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小童自小就在城主府長大，他自懂事以來就伺候在城主大人身邊。他自問這群人裏面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城主府，更熟悉城主的。

如果說他還有什麽不清楚的，那就是自他懂事以來慢慢發現城主府已經不再如之前的豪華而瑰麗了，但之前是怎麽樣的，他也僅僅是聽府裏的老人說的。

可他看這些人的模樣，一個個的，分明都沒有比他大多少，而且那個叫蕭陌虞的小孩，不過就十來歲模樣，還有誰能比他更熟悉城主的？

他在城主身邊伺候也有十多年了，可他從未見過這幾人，尤其是這個叫惜念的姑娘，她什麽時候跟城主這麽熟悉了，別不是城主被她騙了？

小童雖然感激他們救了城主，可他依舊擔心城主的安危。

城主不是太守，太守管轄著一城百姓，可城主掌著裳城的軍權，裳城的精英都在他手上。

這麽些年，小童自然也看明白了不少，外面有多少想要他們城主命的，他也十分清楚。

他們城主躺在床上，連起床都困難，他怎麽可能放心一個陌生姑娘靠近，尤其這個姑娘看起來還非似常人。

不過他緊跟進去卻被城主喝止。

“傅雪，我無礙，你下去。”城主受了驚嚇，因病態而更顯蒼老，他朝小童揮了揮手。

傅雪只好退出去，還貼心地給城主關上了門。

傾湮腳步聲很輕，見著城主精力不濟，又像是要睡著了，於是只是靜靜停留在床榻前。

等了許久，見他依舊沒有反應，上前探了探脈搏，仍在跳動但並不強勁了。

“我以為一直在做夢，蓁兒，你回來了。”老人突然說話，他睜開眼睛，已經不覆當年的清明。

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當初的他身子骨也已經壞了，縱然有子衿的藥吊著命，有她在各地奔跑尋找那些虛無縹緲可以延緩壽命的奇藥，已然撐不住崩壞的身子。

能堅持到這個時候，傾湮也覺得是奇跡了。

“我回來了，啊兄。”傾湮將手貼著他的臉，讓他感受自己的氣息，同時一股幾乎看不見的靈力自手掌心而出，緩緩沒入他的體內。

她的兄長，曾經裳國皇室傾其力為瞞天下而保下的王子，和她名字小字都是同音，曾有很大的一段時間，外人都分不清誰是誰。

他們是雙生兒，可哥哥體弱多病，健康的那個卻是女兒。

不過當年的顧蓁很好，她以一人之力分飾兩角，在江湖，扮演著名躁一時的惜念，在朝中，她替代著身為王子的顧臻，而又得到雲華先帝賜封的雲姬。

可惜，她卻伴隨著誅神劍出世而消失在流桑。

那個時候，顧臻一夜昏迷，醒來便知，或許這輩子唯一的妹妹也不會陪伴他了。

他聽從了妹妹的話，沒有參與六國紛爭，沒有角逐天下的野心，所以裳國哪怕是改成裳城，也沒有受到多少戰火的連累。

這也是裳城百姓對他依舊感恩的地方。

可上天終究還是對他憐憫的，在他性命垂危之際，圓了他的遺憾。

“蓁兒，是哥哥沒有護好你，沒本事護著你……”他還在記憶中，或許以為此刻只是他的一場夢。

傾湮早已脫去了這一場輪回，也許是宿命，將她又帶回了流桑這一世的記憶中。

“啊兄，這不是夢，是我，回來了。”可要如何解釋，這麽多年過去，她的同胞兄長如六十的老土，行將枯木，而她依然如當年芳華，妙齡之年。

更何況，她的相貌早已不再是當年模樣。

這兄長可是如何認出了她？

傾湮斷定自己的容貌和曾經在流桑這一世的有所差異，雖然樣貌改變不大，可氣質大為不同，所以即便她用著顧蓁，用著惜念的名字，誰也不會想到曾經在流桑名動一時的裳國公主。

兩人本來就毫無可比性。

可床上的人卻認了出來，非但認出了，他竟也沒有懷疑。

是的，他認清了傾湮，也知道她的模樣大改，而她再也不是他想護在身後的妹妹了。

他的妹妹早在那個時候就已消失，而這位姑娘，也需就在那個時候出現了。

顧臻沒有細說，只是看了眼門口：“傅雪這孩子是九月托付給我的，我想著他們在雲華終究還是危險了，如今的裳城雖不比換城，可這兒總歸是少了些勾心鬥角。”

城主府力唯有一位主母，所以他也不擔心會有人借著爭寵名號壓制他人，而這位主母，她也是疼愛這孩子的。

傾湮隨意在床上坐下，說：“這些年，您過得好嗎？”

她覺著，或許是曾經相伴十八年的情誼，血緣之間終究還是有著莫名牽扯的。就如顧臻，哪怕是覺得再荒唐，可還是篤定地認出了她。

他搖了搖頭，帶了些苦笑：“你走的時候便說過，不要去爭，而我本也不息這些權利追逐，到是蓁兒，你呢，可還自在？”

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這次可還會悄無聲息的離開？”

說話中，帶了一絲小心的語氣。

顧臻不好說傾湮此時是什麽，在他的認知力，無非就是神、人和鬼，他不願意相信自家妹妹變成了鬼，所以寧願信她已經成仙成神了。

本來當初無邪傳來消息，說是公主殿下與環國世子取下誅神劍，雙雙歸位。

他不知道歸位是何意，不過他寧願相信，他的妹妹本就是天神轉世，來世間走這趟就是為了取回誅神劍，誅神劍本就該是屬於天神的聖物，而今取得神劍，自然就該返回天庭。

“兄長，你我兄妹緣分盡於那天，”傾湮斟酌一番，總歸自己不能久留，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給他一番幻想比較好，“我的確是有事而來，不過兄長勿擔心，我有自保之能，而我在的一天，也會護你一天。”

她不好過多牽扯人界之事，尤其是朝代變更，皇位更疊之事，而且靈力也不能隨便揮霍，小心翼翼，就怕被那邊的人發覺。

“那孩子你見著了？”顧臻忽提起蕭陌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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