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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那我下回再來,有什麽盼頭?可不是沒意思呢。”陳寧玉打趣。

長公主哈哈大笑:“沒良心的,感情還是為吃而來。”

“姨母,你知我真心,看您這不是笑了麽。”

長公主越發高興:“好好好,那廚子我還是得留著,不然下回請你,你都不來了,那我要傷心狠了。”

“怎會呢,姨母,就是沒有廚子,粗茶淡飯,只要姨母發話,我赴湯蹈火也要來的。”陳寧玉表忠心。

長公主除了疼她之外,還是個粗大腿,她一定要抱抱好。

傅成笑道:“這孩子一來,總是熱鬧得很。”

長公主斜睨他一眼:“還不因你跟清兒是悶葫蘆呢。”

往常吃飯時,這二人都不太說話,尤其是傅朝清,也只有在陳寧玉來時,才能看到他活躍的一面。

俞氏抿著嘴笑:“誰讓寧玉討人喜歡呢,真希望她能一直住在這兒啊。”

長公主嘆一聲:“可惜玉兒姓陳,再說,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我若有個這樣的女兒,還要心疼呢。”

語氣裏頗多惋惜,她與陳琳芝一樣,都只生了兒子,心裏還是希望有個女兒的,要不怎麽說兒女雙全?總覺得有所缺憾。

提到嫁人,陳寧玉倒不好開自己的玩笑。

下午她陪著長公主閑聊好一會兒,才離開。

這府裏專門收拾了一個地方給她住,每回來,陳寧玉都是住在這兒,院裏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按照她的喜好,像是另外一處家。

因過來時出了汗,她換洗過後便歪在了竹榻上。

下人們送來冰,放在銅鼎裏,屋裏便好似春天一般了。

說到京都人的奢侈,惠英長公主定是算一個的。

谷秋捧來瓜果,放在她手邊。

“看起來,二公子的身體像是好多了呢。”丹秋拿來銀刀,把瓜果切成小塊小塊的放在桃紋白瓷盤裏。

陳寧玉剛才與長公主說話,也問過這個問題,長公主面含欣慰,應確實是好了。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生怕自己說一句好,哪一日傅朝清的身體又差了。

有時候,命運總是與期望的事情相違背,只願他能真得健康起來。

她忽然覺得有些累,在榻上躺下來,小歇片刻。

丹秋給她蓋上一條薄被。

屋外種了好些桂樹,有些年頭了,好些鳥兒停在上面,嘰嘰喳喳的叫著,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像是回到上學時,在那條路上,也有這樣的樹,這樣的鳥叫聲。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醒過來。

揉了揉眼睛,她嗓子有些幹,輕喚谷秋。

一杯茶突然遞給跟前,陳寧玉才發現對面椅子上竟然坐著傅朝清。

他已換了身袍衫,這回是月白色的,襯得他人有些輕飄飄的感覺,那麽一笑,也是飄渺,像是隨時會消散了一般。

陳寧玉坐起來,笑問:“二表哥何時來的?”一邊往門口看。

谷秋,丹秋就站在那裏,有些無奈。

傅朝清來的時候,她們原想阻止,可他一句話就打發了她們,竟然就沒了阻攔的勇氣。

他坐了有一些時間了,就這樣看著沈睡中的陳寧玉。

“沒多時。”他也並不覺得有哪裏唐突,態度很自然,“你睡得很香,可是累了?”

陳寧玉不知說什麽好。

他們陳家講規矩,可她住在府裏,便像是他的家人,往常時候,並不拘束,她從榻上下來,剛要露出玉足,忙又縮了回去。

傅朝清又是一笑,走到門外:“你先洗漱罷,我等你。”

谷秋與丹秋便來伺候她。

她梳好頭發,傅朝清才又進來。

“這書你拿去看,省得閑時悶了。”他把書放於桌上,側頭詢問,“這回要住幾日?若是到月中就好了,你愛看的荷花正好那會兒開。”

她年紀大了以後,最多來此住個三五日,陳寧玉笑一笑道:“太夫人會掛念的。”

傅朝清揚眉:“你若要住,我去與太夫人說一下,她必會同意,其實若你願意,就是住到六月,他們又豈會不肯?”

陳寧玉看他雙眸星光璀璨,像是要誘人進去一探究竟,搖了搖頭道:“一早就與太夫人說了,再改動也不好,再說,我又不是就這次來了,以後還不是常來呢?”

傅朝清眸光閃了閃,偏頭看向窗外,淡淡道:“罷了,也隨你。”

隨後幾日,她便不太遇見他,聽說常在書房。

這一日下午,她終於見到傅朝雲了,他英氣勃勃,穿一身錦衣衛的裝束,腰間掛著繡春刀,身材偉岸。

“阿玉你連日住這兒,我卻忙,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呢。”他很歡快的道。

“大表哥不用抱歉,我也不想聽你講那些打打殺殺的故事,好幾回,你都嚇得我睡不好。”她輕哼。

傅朝雲哈哈笑起來:“小丫頭,別人要聽還聽不到呢,這可都是秘辛。”

“騙人,你當我傻呢?朝中秘密你大肆亂說,別人會抓你的。”

這下傅成都笑了:“小子盡會胡說,你寧玉表妹又不是沒見識的,你那些兒從俠義書裏看來的,能嚇唬誰呢?”

“爹,你拆穿我做什麽,沒意思!”傅朝雲橫眉,“不過男兒家,難道還來傷春悲秋麽?”

“是是是,你就愛這些了,最好都不著家呢,一年見不到你老娘,你才高興!”長公主很不高興的埋怨。

傅朝雲忙賠禮道歉:“下回不忙了,定然天天陪娘的。”又拍傅朝清的肩膀,“你都在家,怎的不哄哄娘?老來說我呢?”

傅朝清淡淡道:“我又不是你。”

“嘿,管你是不是我,娘高興了,自然就不說我了。”傅朝雲一挽袖子,“不過我今兒正好有空,咱們釣魚去,池塘裏的魚兒怕是很肥了,阿玉,你不是愛吃魚麽?我給你釣來吃。”

年前他才扔了好些魚兒進去,什麽魚都有。

傅朝清沒好氣:“你那些魚兒把池裏的錦鯉吃得七七八八了。”

“錦鯉有什麽意思,又不能吃,還是我那些魚兒好。”

傅朝清挑眉:“咱們家難道買不起魚麽?阿玉常過來賞魚,現湖裏黑壓壓一片,還能看什麽?”

“不就是圖個樂子。”

眼見兩兄弟互不相讓,陳寧玉想到早前也見過二人數次爭執,她私下曾問傅朝雲為何如此,畢竟傅朝清身體不好。

可傅朝雲卻道,若讓了,朝清更不高興。

自那次後,陳寧玉才知,傅朝雲其實是個真正的好哥哥。

她笑道:“我愛釣魚,也愛賞魚,叫我看,不如把池子隔開來,不是兩不耽擱?”

“好,這個主意好。”傅朝雲撫掌,“我趕明兒就讓他們去弄,”又瞅自己的弟弟,“肖蘭你看,阿玉也沒為錦鯉的事兒生氣,你氣什麽。”

肖蘭是傅朝清的字,傅朝雲則表字子霞。

傅朝清沒說話。

長公主笑道:“多大的人了,還當是小時候拌嘴呢,玉兒你來,我正有事同你說,讓他們去準備餌料,一會兒你再出來玩。”

陳寧玉便隨長公主走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長公主竟然拿了好些地契田契給她。

“今兒我才驚覺你是長大了,沒幾年總是要嫁人的,我替你管這些年,也是時候你該自己學著了。”

陳寧玉的外祖周家家業豐厚,早期因老太爺目光精準,用人得當,給子孫賺夠了錢財,就是在京城,都有不少鋪子,下屬縣城也有好些良田。

當年陳寧玉母親去世之後,老夫人沒多久也跟著去了,因子嗣單薄,無其他親人繼承,就都給了陳寧玉。

只她當時年幼,便由長公主收著。

在這世上,於長公主來說,除開丈夫,兒子,陳寧玉也是她最親的人。

☆、陳年往事

而陳寧玉對這筆財產自是知道的,不過她還沒有想過現在就收回。

她感激的看著長公主:“勞煩姨母了,這等事情,我知道是很費心的,只是,現在就交給我,我卻不知如何來管呢。”

“又不是多難的事,這些賬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莊上,鋪子裏的人,不好的我都給你趕走了,剩下的都尚算忠心能幹。”長公主笑了笑,打開賬本給她看,“依你的悟性,定是容易得很,只我還撤了一些人,空的地兒你自己選人上去。”

那是一定要交還給她了,陳寧玉道:“那我有不懂的還能來問姨母罷?”

“傻孩子說的什麽話呀,姨母何時會不見你的?”長公主嗔道,“不過看你少了歷練,將來嫁人了一無所知,如何管家呢?”她目光微微發冷,“我知她定是不太教你的。”

陳寧玉笑道:“總有祖母在。”

“太夫人也老了。”長公主面色略有變化。

陳寧玉嘆口氣:“是啊,祖母老了,這幾年頭發都白了好些,身體也不似原先那麽硬朗了,天氣稍稍冷,便容易得風寒呢。”

長公主抿了抿嘴,垂下眼眸。

陳寧玉又道:“一會兒我釣了魚,帶些回去給祖母,可好?”

“你想拿便拿罷,朝雲在湖裏放了好些烏魚,這會兒正有珍珠果,烏魚片包了最好吃不過的。”長公主語氣仍是平常。

陳寧玉卻很歡喜,連聲說好。

她又與長公主問些關於田地鋪子的事情,把田契地契收好,便去西邊的池塘。

傅朝雲,傅朝清已經各自坐著垂釣了。

“阿玉你總算來了,餌都已經穿好,你坐過來罷。”傅朝雲拍拍身邊的位置,“一會兒你別東張西望的,小心被魚跑了。”

“什麽餌啊?”陳寧玉笑問。

“你還是不知道為好。”傅朝雲哈哈一笑,“省得怕了,那東西臟,等餌沒了,我再給你穿上去。”

陳寧玉道謝:“勞煩大表哥替我弄了。”

傅朝雲很豪氣的道:“小事一樁。”

她剛坐下,俞氏輕手輕腳走過來,細聲問她:“阿玉晚上想吃什麽,我一會兒好讓廚房去準備。”

“倒是沒有特別想吃的。”

俞氏便去問傅朝雲。

陳寧玉看著她微微一笑,很明顯,俞氏才換了一身鮮亮的裙衫,臉上也是稍稍打扮過的,很是嬌美動人。

傅朝雲卻很不耐煩:“隨便,我什麽都吃。”

他興致上來,眼睛緊緊盯著水面,看都沒看俞氏一眼。

俞氏身子僵了一僵,轉頭慢慢走了。

陳寧玉見到這一幕,有些替俞氏難過。

她知道,傅朝雲會娶俞氏,只是因為長公主的選擇,說到底,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女人身上,只怕娶誰都沒有多少關系。

“嫂子幫姨母管著家,很是辛苦的,其實表哥該多陪陪她呢。”她開口相勸。

傅朝雲不以為然:“哪個妻子不是如此?我還忙得很呢,難得休息一日罷了。”

陳寧玉默然。

傅朝清看過來,說道:“阿玉,你過來,他那兒風水不好,釣不到魚。”

傅朝雲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成神棍了?”

“不然豈會一條沒有,我釣了兩條了。”傅朝清氣起人來,也是能讓人跳腳的,“雖是你放的魚,可惜都不買你的帳。”

傅朝雲惱火道:“你等著,看誰最後釣得多!”

傅朝清淡淡一笑,又叫陳寧玉去。

陳寧玉坐到他旁邊。

輕風吹來,他身上淡淡的藥香便入了她鼻尖。

“你都釣到什麽魚了?”她好奇。

“你自己看。”他把魚簍放到她跟前。

她湊過去,一看之下,差點沒叫出來。

什麽兩條魚麽,根本一條都沒有。

傅朝雲問:“阿玉,他釣到什麽了,大不大?”

“嗯,算大罷,什麽魚,我倒不認識。”陳寧玉掩了掩嘴忍笑。

傅朝清沖她眨眨眼,輕聲道:“好阿玉。”

陳寧玉的臉微微發紅。

那邊傅朝雲又在穿餌,叫道:“定是什麽破魚,有什麽了不起,看我的,一會兒就有大肥魚上鉤了!”

傅朝清輕聲的笑。

他平常文文雅雅的,可戲弄起人,顯露出來的調皮,又很是可愛。

陳寧玉側過頭,專心垂釣。

傅朝雲果然很快就釣到大魚了,趾高氣揚過來,要跟傅朝清比比誰的大,結果發現魚簍裏面一條魚沒有,氣得一個倒仰。

沒有對手,有時候還是挺讓人不好接受的。

幸好,陳寧玉成了他的對手,一條接一條的釣上來,二人比來比去,甚是歡快。

而傅朝清,最後還是一條魚也沒有釣到。

陳寧玉專門挑了兩條大烏魚出來。

“今兒要燒了吃?”傅朝雲問。

“是帶回去給祖母吃的。”

傅朝雲驚訝:“你要走了麽?”

“已經待了好久了,只是你忙,才覺得沒幾日。”

傅朝雲抱歉,撓撓頭道:“下回知你來,我定會抽出時間的,阿玉,你以後嫁人了,咱們一起玩的時間就更少了。”

他這番話倒是說的真心。

畢竟年幼時,三人常在一處。

“還早著呢,大表哥,只望你小心點,錦衣衛也是挺兇險的。”陳寧玉叮囑,“別叫姨夫姨母總是擔心。”

“知道了,阿玉。”傅朝雲笑笑,“我送你回去罷。”

“不用勞煩了,有空還是多陪陪嫂子。”

傅朝雲難得見她一次,並不想逆她,也應了。

陳寧玉同傅朝清告別一聲,去見傅成夫婦,準備回陳家。

傅朝雲問傅朝清:“你不挽留她幾日?往常你若是說,她總會留下的,母親也不舍得她走呢。”

傅朝清淡淡道:“你也說往常了,阿玉已經長大了。”

他轉身而去。

傅朝雲皺了皺眉,想到陳寧玉的話,也去看他娘子了。

陳寧玉是在傍晚回到陳家的。

太夫人笑道:“沒有多住幾日?只當你這次隔的時間久,要住那邊個把月呢。”

“我想祖母呢,天天睡不好覺。”陳寧玉挽住太夫人胳膊。

太夫人一戳她腦袋:“得了,你哪回去不是歡天喜地的,長公主疼你,樣樣好的都給你享用,是比咱們家舒服多了罷?”

“哪裏呢,都說金屋銀屋不比自家狗屋,姨母那兒再好,總不是自己的家啊,再說,見不到祖母,總覺得缺了什麽。”

太夫人聽了受用。

陳寧玉叫人把烏魚拿去廚房:“今兒在池裏釣的,可大了,姨母說把烏魚弄成片,碾大碾平了,再包些珍珠果在裏面,好吃的很。”

太夫人不由百感交集。

當年長公主與大兒媳周氏極好,也常請她過去,知道她愛吃魚,卻不愛挑刺,吩咐廚房精心準備了這道菜。

太夫人嘗過之後很喜歡,還命廚子專門去學。

只周氏去世後,便再沒有吃過。

長公主因為這事,也再沒有登過他們陳家的門。

太夫人半響沒有說話。

陳寧玉並不知內情,見太夫人如此,暗想是否說錯了話,興許姨母是別有用意?

太夫人卻道:“也罷,這菜是好吃,晚上就讓廚房做罷。”

陳寧玉這才松了口氣。

在心裏,她只希望長公主與太夫人能和睦,可惜,這似乎太不容易了。舊年往事,不是說忘就忘的,雖然,對她來說,這微不足道,畢竟她那時還尚未存在於這世上。

晚上,她陪太夫人吃了頓飯,告知自己接管了那份產業。

太夫人問起傅朝清,她答看起來不錯,至於具體如何,長公主沒有說。

太夫人嘆了口氣。

回到芙蓉苑,陳寧玉遠遠就見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影立在院中,登時快步走了過去。

陳修轉過身來,笑道:“你這些花種的不錯,可見也不是胡亂養的。”

“自是喜歡才種的,女兒可不想糟蹋鮮花呢。”

陳修揉揉她的腦袋:“陪你祖母吃飯了?”

“恩,父親才回來麽?”她問。

陳修點點頭,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過得片刻才道:“路上也累了罷,早點歇著。”

她的父親極是英俊,只是看著她的時候,總會有種傷感掩藏在眼底,令人心疼,可陳寧玉卻會為之歡喜。

是的,父親一定愛著她的娘,他的前妻,這總是一件好事。

所以這些年,他才會那麽愛護她這個女兒。

陳寧玉拉住陳修的袖子:“爹爹,姨母把田契房契給我了。”

陳修一怔,繼而若有所悟:“是該給你了,玉兒,不過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你要好好保管了,若有弄不明白的,問問你母親。”他頓了頓,“或是問太夫人都是行的。”

“父親不知道麽?”她笑。

陳修捏捏她鼻子:“為父只知道花錢,玉兒不知道嗎?”

陳寧玉哈哈笑起來。

陳修確實是這樣的人,從不過問錢財,正如好些家庭中的男人一樣,主外不主內。

送走陳修,陳寧玉回房,把長公主交予的賬本拿出來翻了翻。

以後,她不能坐等錢財送上門了,一切都得靠自己來經營。

說起來,還是很心煩的。

她細細看了起來。

☆、來客

到得六月,吳家老太爺的身體有好轉,請他們去府上一聚。

這次兩家的意思很明顯不過,是要結親了。

大夫人張氏萬分歡喜,一掃心頭之前因李家帶來的陰霾,畢竟這吳簡比起李公子,那是好太多了,就是放眼京城,又有幾個能越過他?

她十分的滿意。

太夫人也很高興,原本就是世交,這回親上加親,兩家的關系自然是更近了一步。

陳家如此歡喜,就好像是高攀了一樣,但事實上,確實是這樣。

永春侯府只是個名頭,用來炫耀一下先輩的顯赫是可以的,但也僅止於此了,本朝自開國後,都重用文臣,武將若沒有不世功勳,基本上都是矮文臣一個頭的。

而論到功勳,現陳行傷了腿,要再立功只怕是很難。

故而他們格外的看重吳家。

芙蓉苑裏,兩個丫環閑聊。

白桃神秘兮兮道:“太夫人昨兒拿了一盒子的南珠紅寶出來,南珠又大又圓,紅寶顏色也好,說是要給二姑娘做一副頭面呢。”

這消息又是她娘劉婆子告知的。

“上回大姑娘出嫁,太夫人不也出了好幾塊美玉呢?又有什麽。”碧桃不以為然。

白桃嘿嘿笑:“我就是好奇等咱們姑娘嫁人,太夫人會給什麽。”

碧桃白她一眼,輕聲道:“也就咱倆說說,姑娘那兒,你別提。”

白桃嘆口氣:“我知道了,原先還想討點好,我老娘總讓我去說,結果姑娘才不看在眼裏呢,我也不去了。”

她不是笨人,早看出陳寧玉不吃這一套。

碧桃笑了笑:“你娘也是為你好,不過也是多此一舉了。”

“是啊,是啊,我今兒讓她別再來說了,省得兩面不是人,她氣鼓鼓的走了。”白桃笑道,“不過回頭又給我塞了幾塊核桃糕,太夫人賞的,你嘗嘗?”

碧桃就拿了來,二人坐在臺階上吃。

陳寧玉與丹秋出來,她們剛吃完,忙著擦嘴。

“姑娘要出去?”白桃詢問,“今兒可熱呢。”

“閑來無事,去涼亭那裏坐坐,你給我打傘。”陳寧玉吩咐碧桃,“你去廚房,找些剩飯還有饅頭什麽的。”

那是要去餵魚玩了,碧桃應一聲。

三人去往園子東邊的魚樂池。

誰知陳寧柔也在,見到她,招呼道:“四姐姐今兒也有興致呀。”

“左右是消磨時間。”陳寧玉站在朱紅色的欄桿前,看著池裏已經被魚食吸引過來的魚兒,興趣忽地的就減了一半。

“其實也無甚意思,一群笨魚罷了,我扔石頭也罷,扔吃的也罷,它們就知道一窩蜂的擁來,真真是蠢呢。”陳寧柔擦擦手,把陳寧玉拉過來,笑道,“還不如咱倆說說話。”

“五妹想說什麽呢?”

“咱們姑娘家能說什麽,我只是為二姐姐高興,嫁了這麽一個好人家!”

陳寧玉點點頭:“二姐姐是有福氣,但也是應該的。”

“這話說得。”陳寧柔眼睛轉了轉,“難道四姐姐就不是應該的?咱們都是侯府的姑娘,誰比不上誰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寧玉在心裏呵呵了兩聲,眼見碧桃過來,便站起來去拿食物拋到池塘子裏。

陳寧柔走過來與她並肩:“聽說長公主府裏的池塘很大很大,也養了很多好看的魚兒,是不是?”

“是很大,不過魚兒麽,我大表哥放了好些烏魚,鯽魚,鯿魚等進去,倒是不剩多少了。”

陳寧柔眼睛亮閃閃的:“真有意思,咱們家怎沒人這麽放呢,放了之後,就可以釣魚上來吃了,多好玩!”

她一副浪漫天真的樣子,這樣是很討人喜歡的。

陳寧玉目光柔和了一些:“也只有表弟會放了。”

提到章季琬,陳寧柔嘴角撇了撇,她一點不喜歡這個人。

“我聽祖母說過,傅大公子成親了,現回想起來,我只少時見過他,也不知傅二公子何時會成親呢?他們怎也不來咱們家玩?”

這個問題陳玉寧倒不好答,只怕是長公主不同意罷。

“許是太忙了,大表哥是錦衣衛,就是自個兒家,都不太見到他呢。”至於傅朝清,她沒有提。

陳寧柔也沒再說話,只看著池裏的魚,手指一下一下繞著襦衫的衣擺。

陳寧玉餵完魚,正打算走,卻見碧桃找來了,身後還跟著陳寧柔的丫環寶珠。

二人一同說道:“府裏來客了,太夫人請姑娘過去呢。”

“哪戶人家?”陳寧柔當先發問。

寶珠搖頭:“奴婢不甚清楚,像是什麽表親,有一個婦人,還帶兩個孩子來的。”

“奇怪,是誰呢?”陳寧柔皺起眉。

“去了不就知道。”陳寧玉先往前走了。

陳寧柔來到慈心苑,方才知曉,原是曾來過的客人,大概七年前,他們來侯府,帶了好些土特產,太夫人也曾好好招待過。

那婦人乃是太夫人一個表弟的女兒,老家是在大名府的,家裏做點小生意,那表弟還惦念太夫人,叫他們來拜會了一次。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他們回去,那表弟沒多久就去世了,婦人的相公後來又染了病,也死了。

太夫人想到那表弟,就哭了一回。

她年少時,那表弟過來住了幾年,只沒有考上舉人便回去了,二人倒是有些感情,偶爾會有書信往來,當時聽說他去世,也是難過了一陣子。

那一輩的,就只剩下她一個了,都不是什麽長壽的人。

“快來見過你們表姑,表姐,表弟。”太夫人抹一下眼睛,叫幾個姑娘前來相見。

那婦人趙氏很是拘謹,伸手拉一拉衣擺,手也不知道往哪裏放,先開口就喚幾位姑娘,倒像是個下人。

張氏皺了皺眉,姜氏撇了撇嘴。

趙氏的女兒呂蕓紅了臉,握住她娘親的手。

趙氏另一個兒子呂合,只立得筆直,嘴唇微微抿著。

太夫人看在眼裏,叫幾個孫女兒坐,同張氏說道:“你一會兒準備個地方,他們一路上也勞累了。”

張氏點頭:“空的院子倒有,很快就能收拾好的。”

趙氏忙道:“也不用啥院子,咱們什麽地兒都能住。”

太夫人擺擺手:“這怎麽成,淑良,咱們親裏親戚的,你就別太客氣了。”又看向呂蕓,像是很喜歡她,“上一回見蕓兒,不過才八歲,這都長成大姑娘了,瞧著便是懂事的。”

“跟著她祖父學過幾年書,能一些識文斷字。”聽到她誇讚自己的女兒,趙氏不由自主放松下來,笑的很高興。

呂蕓忙道:“比起表姐表妹,不值一提的。”

“也是很不錯了,可見家裏是很疼你的。”太夫人又看向呂合,“合兒長得健健壯壯的,雖是弟弟,卻像個哥哥呢。”

“尋常家裏活都是他做的,自然是有力氣了。”趙氏心疼,嘆了一口氣,“都是家裏連累他,這幾年都不曾念書。”

“娘,您說這些做什麽,家裏就我一個男人,難道還能坐視不理?”呂合小小年紀,卻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其實並不想來投靠永春侯府,奈何拗不過她娘跟親姐,只得來了。

太夫人微微點了點頭,男兒有擔當,那便是很不錯的人了。

想來他們也是山窮水盡,但凡有點兒生計,也不會背井離鄉。

說起來,也是苦,到最後竟然只剩下孤兒寡母了。

張氏很快就叫人去整理院子。

陳寧安微微笑道:“呂姐姐路上奔波,裙衫也臟了,祖母,我新做的幾套不如給了呂姐姐穿,像是身量也一樣的。”

趙氏合手道:“二姑娘真是心善,不過我蕓兒哪裏好穿你的衣服呀!咱們自己也帶了的。”

太夫人投去稱讚的目光:“寧安考慮的周到,女兒家是該穿得漂漂亮亮的,以後你們住在這兒,便是一家人了。”

趙氏感動的淚花閃閃。

陳寧柔微微的哼了一聲,她是看不慣陳寧安做好人的。

陳寧玉無甚作為,只發現呂蕓的臉又紅了。

張氏打理完事情,回頭同太夫人說話:“母親當真要讓他們常住下來?”

又不是太親的人,她對此懷有異議。

太夫人瞧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年紀大了,總覺得對人該寬和一些,他們既然投奔來,沒得趕了人走的,我那表弟至死還念著我呢,他的後人,還能不照顧一二?咱們家不至於還容不得這三個人。”

張氏忙道:“兒媳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何安排呢?”

尤其這呂蕓,正當是嫁人的年紀,難不成也當她是府裏姑娘一般?

“每月也發些月錢罷了。”太夫人才發現確實也沒想了仔細,這會兒頓一頓道,“我這表侄女還年輕,人也老實,隨便尋個事兒給她做都是妥當的,合兒的話,讓他去書院罷,他們呂家原也是書香門第呢,不能沒了念書的。至於蕓兒,小姑娘還挺有自尊,也別怎麽多管,到嫁人了,她母親自會說的,倒是問問要求,尋個人嫁出去也罷了。”

張氏心想,說著倒簡單,但總是多一家子,未免有些不滿,太夫人一時善心,倒添了好些麻煩!

她回去忍不住便同陳行訴苦。

可陳行一個大老爺,哪裏想那麽細致,與太夫人一般說話,張氏氣得也沒法子,只得先不管了。

陳寧玉這幾日看賬本,每回都看得頭暈腦脹,才發覺自己真不是做賬房先生的料子,後來想想,也是笨了,長公主管得那麽好,難道就一定是她親自動手的?

她其實是缺了管事的人了。

幸好可以信任的人還是有的。

她叫來谷秋道:“谷秋,我學算術的時候,你也跟著學了一些的,今兒開始,你給我看這些賬本,每一筆都要搞得清清楚楚。”

谷秋聽了,非但沒有因這繁瑣的事情而不樂,反而是欣喜若狂,連連點頭:“奴婢一定會好好看的,請姑娘放心!”

自打陳寧玉拿了賬本之後,她私底下也認真覆習過算術,陳寧玉是知道的。

有時候,不用怕自己有野心,在主子眼裏,無所作為的下人才令人頭疼呢。

這事兒很快就被姜氏知道了,卻是大為不滿,等到陳修回來,同他說道:“原來寧玉已經開始管家業了,我倒不是怪她不說,只這麽大的事情,她一個小姑娘如何忙得過來?出點差錯,如何是好?”

陳修淡淡道:“她一早便告訴我了。”

見他一點也沒有責備陳寧玉的意思,姜氏只得忍氣吞聲,仍舊柔聲道:“相公還真放心讓她自個兒管?”

“本就是她的東西。”

“這誰人不知,她外祖母去世後,便把產業全給她了,妾身還不是擔心她麽,從小不愁吃不愁穿的,哪裏學過這些?”

陳修轉眸看她:“怎麽,你有什麽好主意?”

“我是一心為她打算,相公您想想,這些產業原是長公主在管的,莊上,鋪子裏多是她的人,現今給了寧玉,聽說也收回了一些人,這不就缺人了麽?我是看,不如派些得力的人給寧玉,她一個姑娘家,總不能時常出門罷?”

這番話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陳寧玉將來是要嫁人的,難不成還一直用著長公主的人?他點點頭:“那你去同寧玉說罷,她若肯,便派幾個去。”

姜氏眉開眼笑的應了。

等到陳寧玉哪日來請安,姜氏便提起來。

“相公說了,你管這些未免累,找幾個有經驗的來比較妥當。”

陳寧玉哪裏聽不出其中的意思,不過這金山銀山再多,也都是她的,可容不得別人來插手,更何況那人還是姜氏。

她雖然對這個後母沒有諸多怨恨,可姜氏對她十分關心,有兩分是真心都算不錯的了,陳寧玉很清楚,不是親生的,到底不一樣。

所以她也從不期望這些。

“母親考慮的也是,我正為此擔憂,想與祖母借幾個人。”她把太夫人擡了出來。

姜氏臉色有些不好看:“太夫人這把年紀,少操心點事情才是真的,你現在大了,正該同我學學管家。”

陳寧玉輕輕笑了一下。

以前只知道教陳寧柔,這會兒她拿了好大一份家業,姜氏便發現她才是姐姐,理應該先教她麽?

不過也太晚了。

陳寧玉低頭撫一撫腰間的荷包:“我早同祖母說了,母親平日繁忙,女兒就不勞煩您了,祖母雖然容易疲累,可卻是真的喜歡教我,說閑著也是閑著呢。”

姜氏聽了嘴角略歪。

侯府大半事宜都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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