家因此掀起軒然大波,但已經與他無關。他將要從這裏搬出去,再無樊牢束縛,與她之間最大的障礙被清除,想來便覺一身輕松。

也不知如今宋星遙怎樣了?

從莫宅回來,二人各自受傷,他傷得重些,躺了數日才得下床,已有許久沒見到宋星遙,心中早已如火焚燒,只是十幾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待他將這些俗事料理妥當,再幹幹凈凈地面對她,方能再言,破鏡重圓。

終究還是,來日方長。

他如此想著,手上忽然一疼,垂眸看時,卻是掌中那柄薄刃過於鋒銳,把玩之間劃傷掌心。

鮮血掛在刀刃上,被霜冷月光一照,無端叫人得覺得不祥。

那是他送給宋星遙防身所用匕首。

院裏幾聲衣袂簌響,有人在他身後落下,呈上密函。

“公子,已經查到曾素娘背景。”

林宴迅速接過,撕開信函垂眸望去,函中兩個以朱筆所寫的字,醒目非常。

“果然是佛盞。”

那可是全長安最神秘也最龐大的情報組織,迄今為止,其組織頭領身份未能確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已經蟄伏長安多年,人脈網絡遍布京畿各地,甚至滲透官場後宮,與關外蠻子部族多有來往,不少權貴也深受其利。

此前神威軍與各大衛聯合徹查京畿一帶的細作探子,幾乎將長安洛陽掀了個遍,也只是抓到幾個佛盞最末端的人物,未能傷及根本。

林宴早有猜測,如今果如他所料。

若曾素娘出自佛盞,那上一世的事,便不足為奇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