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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伯琊對上細堯。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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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頂著跟他妹妹一樣的面容!只是更為成熟一些……那也跟他妹妹的長相差不多啊!

山海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仿佛在看一場上古傳說級別的大戲……你們軒轅氏的神靈居然是個跟自己劍靈搞一起的家夥?”

忘憂瞪大了眼註視著遠處溫情脈脈的神子與劍靈,再一次開口問道:“軒轅氏歷代忘川與忘憂……真的不是都長一個模樣嗎?”

“不不不不不。”忘川連連否認,“我看過前幾代忘川與忘憂的畫像,真的不是一個模樣,真的不一樣!”

“……哦,我懂了。”忘憂幽幽地說,“我們是因為長得跟神子與劍靈一模一樣,所以才會要倒大黴?”

忘川:“……”無法反駁。

天上地下,神靈之名皆是獨一無二的,眼見那名為忘川的神子喚劍靈為“忘憂”,兩人一妖更加確定了,這位,就是後來在人間界留下軒轅氏血脈的、上界某些仙人千方百計想要覆活的神靈忘川。

這位神靈忘川看起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但他似乎沒有初始神那般敏銳或者說有能耐,能發現得了兩人一妖的存在,於是山海他們自遇到神靈忘川起,就一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跟著他,試圖從這位神靈身上發掘出某些真相。

跟蹤得久了,他們發現,神靈忘川他很強悍,而且還比較正直。

手握上古神器軒轅劍,神靈忘川的實力遠超一般神靈,幾個同樣有神器在手的神靈都抗不過他,至少他一直未曾遇到過能讓他動真格的對手,或許也有他不喜打架鬥毆的緣故吧。他所掌握的,更多的是一種審判之力,有些妖族想禍亂人間界,被他一劍挑了;有些巫族想玩什麽血祭天地,被他一劍挑了;有些魔族想挑起紛爭,坐擁天下,也被他一劍挑了;就連神族中有家夥惹出了什麽不該惹的亂子,還是被他一劍挑了。神靈忘川所及之處,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大家夥臉上都是笑嘻嘻,某些陰暗之徒就只能心裏……那啥啥。

神靈忘川喜歡天下安康。

有人對如此強大又正直的神靈忘川滿心敬仰,自然也有人對他懷恨在心。

神靈忘川在游歷途中,總會遇到一些想對他勾勾搭搭或者是想偷襲幹掉他的家夥,對此,他只做做出兩種動作:一甩袖拍飛或者一揮劍挑了,幹脆又利落。

這一日,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青衣飄飄的神靈。

劍靈忘憂正以人形圍著神靈忘川嘰嘰喳喳說笑,見到此神,忙收斂了笑容,規規矩矩地行禮道:“藥神大人。”

這位藥神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上下掃了神靈忘川一眼,直言道:“你如今倒是悠哉悠哉、肆意得很。”

神靈忘川微微蹙眉:“發生了何事?”

藥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你久在外界游歷,是不知道如今神族之中,分成了三個陣營,擁立出了兩位勢同水火的神王。他們還不許第三陣營的自持中立,想方設法要拉攏呢,神靈若是不從,就遭迫害……鬧得天翻地覆的,除了那幾個實力強大、一直清心寡欲的神靈無人敢動之外,其他神靈都被威逼利誘了幾番,不得不站隊了。”

神靈忘川道:“天道如何說?”

藥神扯了扯嘴角:“沒有半分天機示下。我在想,神族若是繼續同族操戈下去,只怕又會引來一場天地量劫。”

神靈忘川遂點了一下頭:“我去見見那兩位,”他停頓了一下,略帶嘲諷地吐出兩個字,“神王。”

真不知道他們要什麽好爭的,沒有被天道所認可的神王,這個身份就永遠只是虛妄罷了。神靈忘川漫不經心地想著,其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劃出了天際。

山海他們謹慎地選擇了沒有跟去,更何況他們也追不上。

忘憂有幾分悵然:“他們為何要爭什麽神王啊?”

山海冷笑了一聲:“這你就不知道了。無論什麽種族的人,都追求強大的實力,想要睥睨天下,坐擁六界,這些神靈雖超凡脫俗,高高在上……追求的不過都一樣。”

忘川倒是說:“我觀這神靈忘川,倒是與那種欲求神王的家夥們不一樣。”

山海扯了扯嘴角:“那是誰想覆活他?”

忘川沈默了。

失去神靈忘川的蹤跡,他們又在這世間隨意地流浪,見過了無數嬉笑怒罵,眾生百態,或算盡機關的,或血腥殘暴的,或唯我獨尊的,或清心寡欲的,或溫情繾綣的,或與世無爭的。無論哪個種族,都有著各式各樣的人。

數個月之後,他們又一次遇到了神靈忘川——他一身白衣沾上了一些灰塵,神情較之前更加冷漠了,跟在他身邊的劍靈忘憂,也鮮少再露出笑容。

之後再遇到不平不公之事,神靈忘川還是會插手,只是他越發沈默寡言,偶然間,還會流露出一絲哀傷。

知道有一日,藥神又出現在了他面前,這一回,藥神面露哀切,沈痛地對他說:“兩位神王手下大將又發生了爭執,這一次鬧得太兇了,竟使得天地崩塌了一塊……”

神靈忘川臉色凝重地說:“我已經……聽到天地哀鳴之聲……”隱隱還有對神靈的怨恨與不滿。

藥神悲傷地說:“女媧娘娘尋到了解決之法,她、她已決意……以身祭天!補上天地的漏洞!”

神靈忘川猛然色變,厲聲道:“是他們逼的?!怎能如此!那群混賬……”

藥神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是她自願如此。”

神靈忘川的話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他沈默良久,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藥神垂頭望著腳下的土地,悶悶地道:“娘娘前往人間界留下了她的一點血脈,好歹能將女媧之力傳承下去……如今這個時候,她大概已經準備好補天了。”

神靈忘川苦笑了一下,黯然道:“上次你說過的話,想必很快就成真了。神族內鬥不息,巫妖兩族又連起紛爭,魔族也陰謀詭計個不停,只怕不久之後,我們又將踏上龍鳳麒麟三族的舊路了。”

藥神正要說他悲觀了,但轉念一想,天道默許了女媧以身祭天……何嘗不是一種預示?神族所造下的種種後果,皆需神族自己來償還。藥神便轉而說:“倘若未來的確如此,我等不如也早早地去人間界留下血脈傳承,以待後世?”

神靈忘川卻是郁郁寡歡,對此不抱希望:“如果天道發怒,要滅我神族,就算我們提前留下血脈,它還會庇佑我們的後代嗎?”

他這話也有理,但萬一這就是他們能存留得住的一線生機呢?因此藥神又多勸了神靈忘川一番,後者勉強應了。

他們二神遂前往人間界,各自留下了一點血脈,藥神後裔以神農為姓,神靈忘川思索良久,摸到了身上的軒轅劍,於是便為後裔取姓為軒轅。

而後女媧祭天,二神王卻爭鬥得更狠了,甚至插手了巫妖兩族的紛端,魔族又有卷土重來之勢,縱然是強大正直的神靈忘川,也無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無法保持中立。

兩人一妖皆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悲涼。

神靈的力量比龍鳳麒麟三族更為強大,引發的後果也更為慘烈,世界又一次陷入了毀滅性的災難當中,哪怕是各種族不約而同想避開的人間界,也是一片混亂。

好戰必亡!好戰必亡!

山海與忘川兄妹已經顧不得其他,只能跑到人間界躲避。神隕量劫就將來臨,這是天道對狂妄不安的種族的嚴懲。

不知過了多少載,幾十年?還是百年?原本隱藏在軒轅氏中的山海與忘川兄妹最後一次見到了神靈忘川。

他身上的衣袍早就沒了當年那樣白凈汙垢,原本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發也是亂糟糟的。他提著軒轅劍,走進了軒轅府中。

軒轅氏老族長誠惶誠恐地跟隨著他一路走到祠堂——這個時候祠堂還是一個小神廟的模樣,供奉著神靈忘川的神像。

神靈忘川長久地註視著土捏的自己,好半晌才沙啞著嗓子說:“把這個神像……推了吧。”

老族長嚇得一哆嗦:“這這這……這怎麽行?這這……”

神靈忘川不容置疑地重覆了一遍:“把神像推了。”

老族長無法,顫巍巍地叫來幾個青年男子,戰戰兢兢地在神靈忘川眼皮子底下推到了他的神像。神靈忘川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軒轅劍就往那土堆上一插,細細地繪制了一圈圈覆雜的陣紋。

劍靈忘憂當即就顯出人形,哭泣不已:“忘川大人!您這是要拋棄了我嗎?為何不肯讓我與您一同戰鬥!我還很有用,您不能這麽對我!您不能就這麽拋下我!”

劍靈掙紮著往神靈身邊撲,但後者設立的陣法很快成型,死死地困住了她。

神靈忘川猛地轉身,不去看劍靈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樣,不去聽她苦苦的哀求,閉了閉眼,這才對老族長開口:“從此往後,不許再提及我之名。保全好自己,看好軒轅劍!”

他擡手就把幾個軒轅氏人甩出祠堂,又伸出大掌狠狠地往下一壓,整座祠堂瞬間沈入了地底深處。

何以渡川,唯有忘川(十二)

忘憂再度睜開雙眼,前後上下左右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遠處飄浮著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小黑點。

她猶記得發生在眼前的那一幕:劍靈長久悲鳴,神靈忘川義無反顧地沖入雲霄,以神魂止戰,他滾燙的鮮血噴濺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血濺之處,發出了嫩綠的生機。

他消失的那一刻,九霄之上,金光璀璨。

忘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像有點濕濕的,她照習慣前後左右看了一圈,山海目無表情,忘川側背對著她,獨自悵然。

忘憂與山海相對無言。過了許久,山海才輕嘆了一口氣,開口道:“後續之事,我們都沒能看到,故而也未確認,到底是誰想要覆活神靈忘川,不過……”

他話還未說完,忘川就幽幽地說:“猜也猜得到,有三種可能:覬覦神靈忘川力量之人;最初的軒轅氏族人;還有軒轅劍劍靈忘憂。或者,這三種人因同樣的目的勾結到了一起。”他又停頓了一會,轉過身來面對著山海與忘憂,“我記得從前,在神獸白澤面前,他說我的命運已被註定,到了魔尊面前,他也說了同樣的話。我猜,是因為我與忘憂這樣的長相,是一種特殊的標記,讓人一看就能知曉什麽。”

神靈忘川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生於五行之中,又跳出五行之外,他能掌控五行所有元素,卻又不受五行的限制,所以才那般靡堅不催,所向無敵,無人能奈何得了他。

而忘川是絕五行體,是覆活神靈忘川的絕佳容器。

忘川緩緩地說:“相貌、絕五行體、沒有靈根、又是血脈後裔,多麽適合用做他的肉身啊……千萬年來,唯我一人。”

山海看他冷凝著一張臉,語氣裏撲面而來的都是嘲弄,忍不住道:“那、那什麽,咱們現在還在這仙道裏,還是有希望找到解決之法的……先、先不用這麽悲觀。”

忘川瞥了他一眼:“我沒悲觀。也確實有點難過,但……神靈忘川做了那麽多,他身後還有無數算計,以致千萬年後,還要被人覬覦。或許我真的是他的一線生機呢?”

山海目瞪口呆:“你這……還、還打算真的為他獻祭嗎?”

忘川笑了一下:“我們來此不就是尋找一線生機的嗎?既是我的一線生機,也是神靈忘川的一線生機。”

山海整個人都不好了,連忙推了推忘憂:“快快跟你兄長說點什麽!”

忘憂被山海這麽一推,下意識地說道:“獻祭應該不至於吧?”她一邊思索一邊道,“雖然我也覺得忘川與神靈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但、但、但……”

眼見忘憂“但”了半天沒有“但”出下文來,山海連忙又伸手指著這片白色空間裏唯一的小黑點,說:“那東西就一直杵在那太明顯了,不如我們先過去一探究竟?”說著就拉扯著兩人往那黑點走。

誰料走了老遠,那個黑點還是他們原先瞧見的那個大小,一點都沒變。

山海頓時道:“算了不去了,咱們先歇會。”

忘川與忘憂又被他拉扯著盤腿坐下,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坐在了什麽地方。然而下一刻,他們面前就驟然冒出了一個黑黢黢的大洞,細細看去,裏頭好像還有點點星光在忽閃忽閃,仿佛在急切地召喚他們進去。

呵,之前故意挑逗著他們往黑點那走,眼下見他們不走了,就自己急吼吼地湊過來了。什麽德性。

眼見兩人一妖對出現的黑洞頗為漠然,那黑洞急了,猛地一吸,瞬間就將他們吞噬了進去,唯有山海一聲怒喝的餘音還殘留在此地。

伴隨著幾聲重重的“撲通”聲,兩人一妖相繼砸落,忘憂暈頭轉向地爬起來,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聽見山海不帶絲毫感情地“哇哦”了一聲。

這是一座巨大的藏書閣,數個書架盤旋直上,仰頭望過去,一眼望不到盡頭,架上滿滿當當的書籍古卷,多得超乎想象。

山海走到一個書架前掃視了幾層,而後道:“傳記、見聞錄、功法、秘籍……真是應有盡有,想來從古至今的書籍,這裏皆能找到。”

忘憂也走到一邊,隨意抽出了一本想要翻看,封口處卻冒出了一個陣紋,她仔細瞅了瞅,說:“這種功法秘籍需要接受其中傳承才能打開。”但她對這沒什麽興趣。

天樞峰上的藏書閣中,書籍種類也是多得很,她師父南官手裏各式各樣的功法都有,忘憂也不是沒有見識過,但這東西貪多無用,只有最適合的才是最好的。

山海已有燭陰之神的傳承,他對功法秘籍也不感興趣。

忘川道:“既然此處書籍應有盡有,那我們該找找與靈根相克有關的,或是與我這種絕五行體有關的。”

忘憂點了點頭,遂順著書架一本一本找起來。

山海仰頭看了一下,道:“我去上面看看。忘川,你可以再往周圍探查探查,看看有沒有出入口,或者除了滿屋子的書架還有什麽。”

這裏靈氣太充沛了,反而絕五行體的忘川更適合去探路。

兩人一妖便就此分工。

也不知這藏書閣本身就有意識還是它性格太惡劣了,架上的書籍總喜歡一本本地跳出來,劍譜愛往忘憂眼皮子底下鉆,妖法一類地就對著山海搗亂,折騰得暴脾氣的山海先忍不住了,怒吼一聲化為原型,死死地纏住了他所在的面前那個書架,頗有種它再搞鬼就摧毀書架的架勢,嚇得一本本正肆意飄來飄去的書忙不疊地縮回了架子上。

忘憂看到了這一幕,於是默默地召出了青溪與赤燭二劍,果然不等她動手,那些書籍古卷就乖乖地回到了原位。

十分之欺軟怕硬。

藏書閣中沒有晝夜之分,山海與忘憂忙忙碌碌折騰了許久,也沒找到他們想要的,索性歇下來,聚到了一起。

忘憂環顧四周:“怎麽不見了忘川?”

山海一楞,他確實一直都沒聽到忘川的聲音,難道這藏書閣中有什麽古怪,忘川不小心中了什麽陷阱嗎?

仔細想了想,山海對忘憂道:“你發現沒有,或許這個藏書閣,才是整個仙道的中心。它是有意識的,我們經歷了那許久的上古洪荒,它後來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們拉到此處。而且仙道之中,我們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洪荒時期,我們像是在那呆了數百上千年,可是修為並無多少增長,此處靈氣充裕,我們卻無法吸收。”

忘憂讚同地點了點頭,也道:“說起來,我們落到這藏書閣裏,發現了這無數古籍秘卷,第一反應,是尋找我們急需的內容。我原以為,這數不盡的秘籍功法是一道考驗,但我方才又想到了一種可能,這些書籍我們都打不開,探查不到裏面的內容,會不會整個藏書閣都是假的?”

山海猛然拍手:“你說的有道理!靈氣對忘川無法產生影響,卻能混淆我倆你的視聽,而現在,我們應當盡快找到忘川!”

忘憂連忙指了一個方向:“我記得他是往這個方向走了!”

山海與忘憂立即往那個方向趕去,面前卻出現了無數高大的書架,繞開了一架又冒出一架,直到把他們繞暈,迷失了方向。

山海沒好氣地道:“我真想一把火丟過去,將這些燒個幹幹凈凈!但這些書若是真的,毀壞了又太可惜!”

所以一直束手束腳的,不好動作。

他幹脆化為原型,龐大的身軀爬上書架,從架與架的縫隙中擠過去,哪個書架想來擋路就一口氣噴過去,把架上書籍吹著漫天亂飛。

忘憂被他尾巴尖尖卷著吊在半空中,露出了淡淡的憂傷。

他這是跟藏書閣對上了麽?你不放我過去,我就把你這地方整成一團糟?身軀巨大就是好用哪,尾巴一掃,書架紛紛倒。

藏書閣果然生氣了,一本本書揮舞起來,像磅礴大雨一樣往山海身上砸,可惜山海他皮糙肉厚的,十分抗造。

這場鬧劇又折騰了不知道多久,藏書閣先敗下陣來,氣呼呼地指揮著書架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這個“氣呼呼”是忘憂想象的,總之,藏書閣妥協了。

山海立馬一溜煙地卷著忘憂跑了。

他們又七拐八拐地尋了許久遍尋無果,最後還是忘憂心有所感,叫山海推翻了角落裏看起來最小、最不起眼的那個書架,整個藏書閣猛然“轟隆”了一聲,地面上驟然出現了一道暗門,在山海與忘憂面前緩緩地打開。

山海看著又是一個黑黢黢的地道洞口,沈默了一下,說:“確定是這裏?”

忘憂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感受到了血脈的召喚。”

山海突然覺得有點牙疼,血脈的召喚都來了是麽?以前怎麽不見他們兄妹倆之間還有這等聯系呢?等等,血脈的召喚?

忘憂果斷地跳入地道,山海連忙召出一團火跟了上去。

走過一小節甬道之後,面前的一切豁然開朗,他們一眼就望見了一個黑色的石柱,石柱上用粗獷的鐵鏈牢牢地捆住了一人,石柱前一個白色人影站在那裏。

忘憂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去,看了一眼石柱,驟然大驚失色,伸手捂住了嘴。

她語無倫次地說:“這這……他不是……怎麽會這樣?”

忘川低聲道:“是啊,他怎麽會在這裏呢?”

本以為身死神隕的神靈忘川,為何會被鎖在一方暗無天日的小小空間裏,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樣?

山海舉著手裏的火在四周照了一圈,墻面上光滑得很,沒有半點痕跡。他將目光再次轉向黑色石柱,一時竟不知說什麽。

神靈忘川怎麽能落到這樣的下場?他犧牲了自己,以神魂止戰,怎能最後被困在這裏,遭受千萬年幽禁?!他又有何罪孽?憑什麽受此痛苦?

忘憂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想試探一二,忘川苦澀地道:“我已經試過了……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就算用上我的血也沒有任何反應。我不知道他是死了還是活著……禁錮一位先天神靈,這世間還有誰能做到?”

忘憂心裏直發怵:“天、天道?”

山海否定了她:“天道雖無情,但天道至公,它不會如此對他,對那兩位引發動亂的神王還差不多。”

忘川黯然道:“我在此站了很久,只感受到了一種情緒……萬念俱灰。上古洪荒時,神隕量劫中,不知他經歷了什麽,最後,變成了這個樣子……”

何以渡川,唯有忘川(十三)

忘川盤腿坐在黑色石柱面前,凝視著不死不活的神靈忘川,一坐就是許多天。

仔細一看,你就能發現他早就目無表情,兩眼放空,仿若靈魂出竅,忘記了歸路,天塌了都驚不醒一樣。

忘憂不忍面對她家祖祖祖祖祖……宗,遂又回到了給人一種泰山壓頂之感的一眾書架底下,試圖尋到她想要的答案。

山海微微嘆了一口氣,也投身於茫茫書海當中。

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飛快地流逝,忘憂總算翻到了一卷獸皮書,封口處上書三個小字曰:“洪荒圖”。忘憂心有所感,於是將其解封,小心翼翼的展開來。

“鴻蒙之初,生靈為父,開清辟濁,演變六道,劃分五行……”

她下意識地念出了聲,發現書中所載,就是上古洪荒的縮影,她忙不疊地往下細看,終於翻閱到了記載神隕量劫的那一段。

“神性貪婪,各自為戰,殺戮不斷,天地動蕩,血染山海;天道至公,憫天悲地,上無安生,下無寧日,遂此誅神。大道有劫,天地無情,日月不平,四海悲歌,八方送葬;仁心之子,以身止戰,以魂祭天,神歸混沌,量劫遂平……”

忘憂來來回回看了許久,洪荒圖上一句也沒有提及神靈忘川之名,甚至這“仁心之子”,也沒說明是哪位,或者說哪幾位。

她有些煩躁地把獸皮紙卷吧卷吧丟回書架上,接著查看下一本。

山海突然從書架一邊冒出了頭,道:“我尋到了有關五行靈根的書。”

忘憂楞了一下,徹底將洪荒圖拋之腦後,朝山海飛快地湊了過去,因此也就沒有發現,那卷被她塞回書架上的獸皮紙,靜靜地化為了塵埃,隨後一股細微的風悄悄吹來,這捧塵土也被吹散,消失殆盡。

山海將書塞到忘憂手裏:“你自己好好看看。”

忘憂大致瀏覽了一番,微微差異:“靈根屬性越全,便越趨近於大道……但所需靈氣也就越多,並且各屬性靈根需同時進修,不得有先後之分。”她頓了頓,“這個我有聽師父提及,若是上古洪荒那樣的時代,靈氣極盛,全靈根者更容易修煉,而在當今,根本培養不出一個全靈根修士。”

山海擡了擡下巴示意了一下書中:“此書中附有靈根同修的功法,我覺得你可以借鑒一下。”他又遞過來一本書,“此書看名字像是記載了屬性相克法,是需要心念傳承的,因此我還不知其中內容,你自己定奪。”

忘憂道了一聲“多謝”,便尋了個角落,抱著兩本書啃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忘川總算從地道裏出來,正好對上抱了幾本書的山海,後者一見他就要說話,忘川反而先一步開口道:“仙道的出口要開了。”

山海原本要說的話頓時就卡在了嗓子裏,楞了一下,說:“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下面做了什麽?”

忘川只扯了扯嘴角,並未回答。

山海道:“行了那不說這個。”他拿起懷裏的書一本一本往忘川手裏拍,一邊說,“這本,我目前唯一找到的一本記載了絕五行體的——具體的我沒細看,你自己研究;這本關於煉器的——我比較了許多同類功法,唯有此書所載煉器術不涉及到靈力;還有這個……”他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最後總結性的道,“你記性好,內容可以先記下來,往後再慢慢研究。既然你說出口要開了,那趕緊地吧!”

忘川抱著那些書一時無言,直到他想起了忘憂:“我妹妹呢?”

山海指了一個角落:“她已悟道許久,看她周身氣息,已經金丹圓滿,即將結嬰。”

“也好。”忘川說了一句,抱著書默默地也找了個地方坐下。

山海頓時覺得他哪裏怪怪的,因為神靈忘川之事,被刺激大發了嗎?

雖不知忘川從何處、又是怎麽得知仙道出口之事,但山海還是下意識地相信了忘川,這是他們多年來培養出來的信任。因對這廣闊無邊的書海沒多少興趣(畢竟都帶不走,絕大部分需要傳承才能打開),他遂背著手在藏書閣裏漫無目的地到處游蕩,企圖在臨走之前再發現點什麽玩意。

安安靜靜不搞事的藏書閣太寬闊了,簡直無疆,或者不該稱之為閣,而是該喚作“城”才對。等到山海好不容易順著藏書“城”的邊緣走完了一圈,他猛地感覺到身體裏某個一直存在的桎梏驟然一松,很快地不覆存在。

山海一驚,頓時如一股強力旋風一樣霎時刮回了忘憂身邊,沖著她震驚地道:“你怎麽突然之間就把契約給解除了?!”

當年忘憂一個主從契約將山海留在身邊,為了她往後能有人庇佑,南官一直都沒有教忘憂解契之法,後來山海與忘川忘憂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好,直到如今已完全不需契約的牽制,但山海與忘憂都已經習慣了依靠契約感知彼此(雖然忘憂有時會切斷感官共享吧)。怎麽忘憂驟然之間又解除了契約?

忘憂正手持青溪與赤燭練著劍招,聞言便收勢,答非所問地道:“我在此處找到了一本有關契約的書,書中所載皆已學會了。”

山海:“……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是在試手啊?”

“當然不是。”忘憂這一次認真地回答了他的話,“覆活神靈之事,陰謀重重,還涉及到上界仙人,我們如今還只是下界修士,往後路途危機四伏,或許還會陷入朝不保夕的處境,但此事只關乎軒轅氏,你還背負著燭陰之神的傳承,出去之後說不得還要四處找尋他留下的神念,所以我不能連累你。”

山海:“……哈?這個時候說什麽連累不連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種狀態,指不定一出仙道就得面臨元嬰雷劫?這個有多重要也無須我說了吧?你還是水火相克雙靈根,一著不慎就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你不覺得多一份助力就多一份保障嗎?”

忘憂淺淺一笑,倒是很自信:“你不用擔心這個的。我在魔界歷練了那麽久,又在仙道中經歷了這許多,若是一個元嬰雷劫還不能渡過去,豈不白白浪費了從前那許多時光?還不如讓我去祭劍呢。”

山海的臉色一點也沒有因她這一番話而緩和,他緊緊地盯著忘憂的雙眼,沈默了很久,才低聲問道:“如此說來……你不需要我了?”

忘憂楞神了好一會,等下,這話她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她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下意識地解釋道:“我就是怕連累你啊……”

山海緊跟著又問:“那你是覺得我撐不住事,不能作為依靠?”

忘憂眨巴眨巴眼,迷惑地道:“你修為比我高出那麽多,怎麽可能撐不住事?哎,也不是……我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很努力地給山海解釋,“我與忘川所要面對的,是仙界那幫妄圖染指神力與天道之徒,而我們修真界所有修士加起來,說不定都扛不住上面那幫所謂仙人,你看魔尊大人都是大乘期圓滿,還不是要跑到魔界躲避他們……”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地說了好大一通,說到最後,連忘憂自己都給自己說暈了。

山海終於嘆了口氣,頗為覆雜地說:“罷了,你既然這麽想,我也只能從了你的意思……”他仿佛還要說什麽,最終都咽了下去。

忘憂還是有點委屈巴拉地嘟囔了一句:“我真沒有那個意思……”

山海:“……”

出了仙道之後,契約之事也沒時間糾結了——忘憂的元嬰雷劫正在天上蠢蠢欲動。

忘憂瞬間召喚出青溪與赤燭迎面而上,山海則迅速帶著忘川一連退出老遠,免得撞入雷劫範圍之中。

忘川自發現神靈肉身之後,一直沈默寡言,此時見天雷從弱變強,一道道接連不斷地往忘憂頭頂上砸,他不知想了些什麽,轉頭對山海道:“現下她在渡劫,有些話,我想跟你說了,屆時你再說給她聽。”

山海疑惑地盯著他:“這麽著急?”

忘川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兩人一妖從鬼界的鬼哭森誤打誤撞掉入仙道之中,出來後人卻已經到了海上某座小小的礁島上,四周海水茫茫沒有人煙。山海特意帶著忘川飄浮到了海面上,眼見著那座礁島在天雷滾滾之下,原本沙黃的泥土被劈得焦黑,露在海面之上的面積也逐漸變少,像是礁島也畏懼這樣陣仗的天雷,瑟瑟發抖地在往海裏鉆。

然而礁島上的水火靈力卻一點一點逐漸濃郁,慢慢地染上了顏色,在雷劫之下,倔強地化成了一黑一紅的太極緩緩旋轉著,最後凝聚成了一股生生不息之力,像漩渦一般,從外到裏,由淺及深。

這場元嬰雷劫持續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勉強收聲,那籠罩了整座礁島的靈力太極圖,也在雷劫結束之後,一點一點地變小,最後悉數被收回到了忘憂體內。

山海這才湊了過去。

這座礁島已完全被雷劫給轟平了,只要一個漲潮,海水就能將其淹沒。忘憂半蹲在島中央,兩手撐著劍,頭上冒著黑煙,身上法衣已經破爛不堪,露出裏頭被雷劫傷得完全沒法看的肌膚,她深深地垂著頭,拼命地喘著氣,喘了幾下又咳了幾聲,或者吐一口血出來,可憐兮兮的。

山海查探了一下她體內的傷勢以及靈府,還好還好,比結丹時狀態要好點了。他遂從兩儀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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