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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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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te臨時反悔,不想陪她去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夏楚便搖搖頭將它甩了出去。不可能,Dante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真心誠意地想幫自己,她能感覺得到。

時間一點點逼近,早該出現的人遲遲沒有出現,夏楚終於坐不住了。還是要去找找Dante,哪怕不進去,悄悄看一眼也好。

夏楚上樓去了辦公室,如她所想,這個時間這個小組裏的成員都在,他們各自埋在自己的電腦前,聚精會神地忙碌著。夏楚看向那個熟悉的位置,空無一人。

Dante沒來上班?出什麽事了嗎?是家裏有急事,還是怎樣?

夏楚有些擔心。可惜她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想聯系也聯系不上。至於進辦公室問……夏楚不能,她知道避嫌。

就這樣吧,夏楚輕籲口氣,離開了這裏。

Dante沒空,她自己還要去同學會嗎?

這種舞會形式的聚會,她一個人去實在不好,不說禮節性問題,單單是她已婚卻獨身去就足以讓人想三想四了。

本來她就站在鎂光燈下,很多人等著看笑話。

還是……不去了吧。

夏楚心裏好像堵了塊石頭,沈甸甸地落在那兒,壓得人胸口發悶,呼吸都不順暢。

其實有什麽意思呢?一個同學聚會而已,到底能看到什麽,到底有什麽值得她如此期待的,到底為什麽非去不可。

說不清道不明,夏楚就是有那麽一個感覺。

似乎去了,就會豁然開朗:會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麽,會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更會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定要去。

答案是未知的,卻又很鮮明,像一團辯不清形狀的火焰,亮在她視野之內,逼她註視。

五點四十,現在出發,車速快些,應該可以準時抵達。

去還是不去?

夏楚盯著手表,精致的藍寶石表盤上仿佛倒映著一張張年輕稚嫩熟悉卻模糊的面龐。

夏楚心一緊,目露堅定。

她拿出手機給Ethan打了電話:“幫我安排車,我要去盛華國際。”

Ethan應下,不過一分鐘左右,夏楚獨自坐上了前往舞會的路。

她要去,哪怕是一個人,也要去。

閑言碎語也好,居心叵測也罷,她要去,一定要去!

半小時後,D實驗室。

徐之翰頂著碩大的黑眼圈走進來,忙碌的工程師看到他,向他打招呼。徐之翰問道:“Dan……”他話沒說完又吞了回去,最近也不知道老大是犯什麽抽,不準他們叫他Dante,說是直呼姓名就行。

叫英文名是企業文化,直呼創始人名諱是不是就太……老徐同志有些慫,他小聲問:“那位還在?”

工程師壓低聲音道:“二十多小時沒睡,才合眼。”

徐之翰嘴巴抽了抽:“在沙發上?”

工程師點頭:“嗯。”

徐之翰嘆口氣,悄悄走了過去,繞過一地淩亂散著的英語原文大部頭,他看到了沙發上睡著的男人。

沙發是雙人座,平時看著不短,可此時顯然裝不下男人的一雙長腿,只能委屈它落在外頭。他左胳膊搭在眼睛上,似乎是厭煩刺目的光芒,露出的唇極薄,下巴有些許新生的胡渣,肌膚因熬夜而略顯蒼白,像不見天日的吸血貴族,頹廢俊美。

徐之翰想起媳婦兒常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覺得老大簡直是從書中走出來的。

不……他只怕比小說裏的人物還要傳奇。

老徐拿起毛毯想給他蓋上,就在毛毯落下的瞬間,本來睡著的男人胳膊落下,眼睛倏地睜開。

陡然和他對視,老徐同志嚇了一跳,他吵醒他了?完了完了,惹醒一只剛睡著的雄獅,他是有多大膽!

“幾點了?”江行墨瞇著眼睛,聲音低沈沙啞。

徐之翰慫慫的:“才六點,你再睡會兒,一階段已經成功了,剩下的我們能……”

還沒說完,江行墨猛地坐起,他低頭看了看表,確定時間後,他低罵一聲:“操。”

徐之翰倒吸口氣,完了完了,發火了!

江行墨二話不說站起來,問徐之翰:“你的車還有電嗎?”

“有有有,”徐之翰趕緊道:“能跑四百公裏!”

江行墨道:“鑰匙給我。”

徐之翰哪敢猶豫,趕緊雙手奉上。

江行墨似是有急事,大步走出,臨近出門又想起什麽一般,轉頭回來。

徐之翰大氣不敢出,只眼巴巴看著。

江行墨從一堆書地下翻出一個成衣袋,在徐之翰目瞪口呆之下拎出一件筆挺的西裝。接著他開始脫衣服,就在這角落的休息區,脫下了T恤和長褲,露出足以讓萬千少女尖叫的身體。

徐之翰一臉傻逼,完全跟不上這節奏。

江行墨動作麻利迅速,脫下衣服換上西裝,分分鐘從慵懶頹廢的江大佬變成風度翩翩的江先生。

徐之翰總算回過味來了,他小聲問:“你有約會?”

江行墨瞥他一眼,意思是廢話。

徐之翰默了默,還是鼓起勇氣提醒道:“你要不要剃須刀?”雖然這樣也很不錯:優雅中帶著野性,帶勁。

江行墨摸了摸下巴,想起妻子如今“十八歲”,便道:“幫我找一個。”

徐之翰看出他趕時間,他又及擅長配合他,幾乎是快速給了方案:“你去洗下頭發,我去找剃須刀和吹風機。”

江行墨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最終還是接納了這個建議。

兩人速度極快,江行墨剛擦了頭發,徐之翰已經過來了。

看到吹風機,江行墨道:“不用吹了,等到了頭發也就幹了。”

老徐不愧是“肱骨之臣”,極擅揣摩聖意:“放心,吹風機和剃須刀是充好電的,一會兒我開車,你在車裏收拾。”

江行墨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好。”

夏楚抵達盛華國際酒店時,剛好六點半,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訂的宴會廳是在七樓,坐上電梯時夏楚有些緊張,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手包。

電梯四面是鏡,她站在中央,好像站在審訊燈下。

她穿了件深色連衣裙,身材纖細,露出的胳膊白皙如玉,頭發束起,顯得脖頸更修長,那兒掛著閃爍著光芒的昂貴首飾,烘托出精致的五官。

恍惚間,夏楚竟認不得鏡中人是誰。

電梯動了,極輕微的失重感讓她仿佛站在了時空隧道中。一點一點,一寸一寸,極慢又極快地走過了十年。

電梯停了,宴會廳厚重的大門被服務人員推開,夏楚眼前豁然開朗。

寬大的屋子,如太陽般耀眼的水晶燈,墜落的光芒被長桌的白綢布反射,映在了一張張微笑的臉孔上。

她來了,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而她也看到了所有人。

剎那間,她找到了答案,找到了非來不可的原因。

陌生的臉、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

時間像石匠手中的刻刀,毫不留情的落下,雕琢出的卻不是藝術品,而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殘次品。

全變了,他們是她朝夕先相處的同學,而此時她連一個都不熟悉。

不是不認識,而是不熟悉,她隱約間能看出些許輪廓,卻也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記憶中那一張張年輕稚嫩孩子氣的臉重合。

最幹凈的一段記憶,因為得不到驗證而徹底模糊了。

夏楚來這裏是想看到熟悉的同學們,是想讓自己十八歲的記憶更加鮮活,是期待著重新回到那時候。

而現在,她知道了:一切面目全非,過去早已風化。

她所處的是真實的2018年,而非她想象中的2008年。

一個穿著白色長禮服,妝容濃到看不清原本五官的女人走了過來:“夏楚,沒想到你真有空過來,太讓我們驚喜了!”

她一開口這聲線夏楚倒是熟悉了些,大概是——逄斯茜吧。

逄斯茜向她身後看看:“江先生呢?”

夏楚沒出聲,又有很多人湊了上來,他們臉上全堆著笑,讓本就模糊的面孔更加模糊了。

一個穿著西裝的身材臃腫圓滑世故的男人湊近說:“夏楚,我是王勇,你還記得我嗎?咱們十年沒見了。”

王勇……夏楚腦中浮現出那個毛躁著頭發瘦弱的躲在角落裏總怕被人欺負的男孩。

這是一個人嗎?

又一個極瘦,瘦到面色蠟黃的女人過來說:“夏夏,我是薛寧玉,咱們也好久沒見了,我以前就坐你前面……”

她話沒說完,逄斯茜說道:“你以前那麽胖,夏夏哪還認得出你。”

薛寧玉瞪她一眼:“十年了,總會變的,我不是變得比以前更好了。”

更好嗎?好在哪裏。

陸續又有人湊上來,紛紛做著自我介紹,努力讓夏楚想起他們。

夏楚幾乎能記得所有名字,可是卻沒法將那些鮮活的名字和眼前的人對上號。

十年。

夏楚深刻地意識到“十年”這個詞有多可怕。

熱絡了一番後宴會開始了,雖然夏楚是一個人卻沒人會冷落她,畢竟在他們這個小高中裏,夏楚已經是傳說。

夏楚卻覺得很無奈。

她不是沒有朋友,恰恰相反,她以前和薛寧玉關系不錯,還有幾個女孩也很好,能中午坐一起分享午餐。

可她現在身邊只有一個高晴,其他人對她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她對這個聚會已毫無興趣,也不願意聽他們的奉承話,假裝來了電話便躲了出去。

十分鐘後,夏楚想回家了。但這樣走了也不妥當,她得回去打聲招呼。

夏楚輕籲口氣,走回宴會廳。

剛走過一個拐角,她聽到了前頭洗手間裏逄斯茜的聲音:“以前那麽不起眼,瞧她現在傲成什麽樣了。”

接著是薛寧玉的聲音:“我看她過得也不好,真伉儷情深,怎麽連同學聚會都不帶來?”

又有個幸災樂禍的聲音道:“怕是帶不出手吧,聽說江行墨可醜了,不到一米七,體重二百斤,臉上還有塊胎記。”

一陣唏噓聲後,她們的聲音更愉悅了些,甚至還帶了點兒大度:“各人有各人的選擇,反正我是不行的,再怎麽有才有錢只要長得醜我也是不能嫁的。”

說話間她們擦完手出來,迎面碰上夏楚。

夏楚沒偷聽,她正大光明地站在那兒,她們卻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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