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瞧著房裏還有其他人，便向黛玉做了個眼色，道：“裏外溫度差了許多，姑娘先將外間這件脫下來吧。”說著上前解了黛玉的對襟褂子，疊起來放在一邊。

紫鵑端了熱茶過來，聽到黛玉問話，以為兩人如何了，便問道：“雪雁剛才做了什麽？”

雪雁笑道：“何曾做過什麽，姑娘開玩笑呢。”

黛玉聽她這樣說，知道雪雁不想紫鵑知道，心裏便越發好奇了。晚間的時候黛玉尋了個借口將紫鵑支回自己房裏睡覺，讓雪雁給她守夜。紫鵑原還擔心雪雁夜裏睡得沈，夜裏黛玉要茶水不方便，雪雁忙賭咒發誓，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旁邊又有黛玉幫襯著說話，總算令紫鵑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等到確定屋裏沒了外人，不等黛玉相問，雪雁立刻紅了眼眶上前拉住黛玉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回，嘴裏念著：“比前年長高了許多，也瘦了。”

黛玉看她這樣一番動作，心中無端起了奇異的波動，忙笑著掩過去：“你這丫頭，莫不是魔怔了。你還未說今日為何攔我呢？”

雪雁定定看著黛玉，慢慢開口：“娘死之前不是告訴你了嘛，你表哥是個頑劣的性子，怎麽今日說話處處不離他，倒把我說的那些話做了耳旁風。”

黛玉猛然一怔，甩開被雪雁握著的手，聲音微顫：“你中邪了不曾？”

雪雁見黛玉反應這樣大，知道今日還是莽撞了。只是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自己的事情告知黛玉，若是瞞著將來做事情難免困難重重。

況且送她過來的那位仙人曾說過，她如今存在的價值只是為了女兒，一旦確保黛玉無虞，雪雁就會回來，畢竟她如今是生魂，死去的人原就不該留在陽間，這是有時間限制的。

所以賈敏必須在盡快的時間裏給黛玉設置終生的保障。

想到這裏賈敏立刻將黛玉小時的事情一一說給她聽，便是母女兩個夜裏私底下說的玩話也講了出來。這樣的事情除非當事人，外人是絕無可能知道的，更何況是雪雁。

“你……你當真是母親？”

黛玉只覺心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激動還是興奮，一雙布滿清愁的眼睛緊緊盯著賈敏，想要說的話卻是難以說出口，嘴唇張張合合，不知所措起來。

窗外漆黑又安靜，屋內只點了一盞燈，因為天氣冷紫鵑走前再三確認，窗子都是關著的，又添了炭盆，氣溫實在暖和。

黛玉因為心情的激動，鼻尖微微沁出了汗珠，往常沒有精神的眼睛迸發出明亮的光，那是希望，照射進賈敏的心裏，竟讓她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層。

賈敏摟著黛玉，眼中含淚：“娘對不住你，讓你小小年紀寄居別人家裏，受了委屈也不敢說。”

黛玉如今的脾氣比起賈敏死前改了太多，心裏頭總是勸著自己小心翼翼的，又對別人的言辭敏感非常，以至於自尊心強而外露，表現的嘴巴刻薄。這些對於七八歲的小女孩原不是什麽大的過錯，但是在賈府這些下人的嘴碎中偏偏就成了黛玉的罪過。

況且：“看來我和你父親對賈府的變化了解的還是太少了。你父親送你來時那一船的東西全被人刻意遮掩起來，別人不知道亂說話，你還不知道？為什麽聽人說白吃白住你就當了真？”

說道這裏賈敏又有些難過，林如海送黛玉到賈府居住原就沒打算讓她住長了，每年過年過節的土儀禮物並不少見，也曾捎了信來，只是黛玉不曾看到，她心裏也擔心若是麻煩賈府的人替她給父親捎信，指不定又要惹來什麽樣的謠言，所以膽子越發小了。

“今日晚了，明日你起來給你父親寫一封信，叫賈家的人捎回去。不用擔心他們說什麽，你原不是為他們活的，既然在這裏過的不舒心，就回揚州好了。你父親雖沒個兄弟姊妹幫襯，只是以他如今的年紀也能娶個續弦，也不是沒有選擇。”

賈敏雖然不願意林如海娶了續弦，到底是黛玉最重要。賈家若是指望不上，便要找別的法子了，總不能吊在這一棵樹上。

說道續弦，黛玉便不如何樂意聽了：“父親說了，他沒有續弦的打算，所以才會將我送到外祖母這裏。”

知道女兒在為自己不平，賈敏笑道：“娘畢竟是……死了人，總不能拖著你父親一輩子吧。”

黛玉立刻猴在賈敏懷裏撒嬌：“娘不許再說這樣的話，你這不是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嘛。”說道這裏黛玉忽然想起雪雁來，從賈敏懷裏起身，猶豫著問道：“母親，雪雁去哪裏了？”

若是雪雁真的被賈敏占了身體，永遠回不來，黛玉便是樂意賈敏覆活，心裏也要覺得愧疚了，畢竟是從小一塊長大伺候自己的丫頭。

賈敏道：“她暫時睡一會兒，等娘看著你平安嫁人，她自然就回來了。”

黛玉一聽賈敏還要走，眼淚立刻流下來，賈敏只好勸慰一陣，說了些旁的話讓黛玉分心，知道兩人終究會分開，母女倆默契的沒有再提這件事。

第二日黛玉按著賈敏的意思給林如海寫了信，去賈母房裏時說了這事，當時在場的除了黛玉賈母外，還有鳳姐和寶玉。

聽說黛玉要給林如海去信，在場的幾個臉色都有輕微的變化。

賈母倒是沒問什麽，只說好。

其實按著賈敏當姑娘時的脾氣，誰若給她難看，她是必定還回去的。像今日黛玉面臨的這些，必要當著大家的面說給賈母聽。賈府這一起子主子奴才，最是要面子。私底下多麽理直氣壯，只要你當面給她捅破了，他們就像洩了氣的球，直不起來的。

所以說，看到黛玉現在的性子，賈敏才會怒不可遏。

傳書信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不說鳳姐一幹人如何看待此事，寶玉正因為在東府認識了秦鐘，兩人相約了一起去家塾念學，早起過來辭黛玉，黛玉便笑著鼓勵了他一句。

賈敏一來黛玉心裏有了底氣，又因為賈敏並不喜歡賈寶玉平日的習性，連帶著黛玉也就沒那麽在意寶玉是否和自己親近的事情了。

兩人青梅竹馬，又是一同住在賈母的院裏，關系比其他人親近得多，也使得黛玉極為依賴寶玉。如今有了賈敏這個做母親的，黛玉心裏不知多高興，地位上自然是賈敏排在最前頭了。

賈敏將她來不及教導黛玉的那些人際交往之事一一告訴黛玉，很是鄭重的告訴她在擇婿這方面她是絕對看不上寶玉的。往日住在揚州時只是聽說寶玉最喜在內帷廝混，被賈母和王夫人寵壞了，當時還只當是小孩子，雖然不認同但並沒有意識到嚴重性。

如今親眼見了寶玉的生活環境，賈敏是絕對不會同意黛玉和寶玉的親事。

賈母的想法卻是很明顯，她是看好兩個玉兒的親事，只是偏偏王夫人中意自己的外甥女，兩個人誰也不願放棄，加上寶玉年紀還小，事情便這樣僵持著了。

如今賈敏要做的是趕緊和林如海聯系上，把黛玉在這裏的事情詳細的告訴他。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一篇長篇，真的存在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隱含深層更深層的含義嗎？我按著紅樓夢表面所寫來理解它，不研究什麽深層次的作者企圖，會不會太膚淺了？果然我是經不起考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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