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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伯琊對上細堯。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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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招手,又拍了拍大巖塊,示意他們過來後,往忘川與山海的懷裏塞了好幾個果子。

南官開口道:“你兄長暫時不能多吃,得等他受得往龍鱗之後才行。”

忘川不知道這師徒二人為何停在半山腰幹起了吃果子歇涼這等與他們身份完全不搭的事,只好默默接過果子,猶豫著該不該下嘴。

山海擡頭望了望這座山峰,道:“此處靈氣格外充沛啊!你呆在這山上這麽多年,居然都沒有消耗掉?”

越高階的修士修煉,便需要越多的靈力。

南官淡淡地開口:“北鬥七星境下,本就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各山中又開有聚靈陣。不過此處多年無人,餘我獨居,且我進階時,並不選擇在此處,故而靈力比其他山峰略濃一些。”

“還真是的。”身為妖的山海比人五感更敏銳,“這山中一絲人氣也無。”

連接的山腳處,就這座山峰底下不見幾個弟子,底下沒有山門,上山沒有山階,雜掃弟子都沒有一個,整座天樞峰除了飛禽走獸,花草樹木,也就只有這師徒兩個了。

忘川微微詫異,不會連正經的屋子也沒有吧?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二)

忘川所擔心的顯然不成問題,因為屋子都在峰頂那一片。

高聳入雲的天樞峰,要讓忘川這種真正□□凡胎的人一步個腳印爬上去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因此還是由山海帶著飛上去的。一落地,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長排深色墻瓦的屋舍,背靠山林石巖,平穩而立,右側有一條不起眼的木橋蜿蜒向上,橋身下不知被何物所遮擋,隱約有流水之聲,而橋頭卻不知往上延伸到了何處。

屋舍前頭是一地白石,在這翠綠的山林中極為顯眼,白石池中鋪了一條由大黑石斷斷續續組成的路,路的一頭連著那條難以辨認的山道,另一頭伸向一排屋舍的中心處,那地方立了一座深色的坊門,掛了一塊匾額,上曰“天樞境”。

離屋舍不遠處的地方還長著一棵與周遭格格不入的大槐樹,樹下設有供人休憩的石桌等物,桌上還擺了一套茶具。

忘川往四周一一看去,前面那師徒倆已經往坊門那走去了。

過了坊門,踏入寬敞的長廊,南官才轉過身回望。

“前面這一排只是供奉大殿,”南官對忘川道,“沒什麽用處。往裏三層才是居所,空著的居所很多,你隨意挑一間住下便是。”

至於山海?睡在屋脊上當鎮宅獸算了。

“天樞境”更像是一座寬大的五進院落,樓屋有規律地坐落其中,長廊亭榭連接各處,或許是存在於高峰之上的緣故,還有些許雲霧彌散,使得此間有如九天仙境。

此處也不像世家府上分了前院後院,男女分散而居,而是所有的居所都在一處。

忘川在忘憂居住的小舍旁選了一處作為自己的居所,還未來得及熟悉一下周遭環境,便又被南官帶走,直奔天璣峰而去。

明虛真人剛回自己峰頭就被南官的突然造訪給嚇了一大跳,等回過神來才得知要為忘川醫治身疾。

明虛看了一眼忘川,躊躇了一下,小聲問道:“師叔不是會一些……是還有何事不能確定嗎?”

南官只道:“他體內一絲靈氣也無,有些丹藥的藥效無法承受,我只用了保守的法子……他之後要用龍血淬體,你仔細瞧瞧他的體質是否已到可以承受龍血的地步了。”

“龍血淬體?!”明虛一怔,猛然兩眼放光,熱切地看向了山海。

南官豈不知他的想法?只冷聲道:“你想都別想!趕緊去看忘川!”

明虛頗為遺憾地深深嘆了一口氣,只好伸出手搭在忘川的手腕上,半晌,才道:“養得還不錯了。不過要進行龍血淬體,還得具備穩固的靈府……忘川公子不能修煉,那……”

有些話還是不曾說出來,但南官已然明白,他心中早已有數,遂往明虛的丹閣裏去,再一次洗劫了他的寶貝靈丹妙藥們,施施然回了天樞峰。

明虛真人慪著一口氣,憤憤地給他的丹閣添上了一把新鎖。

忘憂看著南官揮手間就布了一個陣法出來,小眉頭緊緊鎖著,直到陣法已成,才擔憂地開口問道:“明虛師兄的意思,是不是忘川還難以承受龍血淬體?”

南官摸了摸她的腦袋:“倒也不一定,只是需要多幾層保障……放心,為師早有辦法。”也不知他怎麽弄的,又在陣中擺上一只大木桶,桶壁上隱隱有流光閃現。

忘川若有所思,面對妹妹投來的不安的目光,也笑道:“不用太擔心,哥哥會撐過這一關的,我還打算著以後與你一同下山游歷呢。”

一切布置完畢,忘川主動將妹妹哄了出去:“替哥哥去做一頓飯菜可好?我怕完事後出來餓得狠了。”

忘憂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她走回自己的小屋子,四下裏翻了翻,才想起她在師門多年,所有的吃食——也不僅僅是吃食,而是所有的全部——全都是南官給的,而她自己向來都是接手就用、就吃,完全沒有存糧!

忘憂不甘心地重新在櫃裏翻翻找找,又把儲物袋裏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勉強算入口的只有茶葉……和丹藥。

總不能叫忘川磕辟谷丹吧?

她跑到最外面的長廊上四處張望,目光很快鎖定在了老槐樹身上。

現在是它開花的季節嗎?……算了,槐花能吃嗎?

忘憂利索地往樹上一躍,伸手摘了一朵放入口中,然後又跳了下來,苦惱著一張小臉蹲下身,滿眼憂傷。

……難吃。

她忽然又把目光投向擁抱著“天樞境”的山林。

暮色將近,忘憂終於從山林中轉了出來,頭發淩亂,上面還紮了一兩片樹葉,渾身上下沾了不少灰塵泥土,懷裏卻抱著一堆各式各樣的果子。

嘗過了,都是甜的。

她把果子都放到石桌上,低頭瞅了瞅自己,擡頭施了一個清潔術,又變回了那個幹凈漂亮的小姑娘。

果子只能算飯後零嘴的吧?忘憂努力回憶了一下往常她的每一餐,估算著自己該去哪裏尋找食材。

天樞峰上沒有其他弟子,所以就沒有種植園亦沒有禦獸苑。忘憂琢磨了一下,決定去找萬能的掌門師兄,要是掌門那不行,就只能去開陽峰了。

“小師妹要做飯卻缺少食材?”元桑子聽了忘憂的說法,忍不住詫異地道,“師叔沒有儲備嗎?”

南官可是個從來不正經辟谷,想吃就吃,懶就不吃的主。

忘憂:“我不知道,我沒找到。”

元桑子失笑道:“那師妹需要哪些食材?”

忘憂仔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師兄看著給吧。”

元桑子無奈,只得領她去了食庫,葷的素的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游的統統都給了她一份,末了還問:“師妹可缺廚具?”

忘憂沈默良久,期期艾艾地擡頭看著元桑子:“掌門師兄……我可能還缺廚房……”

元桑子……他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所以忘憂被南官收徒帶回天樞峰後,就只管修煉練劍,再不沾陽春水、萬事不操心了嗎?

他想到了什麽,向忘憂確認著問:“師妹你……會下廚的吧?”

忘憂她又沈默了。

元桑子嘆了一口氣:“師妹怎麽會想到要下廚?”平日裏的三餐不都是南官在做的麽?既然被南官寵了這麽多年,那繼續被寵萬事不管不是挺好的嗎?

“忘川想吃我做的飯菜。”忘憂認真地回答。

元桑子從忘憂那問出了全部的起因,原來是小師妹擔心兄長,一時心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因此兄長說了什麽,她就下意識地去做。

“其實也不一定要親自下廚。”元桑子開始淳淳善誘,“下廚是門技藝,需要花時間與功夫苦練,初次下廚,只怕味道差強人意。我想忘川公子很快就能恢覆,若那時師妹做的飯菜……不合他口味,豈不白白浪費?萬一、只是說萬一,讓忘川公子引起什麽腸胃不適,那更是得不償失啊!”

忘憂一邊聽,一邊使勁點頭。萬一她做的真不好吃,反而讓兄長身體難受了呢?畢竟自己是沒接觸過廚藝的人。

“不如這樣,師妹親自挑選處理食材,你大師侄沅孟的廚藝還不錯,讓他給你掌勺,最後由師妹親自上膳……這樣心意也到了,師妹覺得如何?”

忘憂正要讚同地點頭,卻聽見一聲冷哼傳了過來,南官走到元桑子身邊,扯了扯嘴角:“你要把這種哄小孩的話用在忘憂身上?”

元桑子無奈地笑了笑,沒有釋什麽。他其實還擔心小師妹會毀了廚房來著。

忘憂看向師父,想說掌門師兄說的有道理,南官卻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天樞峰也有廚房,不必問你師兄借。”頓了頓,他冷眼看著元桑子,“不過你師兄答應了給你的東西,就不必客氣了。哦,對了,你答應你師妹的廚子呢?”

元桑子神色一怔,頓時感覺心頭梗了一口老血似的,隱隱有種……的沖動。他在心裏默念了幾遍“這是師叔這是師叔”的話,很不忍心地將自己的大徒弟貢獻了出去。

希望大徒弟不會被他師叔祖折騰到崩潰……

南官把忘憂牽回了天樞峰,邊走邊念叨道:“你兄長的情況並無你想像中的那般兇險,說白了就是為他改善體質,他要不是沒有靈氣,洗髓丹也足夠用了。之前在雍丘我已用藥為他慢慢調養了,去天璣峰叫明虛看一下不過以防萬一,而明虛那人,向來喜歡往險處說,你不必太擔憂。現下山海正守著他,雖說山海修為降至元嬰,但他神識依舊是分神,只比你師父我低了一個境界,你還不放心他?……”

被師父貢獻出來的沅孟跟在這兩人身後,就聽著南官念叨了一路,念叨進了天樞峰的廚房才停了下來,轉身大手一揮,盯著沅孟道:“行了,你可以展現你的廚藝了。”

呃……沅孟現在有點慌。

他頂著師叔祖強烈又鋒銳(只是一種感覺)的視線,想了想,最終轉向應該比較好說話的忘憂,問道:“小師叔想要做什麽菜呢?”

忘憂毫不猶豫地說:“對忘川身體好的!”

沅孟感覺他師叔祖心情正在特別不爽中。

這種不開心表現得格外明顯,就連忘憂也察覺到了,飛快地開口說:“師父喜歡吃的菜也做一些!”

南官這下滿意了,微微頜首,留下一句“好好做”便施施然走了。

沅孟看著他消失在視野中,之後才松了一口氣。就算他是青玹門未來的掌門,也經受不住師叔祖的壓力啊!

嗯?怎麽小師叔也是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

沅孟不由得失笑了一下,隨即又恢覆了正常,好了,他這廚子該好好幹活了。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三)

忘川經歷了一遍又一遍從劇痛的地獄到舒緩的天界又被打入地獄的過程,等他的情況終於穩定得以睜開眼來時,已不知過去了多少時日。

他現在只有兩種感覺,乏力至極,以及,饑餓至極。

忘川勉強擡起兩只胳膊搭在木桶邊沿,想要站起身,卻半天沒能使得上勁,反而引得眼前一陣陣發黑。他無力地擰了下眉心,閉了閉眼好緩解這一段不適。

桶裏猩紅的水早已變得清澈透明,渾身濕答答的衣裳緊貼著身體又讓他感到一陣不自在,忘川正想著該如何起身,山海就在此時進來了。

四目相對,一人一妖不知為何都楞了一下,山海率先反應過來,大步上前直接將忘川拎了出來安置在一旁,拿了一套法衣丟給他,又轉身走了出去,並掩上了門。

忘川心中的無力感更甚了。

等他哆嗦著一雙不聽使喚的手,好不容易才把衣服換好,山海就像掐準了一樣又推門進來,遞給忘川一個小瓶子:“這個藥你含一顆,會好受點。”

忘川依言含了一顆丹藥在嘴裏,看看山海很快速地收拾掉了木桶和各種布置,開口問道:“如今幾時了?”

“過去十天半個月了。”山海淡淡地道,“你的情況還算不錯,已經挺過來了。”

忘川“唔”了一聲,感受著身體裏的乏力感隨著丹藥的起效緩緩減弱,又問道:“忘憂她如何了?”

自從南官與他談過之後,他便十分害怕因為自己而影響妹妹的修道。

“朝旭崖上練劍。”山海簡短地回答,頓了頓,又補充了幾句,“一開始還跟人研究廚藝來著,不過她不慎炸了一次廚房……就被三河拎去練劍了。”

元桑子的擔憂果然成了真。

忘川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待恢覆了點力氣之後,忘川終於能夠直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了,山海看了看他,說:“先去見忘憂?”

忘川遲疑了一下:“會不會打擾她修煉?”

山海輕笑一聲,直言道:“不如叫她早點安心。”

忘川想想也是,遂跟在山海身後,走出了“天樞境”,轉上了那條木橋,過了一座亭子再往上走了一段路,眼前豁然明朗,再走一步好似踏入了另一個境界。

一大片空闊的平地,一邊崖削得平平的沒有任何障礙,一邊屹立著形狀不一的巨巖,還有一處地勢往下傾斜的地方,立著一棵古藤樹,樹下有一人不是很講究地坐著,撐著一邊臉,眼神只關註著那個在巨巖堆下練劍的小姑娘。

小姑娘練劍顯然不是很用心,那劍勢還不夠有力。

南官眼神都沒動,卻開口道:“行了徒兒,你兄長過來了。”

忘憂收了劍勢,一轉頭果然看見了兄長與山海,眼睛一亮,卻又心虛地看了一眼南官,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覷著南官的臉色,見他一直沒什麽變化,忘憂才聲音軟軟地說:“忘川身體沒問題了麽?”

忘川微笑著點了點頭,說:“自我感覺要比以往好太多了。”

忘憂道:“那就好。你吃東西了嗎?”

“不曾。我怕你擔心,所以先出來見你。”

忘憂頓時有些急了:“那肯定餓得狠了!不過……我著實不會下廚,所以請沅孟幫了忙,忘川你……”

忘川笑著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沒關系,以後哥哥給你下廚。”

山海就看見南官擺著一張極其冷漠的臉。

忘憂很羞澀地笑了一笑,下一刻就跑到了南官身邊,頗為乖巧地說:“師父,徒兒下去吃點東西啦,待會再來請教師父劍法……要不要徒兒帶點解乏的點心玩意上來?”

忘川:“……”

這廂忘憂還不忘討好師父,那廂被留在了天樞峰十天半個月的沅孟得知忘川已完全清醒,終於松了一口氣,笑道:“我還擔心這一次的開山收徒,天樞峰又會無人出席呢!”

雖然在這件事情上,天樞峰從來都缺席。

青玹門每十年開山收弟子,時間都排在宗門大比過後的半年之內,每峰都會在這個時候收入一批弟子,內外門皆有。

天樞峰實在太沒人氣了,元桑子想著如今峰上也多了幾個人,再安排幾個雜掃弟子進去也未嘗不可。

忘川端著一碗雞絲粥慢慢喝著,嘴裏重覆地念了一下:“開山收徒?”

沅孟解釋道:“青玹門每隔十年往人間界招收弟子,要測靈根、過問心橋,通過的弟子再分配往各峰。”

忘川微微點頭,忘憂卻斬釘截鐵地道:“師父說天樞峰不進弟子。”

沅孟“呃”了一聲,想到自家師父的打算,露出了幾分苦笑。

忘憂繼續道:“師父說我可以去湊熱鬧,但是不能帶人回來。”

什麽叫湊熱鬧啊餵?!沅孟默默地腹誹了一句,道:“此次開山收徒,我與伯蟄師弟是主要負責人,之後有得忙了,因此……”

忘憂知道他的意思,應了一聲說:“抱歉打擾了你這麽久,之後你去忙你的便好。”

忘川聞言又有些心虛了,當初若不是他說了那句話,就沒有今天這種情況了。不過沅孟負責開山收徒卻被留在天樞峰,怎麽沒人來催來叫人走?

——有南官在誰敢來催啊?連元桑子自個都不好意思,畢竟是他親手把人推出去的。

兄長已無大礙,忘憂自知不夠用心,遂在開山收徒前抓緊了練劍,因牽掛已了,倒是又長進了幾分。

南官臉色稍濟。

青玹門開山的日子到了,北鬥七星境下的一處大道場上,早早地聚了一大批八歲到十五歲不等的孩子,有的滿懷期待,有的忐忑不安,有的興奮地嘰嘰喳喳,還有的保持著與孩童不符的沈默與冷靜。

因南官無事就不想動彈的德性,忘川亦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便只有忘憂與山海下了天樞峰去往道場。半道上遇見了沅卿與約素、細堯結伴而行,忘憂自然而然地走在了前面。

山海總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只是當他側過頭去,只看見了那三名女弟子微垂著的臉。

如此兩回之後,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幹脆大步上前一把將忘憂撈到懷裏,如風一般卷走了。

沅卿三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前面的身影就不見了。

大道場上,沅孟正主持著讓那些孩子排排站好,按順序來檢測靈根,無靈根之人自然被刷了下去,由他們的家長領回。

似乎此次弟子資質不是很好,沅孟臉上也沒有多少笑臉。

山海到時已將忘憂放了下來,沅孟見人來便迎了上去,口稱“小師叔”。

忘憂看了看那些已經被挑選出來的孩子們——表面看起來都比她大——她隨口問道:“選了多少人了?”

沅孟面對她時倒是有分笑意:“選了二十來個吧,多是三靈根、四靈根一類。不過有個孩子具備三陽之體的潛質,說不定易筋洗髓之後能洗出雷靈根呢。小師叔,你看天樞峰裏的上山路常年積滿了落葉,要不找個人去掃掃?”

雖然有南官說過天樞峰不進弟子的意思,不過他那麽寵徒弟,若忘憂執意要帶人回去,他說不定也能容下呢?

他師尊元桑子為了能讓天樞峰多點人氣可是動了不少腦筋了。

只是,可惜,忘憂是個聽師父話的好孩子,一口回絕了沅孟。

她與山海只隔得遠地看著那群孩子檢測靈根,大道場裏大約三四百號人,一個一個靈根測下來,只留下了百來個孩子,其中只出了一個天靈根,七個雙靈根。

沅孟微微嘆息了一聲,指揮著周遭弟子領這些孩子去闖問心橋。

看著這些孩子排排走了,沅孟感嘆了一聲,道:“這一批的人資質都不是很出色。”

忘憂不知他這個“不出色”的結論是如何得出的,只順口道:“哦?”其實心裏並不關心這個。

沅孟似乎沒有察覺地說道:“上一次開山門——就是師叔您進來的那個時候——門中收了兩個天靈根的弟子,其中之一便是紀寧師弟,還是變異的雷靈根。而這回,唯一一個天靈根只是木靈根,幾個雙靈根也多為水木雙屬性……”

單一靈根也有高低之分,變異靈根資質更上,尤其是雷靈根,而五行屬性的單靈根,又以火、金較為突出,其餘次之。因此沅孟才覺得此次大不如前。

“也不知過了問心橋還能留下多少人……”沅孟繼續嘆息。

問心橋那由伯蟄帶領一群弟子守著,預備若中途有人心境不穩就將人拎出來。

問心橋,問的便是道心。當年忘憂上山時並未走過此路,此時倒是起了幾分好奇。

沅孟見她眼裏帶了點躍躍欲試,便問道:“莫非小師叔想去問心橋上看看?一般來說,過了問心橋的弟子才算築基有望,小師叔已是融合期,這問心橋對你起不了什麽作用的。”

忘憂一聽,頓時就沒了興趣。

沅孟建議道:“要不看看這些人在問心橋中的表現?”

忘憂很隨意地點了下頭,沅孟便為她開了玄機水鏡。

顯然,單、雙靈根的孩子心境也較他人要強上幾分。忘憂在玄機水鏡裏並看不到他們遭遇了什麽幻境,只看見那個木靈根的孩子走得要快些、穩些,超了旁人一大截。

忘憂看著看著便覺無趣,對沅孟留下一句“我還是回去練劍了”,不等他回覆轉身便走了,沅孟都來不及阻止她。

他嘆了口氣,就對上了山海意味不明的眼神。

沅孟心裏一顫,撐起笑容問道:“山海……前輩,可是有事?”

山海微微挑眉:“你們倒是挺希望三河真人門下‘人丁興旺’的。”

沅孟笑了笑,不知他是何意。

自入北鬥七星境以來,山海也在天樞峰裏四處轉悠過,除去“天樞境”那一處的居舍群,他還在半山腰以及山腳處發現了大群房屋的影子——只是已破敗不堪,成了一堆堆廢墟。從那虛墟中,隱約能覷見往日的熱鬧,想必許多年前,天樞峰上也與其他峰一樣人來人往。

卻不知從何時起,天樞峰只剩下了南官獨自一人。

山海說了那麽一句,倒也並未想從沅孟嘴裏挖出往事全貌,只是看他們想法設法往天樞峰送人……卻……還是無可奈何。

他轉身離去。

何以歸途,唯有征途(四)

開山收徒忘憂也只圍觀了那麽一會,後續一概不知了。

南官見她早早回來,也猜到大約是什麽情況了,笑著問道:“下次開山收徒可還要過去瞧瞧?”

“不去。”忘憂很幹脆地說。

忘川在一旁看著南官帶著一絲得逞的神色,忍不住問道:“真人莫非每次開山收徒都沒露面過?那又是如何收了忘憂為徒?”

何止開山收徒呢,連宗門大比也不曾出現過。

有他徒弟的時候是個例外。

南官看著忘憂一雙清澈的眼睛,輕輕地笑了:“本座心軟啊,見不得這孩子在那洞府中痛不欲生。”

忘川想到青玹門引為門派第一秘訣的制衡之術,向來只傳七峰峰主嫡傳大弟子,忘憂得到南官青睞拜入天樞峰,這正好拯救了她的命。

這哪裏是能用一個“心軟”所能概括的恩情啊!

他自醒來在天樞峰也轉了一圈了,大概熟悉了這師徒倆的尋常生活。南官其實格外嗜睡,盡管忘憂每次都幫他用“打坐”來遮掩。每天天不亮,忘憂就起了,專門在朝旭崖上打坐修煉,日盡出之後方歇,此時南官才懶懶地起身,準備早膳,完了又倒頭就睡,忘憂則開始修習劍法,直到日上中天。

午時的南官才算真正地起床了,膳後開始履行為人師的職責,先指點了忘憂的劍術,後傳授丹、器、符、陣四道,整個下午便這般度過。而日落之後,忘憂又開始了爬山,不用靈氣,僅憑雙腿,從峰頂到山腳跑兩個來回,就算是晚課了。

忘川被這師徒倆的修煉方式震驚了。

一位合體期的大能,大多數時間竟用來睡覺?!那他修為是怎麽漲起來的?還漲這麽快?忘川懷疑如果不是要為忘憂準備一日三膳,南官早上那一趟根本不會起身。而且——都說修士築基之後即可辟谷,為何天樞峰上還在按點吃飯?

再說忘憂,習劍道是為劍修,南官還教她丹器符陣,是要忘憂向他自己看齊?還有,天樞峰有多高?忘憂得用兩條腿來回爬,一晚上兩趟,既要花許多時間,又得耗掉多少精力?且這天樞峰裏都沒條明顯點的上下山路,大晚上的山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還不知道隱藏了什麽妖鬼兇獸呢!忘川幾乎每晚都提心吊膽地等著忘憂爬山,心疼地看著她滿身狼狽,顫抖著兩條腿,差不多是手腳並用地爬回來,被她師父拎到藥池裏泡著,然後撒手不管了。

忘川知道這些都是為了忘憂的將來,所以再心疼也忍在了心裏。

沒等他輕松幾日,南官也叫他去爬天樞峰了,為了強身健體。忘川爬山的任務可比他妹妹輕松多了,第一日清晨下山,次日日出時爬回來就行,不過沒有人陪。

感覺還好?但是忘川第一次爬山,就花了整整三天,差點折在了半山腰不說,整個人又累又餓,虛脫得不行,勉強爬到了“天樞境”門口就不醒人事了。

在藥池裏又昏了一天一夜。

忘川很慚愧,並唾棄他這破身體。

至於山海,他經常神龍不見尾,偶爾才見到他的身影,南官也不管他去了哪裏做了什麽,忘憂一心修煉漸入忘我之境,忘川總是來往於山間的路上,三人都沒分出什麽心思到山海身上,直到某日黎明前,忘憂照例要上朝旭崖上打坐,遠遠地便看見一顆巨大的龍首擱在崖上,幾乎占滿了那個地,卻沒見到身軀的其他部分。

龍眼閉得緊緊地,鼻孔裏不停地吸納吐氣,吹歪了那棵古藤樹的腰。

南官醒了,他感受到幾股強烈的氣息直沖天樞峰而來,移形換影間已至忘憂身邊。

小徒弟已經呆了傻了,南官看到那顆龍頭,默默地忍笑。這山海化為原形後,大概是將巨大的身軀纏上了整座山峰,然後把腦袋搭在了這,方便睡覺。

也是他身上佩有南官給的仙品斂息符,睡覺又不打呼,天樞峰這一塊又少有弟子經過,大約到此時才被人發現。

“赤鬼龍王”的原形,真的……很龐大啊!

南官清咳了一聲,龍眼終於緩緩睜開,龍首擡起,左右轉了轉,發現周遭已過來了幾位峰主和長老,一時沈默了。

山海仰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天樞峰頭上頓時氣流一陣翻騰,幾位淩空而來的峰主與長老一時沒能穩住身形,左搖右晃了幾下。

清廉真人氣得朝南官大吼:“師叔!”

妖龍是你峰上的,你怎麽不管!

南官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還未開口,整座天樞峰猛然晃動起來,似有山崩地裂之勢,就在忘憂目瞪口呆之下,巨龍仰天而起,直沖九霄!再一道紅光閃過,山海已化成人形,落到了忘憂面前。

他面對著諸峰主長老,神色淡漠,不見半點波動,僅僅只是伸了個懶腰。

清廉真人被他這副模樣氣得火冒三丈的,厲聲道:“山海!你既已進入青玹門,理當遵從門中規矩!你——”

“何規?”山海悠悠地問。

清廉被他搶先問了這麽一句,一時卡了殼忘記該怎麽說下去。

南官笑道:“人家軀體龐大也無法啊,師侄你總不能不叫他舒展身體吧?”

清廉真人硬邦邦地道:“舒展身體,難道非得纏住整座山峰?還非得擱在這休憩?那峰中屋舍、弟子被他身軀壓擠垮了……”

“我這天樞峰上又沒有旁的人,不存在這種情況。”至於峰中鳥獸也稀少,樹木什麽的……相信山海沒使多大勁。

清廉臉色鐵青,心中湧上一種奇怪感,怎麽感覺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元桑子帶著眾人落了地,溫聲對南官幾人道:“師叔見諒,清廉師弟其實也不是要拿門規說話,您是知道他的,有事沒事總要念叨一下門規。”清廉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元桑子繼續道:“咱青玹門中,除了極少數幾位,其餘人都不曾見過妖龍身影,也是弟子們見識少,對未知事物都帶著畏懼,咱們也是擔心弟子們受驚,或是一時沖動,發生點……不好的事情難以處理,所以才前來……提一句罷了。”

妖修天性放蕩不羈愛自由,沒有人族那麽多條條框框,所以在山海心中,化原形纏住一座山睡個覺是件很隨意的事,而在人修眼中卻比較難以接受了。

山海看了他一眼,這位掌門倒是極會說話。

元桑子依舊是一派溫文爾雅的模樣:“妖龍身型龐大,我們人族在您眼裏也渺小得很,不過此間乃是人族的後土九州,還是收斂一點為好,您覺得呢?”

山海聽了他這話,頓時寒毛一抖,冷傲地應了一聲。

此人可比清廉要危險多了!

“另外還有一事。”元桑子頓了頓,臉上更多了幾分無奈,“前兩日沅卿打算再入禁地苦修,但進入之後不到一日,裏頭的妖獸就翻了天一樣鬧騰,出入口的禁制差一點就被沖破了……那孩子只能勉強躲了起來。請問……”元桑子看向山海,“可是因為您的緣故?”

南官:“……”

忘憂帶著一臉懵然的神色轉頭看向山海。

她怎麽依稀記得有人說過,龍族一般隱世而居,不擾世事,怎麽這位,卻是個喜好折騰的性子?

山海對著元桑子並未有半分愧疚,反而因為忘憂這一眼望來,生出了幾分心虛,解釋了一下說:“我就是閑來無事四處瞧瞧……”

聽了他這話的幾位峰主都呵呵了,四處瞧瞧都瞧到人禁地裏去了?還攪了個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話說你到底是怎麽混進去的啊!

南官這時開了口,問元桑子:“禁地如今又是個什麽情況?”

元桑子道:“我將沅卿帶出來後,加固了禁制,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再有問題。”

“那這樣。”南官直接了斷地說,“我親自去檢查禁制,順便讓山海去那邊游歷游歷。他如今剛恢覆元嬰期不久,修為也需要鞏固一下。這段時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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