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忘川看著山海以一副波瀾不驚的面孔，冷漠的聲調說著這個令人膽戰心驚的事情，渾身的寒毛頓時就抖了起來，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也是采花的人？”

山海：“……”

一時忘記了，他自個是妖族還好說，面前這兩兄妹是人族來著，以如今人族與妖族的惡劣關系，這兩位很難在花皇那討著好。

這時，忘憂突然開口說：“如果我們也去給花皇送賀禮呢？”

山海不假思索地反問道：“那你有什麽是能做賀禮的？”

忘憂一時語塞，隨即開始翻起了她的兩儀袋。

忘川看著她的動作，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就算是去送賀禮，可是這其中也是有講究的，要投其所好。而我們要怎麽知道花皇的喜好？”

忘憂翻找東西的手一頓，恍然大悟般地道：“是哦。”

“說不定也能趁亂走掉呢？”山海的臉上掛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一瞟，往河圖舟背後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他們入海之前，曾有許多修士乘著大船先他們一步去往渺渺花海了。

忘川的眉頭並未因此而舒展，依舊有些不安：“我們一路進入花海，並未見到多少船只。光憑那幾條船只上的人，怎麽可能扛得住海中妖獸和花皇？”

“他們也有兩個元嬰。”山海說了一句，突然話鋒一轉，“算了不說這個，總之現在想要離開花海已經沒有多少可能了，繼續往前走吧。畢竟是千年一遇的盛事，見識一下也不錯。”

忘憂毫無異議地點了點頭，忘川感覺自己有沒有意見都無所謂了，只得也點了一下頭。

忘憂踮起腳尖努力夠著她兄長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不用太擔心，總會有辦法的。”自她跟山海越來越熟之後，她就有些肆無忌憚了。

山海在我手，天下任我走。

忘川一時無言以對。

越往花海深處走，花香越迷人，縱然身上貼滿了醒神符，忘川也有一種搖搖欲墜不知何年何月何時何地之感。山海將他扶到房間裏躺下，隱約聽到他呢喃著什麽。

忘憂又在他枕頭底下放了一打醒神符。

山海：“……雖然我知道你在符箓一道上頗有天賦，但符箓也不是這麽用的吧？”

忘憂並不吝嗇這些符箓，整個人趴在忘川的床頭，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聲音輕輕地說：“他現在，已經陷入幻境中去了。”

山海問：“那你自己感覺如何？”

“還好。”忘憂輕飄飄地說，“就是體內水火靈力有些躁動。”

山海頓時想到了在八裏湖洞發生的事，仔細觀察了一下忘憂的表情，見她面上什麽都不顯，暫時松了一口氣，急忙叮囑道：“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動用靈力，到花皇跟前由我出面，它不可能與龍族交惡的。”

忘憂點了點頭，又問道：“後面的幾條船是不是跟上來了？”

山海“嗯”了一聲，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那幾條船一直都相隔很近，一邊往花海深處走，一邊往下撈渺渺花。如果不是花海下的妖獸都爭相往花海中心湧去，也不可能如此順利就到了這裏。

山海仿佛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遍：“感覺如何？腦子還清醒嗎？”

忘憂有些難以言喻地看著他：“我還清醒著……師父說，如遇幻境惑人，最好的方法之一是心無旁騖。”

所以忘川是因為心思重才中了幻境的麽……

山海：“……那行。那幾條船發現了我們，在向我們這邊喊話。”

而且還是由元嬰修士聚力傳來的念話，想試探一下他們這艘船上有沒有高手，是什麽境界的高手。

“那你回覆他們嗎？”忘憂好奇地問。

“不回。”山海很果斷地說，“他們很可能也知道花皇的傳說，並為此而來。不過準備不是很充分啊，修為最高的也只是元嬰巔峰，抗得住嗎他們。”

這個問題，大概連他們自己也沒有料到。立在船頭的墨綠袍男子看著前面的船影和無邊無際的花海，憂心忡忡地說：“此行只怕兇多吉少啊！”

瘦高個的青年站在他身邊，帶著不滿說道：“還不是秦花頭帶著一部分弟兄另立門戶了，才使得我們人手短缺，只能補充一些新手！要是弟兄們都在，偌大個渺渺花海，還不是任由我們進出！”

“不不不。”墨綠袍連續搖頭道，“是這花海裏不對勁！老大不是說已經發現了吞海鯨王嗎？可是一直都沒有叫我們下海，還要我們別讓那小孩知道……他肯定發現了什麽！”

瘦高個奇怪地道：“能有啥不對勁啊這花海，以前咱們還往裏走得更深呢。”

墨綠袍也說不上來，只是有一種直覺，仿佛再往裏走，就將葬身於大海。

船艙裏，那少年又把嶄新的一套茶具摔了個稀巴爛，還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前面的到底什麽人！也是沖著花魁和吞海鯨王來的嗎！”

老學究的口氣依舊不緊不慢沒有什麽起伏：“能走到這裏，證明那船上的人實力不俗，這個時候，能多一個幫手，成功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少年瞪著他大聲嚷道：“這我難道不知道嗎！可是那船上的人理會過你嗎！你看他們像是要找幫手的樣子嗎！像是把我們放在眼裏嗎！”

老學究：“……我再試著聯絡一次。”

少年磨著牙，恨恨地道：“那老頭都算出來吞海鯨王會出現在渺渺花海深處了，怎麽都到這個地方了還不見影子？！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地去找！”

老學究依舊慢吞吞地說：“小少爺，稍安勿躁。”

那少年聽了這話，猛地抓住了桌邊，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舉起桌子砸向老學究的腦袋，但終究還是緩緩松懈了下來，惡狠狠地嗤笑了一聲。

“沒用！”

老學究根本不受此影響。

花香已經很濃了，這幾條船上的人都很有經驗地準備了隔離的口罩，此刻，所有人都精神著。

猛地從後方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不等船上人反應過來，一只黏黏糊糊的超大觸手從海霧中顯現出來，死死地纏住了位於最後的那艘船，船上的人驚慌失措地驚叫著，各自抱頭鼠竄，危急關頭只有少數幾個人想起用刀劍法術攻擊那只觸手，可是很快的，第二只超大觸手附帶著紅得泛黑的渺渺花也從海裏甩了上來。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十七）

當後面的那幾艘船處於混戰之中時，山海小範圍地釋放了龍威，使得他們的河圖舟幸免於難。

前方濃得發稠的白霧之中，影影綽綽出現了幾個窈窕的影子，一搖一擺地往河圖舟靠近。距離越近，那影子就越明顯。

忘憂定眼看去，卻是兩個身披輕紗的妙齡女子，她們頭上都頂了一朵紫得發黑的渺渺花。她們走近來，異口同聲地道：“久仰龍王大名，在此恭候大駕。”

山海瞥了她們一眼，看起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忘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山海才道：“前邊帶路吧。”

那兩個輕紗女子目光掃過忘川與忘憂，卻並不提及他倆，只手上一同結了個訣，海霧就此飄散開來，露出前方一條寬闊的花路，以便讓河圖舟通行。

山海避開那兩個女子，將忘川與忘憂拉到船艙裏，壓低聲音叮囑道：“她們是渺渺花花魁，一共有四個，只有在海上極宴的時候才能化成人形，但是道行很深，花皇更甚，她們最擅長迷幻之術。所以，切記，從此刻起，勿多聽勿多視勿多言，更勿搭理那幾個花魁，緊跟著我不要亂跑！”

忘憂與忘川同時慎重地點了點頭。

“海上極宴雖說主角是花皇，可一同入席的不乏海中雄踞一方的霸主，那些家夥已不知活了多少年歲，就連他們的手下起碼都已化形，也就是元嬰期以上。我雖有龍王之名，可修為到底降到了元嬰期，若你們出了什麽意外，我可抗不住的！不過他們看在龍族的份上應當不會為難，所以你們當好壁上花就是！”

若只有山海一人，他一點顧忌都不會有。不過龍在妖族之中地位一向很高，只要忘憂與忘川不出什麽岔子，他們可以一路悠哉悠哉看完這場極宴。

忘川本就是心思縝密之人，他還把忘憂和自己倒騰了一番，裝扮成是隨山海赴宴的無關緊要人等。

山海看了，嘴角抽搐了幾下，其實吧，道行高深的妖修，如合體期之上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來忘憂與山海之間有那層契約關系，而且誰為主誰為從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既然想偽裝一下，那他就把忘憂拎在懷裏好了。

花海中心處，有一座赤色的樓閣，外形看上去像一朵巨大的渺渺花，然而細細看去，就能發現這樓閣乃是由無數朵艷紅色的渺渺花組成，每一小朵，都晶瑩剔透，紅得耀眼。

在這樓閣裏，開辟了一個圓形的海池，池壁亦是由渺渺花搭建而來，池裏的海水平靜無波，卻有著如碧玉一般的顏色，越往下深入，那碧色越深。

圍繞著海池的是一圈坐席，陸陸續續坐了幾個人模人樣的家夥。正中央的位子坐了一位美人，白皙的肌膚，赤焰般的紅唇，黑色的長發鋪落一地，比綢緞還要細膩，頭頂上戴了一個小小的黑色王冠，一朵黑色的渺渺花依冠而生。

美人站了起來，提著黑色的帶著粼粼微光的裙子往前走了幾步，一笑如花開：“這不是吞海鯨王的族長和獨眼海禦王麽？久仰大名，有失遠迎啊！”

吞海鯨王族長外形上看著就是一個儒雅的帥大叔，身後還跟著兩個小童子，他微微笑道：“聽聞花皇降世，海上極宴已開，特地趕來祝賀，也讓族裏的孩子開開眼界。”

獨眼海禦王的臉有點像人族中的二郎真君，不過那第三只眼是橫著開在額頭上，凸起一塊，裏面眼珠睜得圓圓的，下面一雙眼睛反而閉著像個裝飾。他長得人高馬大的一副海盜像，笑起來哈哈的震天響：“本王也是過來祝賀的！”

美人花皇輕柔地笑道：“兩位請上座。”

擡手便有兩個花魁搖曳著過來，引這兩位霸主入席。

吞海鯨王族長坐定後，含笑問道：“花皇是不是把外頭那位龍王請了過來？”

美人花皇微微一怔：“族長遇到那位了？我確實著人去請那位了，聽聞他身邊還跟著兩個人類。”

“非我，是這兩個孩子遇到了，那位龍王似乎一開始只為采花。”族長的臉上一直掛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龍族久不曾面世了，如今能見到一位，在下頗有些好奇。”

花皇笑了笑，突然感知到了什麽，又站起身：“說龍王，龍王到了。”

在場的眾妖對龍族也都十分好奇，不約而同地往入口看去。只見兩位花魁領路在前，她們身後是一位身材欣長的男子，發略長，用紅發帶綁了一束甩到前面，一雙桃花眼泛濫成輝，他穿著一身緊袖窄身的紅色長袍，懷裏卻抱著一個精致漂亮的紅衣小姑娘，身後又跟著一個弱不禁風的白衣公子，氣宇軒揚地走了進來。

花皇迎了上去，裊裊行禮：“龍王駕臨，是我的榮幸。”

山海挑了挑眉，格外耿直地說：“本王事先也不知此地已誕生花皇，既然已入花海，也只好厚著臉皮來湊個熱鬧了。”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玉瓶，“本王過來得倉促，一點點心意，寒薄了些，還望花皇笑納。”

雖說上天入海每條龍都會，但山海多在大陸上行走，對海裏的事情知道得並不多，該送些什麽賀禮也摸不準，還是忘川說，花皇應該是個女子，也許會想要那個。

駐顏丹，人也好，妖也罷，都能讓她們青春永駐。品級越高，功效越好，送給花皇的這一瓶，本是忘憂特地為忘川留著的由明虛真人煉制的仙品駐顏丹。

花皇看了看那丹藥，果然十分歡喜，畢竟妖修中的煉丹師太少了，而且很難修煉到更高階的煉丹師。她當即收好駐顏丹，看了看山海懷裏的小姑娘和他身後的公子，收回視線，笑道：“龍王大人請上座。”

山海坐了下來，忘憂本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見對面的吞海鯨王族長用一種探究且古怪的神情看著她，她一呆，當即轉身，一頭紮進了山海懷裏。

雖然在場的妖修都註意著收斂了自身的氣息，但忘憂敏銳地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哦不對，是妖，格外危險！

山海表面上頗為淡定地坐著，實際內心也有些緊張，那個吞海鯨王族長，很有可能已是洞虛期修為！如果他化為原形……這片海域都放不下他。

忘川低眉順眼地站在他身後，仿若一個木頭人。

接下來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妖修，都被花皇請著上座了。山海看著雲淡風輕的，實則整個人都繃緊了。

千萬不要出什麽幺蛾子啊！不然就算忘憂把她師父召過來，或者青玹門各峰主一同趕到，也無濟於事的！

那幾個在上位席的妖修，哪一個都在分神期以上啊！

忘憂躲在山海懷裏連擡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能瑟瑟發抖。

那些妖修也都註意到了山海與忘憂，雖有些詫異與探究，卻都沒說什麽。這些超級大能們平時都隱世而居不問世事，如今能參加海上極宴也只是給花皇面子而已。

這些海中妖修的實力出乎意料，他們並未詢問山海帶兩個人類是為什麽，視線也並未過多地停留在忘憂忘川身上，就當他們不存在一樣。可越是這樣，忘憂越是緊張，索性一直把頭埋在山海懷裏裝死，忘川就更不用說了，若不是有山海的龍鱗護體，單這裏沖天的妖氣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只能低著頭保持著靜止的狀態。

海上極宴要持續個把月左右，乃海中妖族的狂歡會，但一些超級大能如吞海鯨王族長這種，過了初日的酒宴就會返回自己的領地，山海不可能帶著忘憂忘川在此停留一個月，遂也趁機提出告辭。

花皇得了駐顏丹心情一直很明朗，大方地送了他兩份花皇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聽聞龍王大人路過此地是為了采摘渺渺花？”

山海面對渺渺花的花皇有點尷尬，總有種自己踐踏了人家後花園的感覺，只好含糊了一下，說：“本王只是找一些煉丹的材料……”

“原來如此，龍王大人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煉丹師啊。”花皇聽了他的話顯然很歡喜，這年頭，誰都想跟煉丹師打好交道，花皇也不例外，又叫花魁去盛了一大盒渺渺花，熱情地遞到了山海手上。

山海因為不怎麽笑，此時卻笑得有點臉疼，謝過了花皇的盛禮，總算又回到了河圖舟上，啟程返回大澤城。

離開了花皇的直屬管轄範圍，忘川當即支撐不住倒下了，山海把他抗回房間裏，把了把脈，對忘憂道：“就是身子虛，承受不住太重的妖氣，不過有龍鱗護體，休息一段時間就好。”

忘憂沈默著點了點頭。

這海上極宴對她沖擊力很大，她本以為像她師父南官那樣的就已經很強大了，而今日所見，妖族中的強者比比皆是，比人族更甚。

那麽多強者，而她如此脆弱，不堪一擊。

山海看她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以為她也有點承受不住，便道：“忘憂，你也去休息休息吧。”說著就準備把她帶去房間。

“山海。”忘憂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裳，喊了一聲。

山海微微一怔，停在原地，等著她開口。

過了一會兒，他才見忘憂擡起頭，一雙眼睛裏帶著一點不安，更多的是堅定：“我想變強，很強！”

她之前以為有了山海，萬事無憂，所以什麽都不擔心。去浮屠十二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有山海在啊；去參加海上極宴也無妨，反正有山海在啊……可是世上強者真的很多，而山海還只有元嬰期修為。

當真以為山海在我手，天下任我走嗎？

不是的，人外有人妖外有妖，你若小看了這個世界，可是會喪命的！

單論一個海上極宴，若山海不是龍族，就他那境界，花皇怎麽看得上！更不要說奉他為上賓了！

可笑她還天真地想著去給花皇送賀禮！若是經她手去送禮，這駐顏丹花皇還會掂量掂量著收不收呢！

她現在很後怕，比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還怕。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十八）

對忘憂的決心山海表示了鼓勵，但他還未說更多，就感覺到甲板上隱隱傳來一股威壓。

忘憂臉色一白，忙不疊地跟著山海往甲板上跑，就見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男子站在甲板上，見他們出來就微微一笑：“這法器真不錯啊！是人修煉制的吧？”

他的語氣很溫和，卻讓忘憂毛骨悚然。

山海站在忘憂身前，謹慎地問道：“閣下是？”

“在下乃吞海鯨王一族族長，名為元戌。”他微笑著回答。

這家夥不是比他們要先走了嗎？山海臉色有些不好看：“不知族長到我船上來，有何貴幹？”

吞海鯨王族長元戌看著山海護著身後小姑娘的舉動，不禁感嘆道：“我以為，龍族與人修的關系該是最惡劣的，沒想到龍王閣下這麽心甘情願……跟隨一個人類。”

“我這麽做自有我的理由。”山海皺了皺眉，上下掃了他一眼，懷疑地道，“族長不會是跟海底的那位龍王有交情吧？”

龍族血脈稀少，若有實力成為一方霸主便可封為龍王。山海雖有“赤鬼龍王”之稱，但在外妖眼裏元嬰期的實力還不夠看，按例來說當不上什麽龍王，不過這也只是龍族內部之事，其他種族一般不會插手。

所以山海才有此一問，懷疑元戌是不是哪條龍王的托。

元戌笑道：“您說對了，在下確實與海底的那位打過幾回照面，雖說那位一直在潛修，不過……您要去見見嗎？”

他從一開始就覺得山海身上疑點重重，但是要想弄清楚還是他們同族出手比較好。

山海瞇了瞇眼睛，大腦快速地思考了起來。

首先，就算他還是原先分神期的實力也打不過這位吞海鯨王族長；其次，元戌看樣子對他的情況很是在意，一定會堅持叫他去海底龍王那搞清楚；再者關於忘憂與忘川，他不能帶到深海去，那裏的情況更危險，他更保不住他們。

思索片刻，山海看他一直站在原地沒向前也沒後退，轉過身蹲下去，對著忘憂沈聲說道：“你從此刻起，改航向，往河澗深林的方向走，到了陸地上，將飛舟換為車馬，註意低調不要引人耳目。我們在河澗深林會面。”

忘憂有些驚慌，細聲問道：“你要去見海底的龍王嗎？”還會回來嗎？

“他是我的同族，不會對我怎麽樣的。”山海安撫似的說，“別擔心太多，我會很快回來，你照顧好你哥哥便是。”他背對著元戌，快速地往忘憂手裏塞了一個東西，這次用的是契約的傳音：“等你結嬰了之後再用。”

做完這一切之後，山海把忘憂往船艙裏推：“去吧，先改航向。”

忘憂還呆呆楞楞地站在門裏邊，就見山海飛快地從外面把門給關上了。她聽見元戌的聲音響起：“你這是擔心我會害了她嗎？”

山海並不正面回答他，只淡淡地道：“不是要去見海底龍王？您帶路啊？”

之後便再也沒了動靜。

忘憂垂頭看向她的手，掌心裏靜靜地躺著一瓶花皇露，而這原本只是花皇贈送給山海的東西。

她一時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下意識地按照山海所說先改了航向，惶惶然在河圖舟的控制室裏來回轉了好幾個圈，最後呆呆地坐在忘川的床邊。

忘川嘴唇蒼白並未醒來。

忘憂想，她、她心裏必須有點兒自己的打算了，不能光靠別人。就像、就像這次一樣，山海不在，她就不知所措了。

等忘川醒來時，河圖舟已經靠岸，停在了一處無人的海灣中。他走出房門到處找了找，最後還是在海灘上找到了忘憂，她身邊停了一輛造型奇特的車，正是紀老送給她的那輛九遷車輿，也不知忘憂從哪裏找來了一匹獨角踏雲駒，她正在一邊安撫它一邊餵它露水草。

哪裏都沒有山海的影子。

忘川四下張望了一會，走到忘憂身邊，疑惑地問：“這是哪裏？咱們不是回大澤城嗎？怎麽不見山海？”

“不是大澤城，我們直接去河澗深林。”忘憂回答，“山海去見他海裏的同族了，約定跟我們在河澗深林碰面。”

忘川大為不解：“什麽？為什麽……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忘憂別過頭去繼續餵馬，聲音聽起來平靜淡定：“我們之前在渺渺花海遇到的那幾艘船，皆已遇難，聽說其中有幾個重要人物，大澤城已經鬧翻天了。有人知道我們從大澤出發前往渺渺花海，若此時回到大澤，只怕會引火燒身。”

“說的也是……”忘川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又問道：“山海怎麽會突然去見他的同族？之前也沒聽他說起過海裏有同族啊？”

“……”忘憂沈默了一下，隨口說道，“或者是有關他修為的事要請教？”

這仿佛也說得通。山海被壓在軒轅氏大陣下三百年，修為倒退太多了，出來雖在元嬰初期，但是境界一直不穩，還是去青玹門禁地磨煉了一番才有所好轉。

“那……”忘川轉身看了看海灣，河圖舟已不見蹤跡，他又回頭看了看九遷車輿，“我們要換乘車去河澗深林？”

對此忘憂也張口解釋道：“飛舟在天上，有時會引來飛天盜搶劫。之前有山海坐鎮也不擔憂，但現下他不在，我修為也不高，安全起見，咱們乘車去，也能少點麻煩。”

忘川點了點頭，然而心中總隱隱有幾分古怪，仿佛是哪裏不對勁？

他想了想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幹脆先放置不提，說道：“那我們現在就準備出發？”

忘憂點了點頭，擡手捏了個訣，河圖舟解除了隱匿狀態頓時顯現出了高大的身形，她再小手一揮，就將河圖舟縮小收回了兩儀袋中。

兄妹兩個上了九遷車輿，一個在裏一個在外，一邊看著輿圖裏過於簡易的路線，一邊摸索著往河澗深林而去。

河澗深林在荊南與中土兩地中各占了一半，據說有萬裏之寬，因林中多河澗而得名，是後土九州中為數不多的妖獸大森林之一，其中妖獸種類有萬種以上，還曾出過萬年份的靈草，引無數修士趨之若附。

也不知是由一個小孩子駕著一輛大馬車格外引發關註的緣故，一路上遇到了好幾起想拐孩子或是想打劫的黑團夥，只是修為境界層次不齊，幾乎都是融合期以下，忘憂雖實戰經驗不足，卻也能應付。

只是越接近河澗深林，打劫的團夥修為越來越高，忘憂擔心自己會護不住忘川，幹脆也把九遷車輿收了起來，只騎著獨角踏雲駒前行。

會藺（kuai lin），地處荊南，是進入河澗深林的必經城鎮之一，此地因多接待各處往來修士，整個城鎮做的都是修士的生意：丹藥、法器、符箓、陣法，還有許多收購妖獸材料的、出租煉丹煉器室的，就連雇傭護衛的生意都有。

忘憂牽著獨角踏雲駒進了會藺城，城內人群絡繹不絕，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她一邊走，一邊四處觀望。

忘川走在她身側，低聲問道：“我們要在這等山海嗎？”

因路上消耗了不少時間，兄妹倆到會藺城起碼花了十天半個月。忘憂粗略地估摸了一下，山海應該沒有那麽快能趕過來，她看著這裏熱鬧的街道思考了很久，直到一旁傳來一個熱情洋溢的聲音：“客官要去河澗深林嗎？要不要在小店休整一下？小店的客房幹凈整潔，還配有煉丹煉器室，後院還有獸廄方便寄養坐騎哦！小店還提供上好的靈膳和美酒，客官要不要考慮一下？”

忘憂當即轉頭：“我們先休息一下吧。”

忘川：“……”

那個熱情攬客的夥計立馬笑瞇瞇地迎上來，將這兄妹倆領進了一個三層的樓閣，樓外面飄了一面紅色的長旗，上書“河澗樓”。

要了兩間房之後，忘川對忘憂使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地又拿出靈石，忘川道：“這位小兄弟，我們兄妹第一次來這地方，請教一下現如今有什麽新鮮情況嗎？”

夥計得了靈石眉開眼笑：“您問我就對了，這地方許多事小人都知道一點。數月前聽說雍丘之地有妖龍現世，這河澗深林裏的妖獸也不知是感應到了還是怎麽著，引發妖獸潮暴動，自那之後入河澗深林的修士就少了許多，要去也多是高階修士，不過如今妖獸潮也漸漸平息了，入河澗深林的又多了起來。不過客官要去的話還是多多註意的好，許多修士都會選擇找人搭夥或是雇傭護衛，找人的地方也不遠，就在前面那條街上，掛了一個百修會的牌子……”

兩人謝過夥計，等他走了，忘川關好門，回身對忘憂道：“我們現在應該不好找人搭夥或是雇傭。”

一個小孩一個脆皮，怎麽看怎麽像是最容易被騙被拐被坑的那類人。

忘憂也想到了這一點，如果把忘川留在會藺，她一個人去河澗深林，也沒法放心忘川的處境。要麽就等山海來，要麽就兩個人冒險。

可她也不知道山海何時能回來，也不想一直待在會藺。

忘川問她：“山海有說何時與我們會合嗎？”

忘憂不答，反而擡起頭，試探著說：“如果我們兩個先去河澗深林……”她邊說邊看著忘川的臉色，果然看到他先是呆滯，然後詫異、不解。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忘川皺著眉很肯定地問，“跟山海有關吧。”

忘憂一時語塞，隨即嘟著嘴巴道：“你知道了又無濟於事……山海他的事情咱們又幫不上什麽忙……”

忘川：“……”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你想怎麽做？”

忘憂想了想，道：“我想先多準備一些護身的東西。”之前出門都是南官給她準備了一大堆可用之物，現在幾乎都收回去了，所以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們多在會藺城裏轉轉，可以賣點渺渺花，如果有適合我們的東西也買一點。”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十九）

忘憂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買符紙畫符，買陣盤刻陣。因此一出門，就很有目的性的沖著材料店而去，而當她肆意消費一筆靈石從店裏出來，站在店門外，卻一時茫茫不知所措。忘川看她這樣子默默地搖了搖頭，只好牽著她走。

“丹藥還充足嗎？”忘川邊牽著她走邊問。

“師父說過，不可過分依賴丹藥。”忘憂微微搖頭，說，“明虛師兄送我的還有一些，丹藥應該不缺的。”她的視線很專註地落在街邊一家烤肉鋪子上。

忘川：“……”

正當他無奈地準備去烤肉鋪子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說道：“小師叔？”

忘憂的目光黏在烤肉上好不容易才撇開去，喊她的人已經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忘憂擡頭看去，一個背著一把寬厚重劍的高大青年正垂頭看著她。

“是伯蟄啊。”忘憂仰著頭說。

忘川看到他真是眼前一亮，與他見過禮後溫和地問：“伯蟄道友什麽時候下了山？也是要去河澗深林？”

他鄉遇同門，伯蟄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面癱著一張臉說：“我已結丹，按規矩不會再參加同門大比了，因此準備多在外走走。現在確實準備要去河澗深林，你們也是？”

忘川點點頭，立馬建議道：“不如一起？”

伯蟄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接著又看了他們幾下，問道：“怎麽不見山海前輩？”

忘憂一怔，連忙道：“他有點私事要處理所以……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聽得她這話，伯蟄明顯看到忘川瞪了他妹妹一眼，便猜測到其中大約另有隱情，他也不便多打聽這個，只問了忘憂接下來的打算，跟著他們一起回了河澗樓。

忘憂拿出符紙符筆開始寫符，忘川見伯蟄一直都擺著一張冷冰冰的臉，有心不叫氣氛尷尬起來，便主動燒了一壺茶，開始沒話找話。

“伯蟄道友一個人下的山？”

伯蟄“嗯”了一聲：“叫我伯蟄就好。”

忘川：“……一下山就來了這麽？是不是河澗深林有什麽你需要的東西？”

伯蟄又“嗯”了一聲，沈默了一下，仿佛覺得自己應該也多說點，便道：“結丹之後，秉更劍也需要進化一下，所以來找材料。”

秉更劍就是他的本命法寶，被他背在背上的那個。

忘川笑了笑，道：“忘憂也是要找點煉丹的材料，就到了這裏。原本只有我兄妹二人，還有些憂心，沒想到會遇見伯蟄……你。”

伯蟄看了他一眼，忘川笑起來格外好看，此時外頭的光照進來更是給他增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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