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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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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少晴的罐中……一粒也無。

“你們瞎了嗎?”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卻是前兩日頻頻打趣元少晴與顏飛白的那位, 喜好保媒拉纖的老者。

他憤然開口道,“諸位都是空明堂中人,今日這兩幅畫的高下, 便是閉著眼睛, 也能分辨!——為何?為何諸位要在此裝聾作啞,指鹿為馬?”

這名老者的言語, 仿佛是叫破了皇帝新衣的真實情況一般——竹溪館中,突然便陷入了一種難堪的死寂。

“話雖如此……但今日顏大人代表的是空明堂中年輕一代的臉面——怎能輸給年紀比他還小上許多的嘉陽郡主?”良久, 終於有人打破了此時膠著的氣氛, 小聲說道。

“空明堂的面子,有那麽重要嗎?比空明堂中諸位名家大師的公正, 名譽,眼力——還要重要?可笑, 無恥!”老者聞言微微一震,隨後便連臉都氣紅了, 大聲駁斥道。

“空明堂的面子不重要,那麽——傳統國畫的面子呢?我大齊朝的面子呢?”方才那人雖被駁的不再出聲, 縮了回去,但隨後人群中又走出了一名略年輕些, 文士打扮的中年人, 沈聲說道。

“你若是想不明白,我今日便細細解釋, 好教你知——

這場比試,明面上是嘉陽郡主與顏飛白二人之間的比試,可事情到了如今,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甚囂塵上, 卻已成了大齊傳統國畫與西洋油畫之間的比試——你說,我等能讓嘉陽郡主贏嗎?

今日,顏大人必須獲勝——大齊國畫必須獲勝——這一點,與他們今日所做的畫作水準,已經沒有關系了。”

中年文士面黑如鐵,不情不願地解釋道——看起來,他的內心其實對這種輿論的挾裹十分厭煩。

“外面?此事明明只是私下的一個小比試,並沒有什麽,為何會竟傳到外面去?”老者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聲音立時便小了些。

“哼,你問我,我卻也並不知悉——只一點我是清楚的,第一日的比試之後,顏飛白贏了嘉陽郡主的消息,便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了!

他們還說,顏飛白贏了嘉陽郡主,便是大齊傳統國畫贏了西洋油畫,乃是天大的好事,揚我國威——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難道今日,諸位還有別的選擇嗎?

——這已成了國家,道統之爭!”中年文士冷哼一聲,說道。

“究竟是何人將此事傳揚了出去?真是該殺!”老者也是致仕官員,知道厲害,此時已是偃旗息鼓,話鋒一轉,便罵起了始作俑者。

竹溪館中的諸位大師,雖被輿論挾裹,大義所迫,不得已將手中的金珠投給了顏飛白,但卻俱是繪畫的行家裏手,兩幅畫擺在眼前,自是知曉上下高低——他們心中其實也不情不願,並不好受。

此時那老者開了個頭,其餘人便也帶著憤慨和怒火,高聲討論了起來——竟是將地處幽靜的竹溪館,弄得如同菜市場一般吵鬧。

元少晴聽著他們的一聲聲一句句,已是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此時她雖已怒極,卻輕輕笑出了聲。

沈鶴行——可真是塊當官的好材料啊!

方才一聽那中年文士說起,玉京城中的輿論,已是將她元少晴與顏飛白二人之間的私人比試,拔高到了國家榮譽層面——她便想了個透徹……

這,其實是沈鶴行完整計劃的最後一環。

這場賭約,在沈鶴行天衣無縫的算計裏,元少晴獲勝的結果,並不存在——

首先,第一場比試——元少晴當時對於空明堂的破題套路並不了解,必然會吃個暗虧,這是一負;

第二場比試,若是元少晴當時並未拿到空明堂套路的資料,在負一場,自然萬事休提——可,元少晴贏了……那麽第三場,沈鶴行事先布下的另一手安排便會生效。

輿論——是的,輿論。

將元少晴與顏飛白之間的勝負,拔高到大齊與西方諸國間的國家榮譽,傳統國畫與西洋油畫之間的道統之爭的層面——如此一來,無論最後一場的畫作水準高低究竟如何,只要竹溪館中裁決高下的諸位名家有一絲的政治敏感度,其結果,也必然是元少晴敗。

三場比試,兩場必敗……甚至無論過程如何,最後的結局也已經被一手操控。

這便是他沈鶴行的高超手段——算無遺策,運籌帷幄,走一步,想三步——完美無缺,光明正大,以勢壓人的陽謀,不是麽?

元少晴昨日勝的那一場,就仿佛一個笑話……無論她怎樣掙紮,都仿佛如來佛祖手中的孫悟空一般,翻不出他沈鶴行遮天蔽日的手掌心。

——從一開始,她漫不經心地應了沈鶴行的激將法之時,今日的敗局,便已經註定。

元少晴想著想著,便氣的又笑了一聲——沈鶴行既然有這樣大的本事,為何不用來在官場上縱橫馳騁?這樣精密的謀算,竟然只是用來逼迫自己日後不許再畫本子,可真是……大材小用啊。

“夠了。”

直到一道帶著壓抑怒氣的聲音響起,竹溪館中紛雜的議論聲,才稍稍減弱了些。

“——我認輸。”

是顏飛白。此言一出,大廳中的便立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無論方才是在做什麽——都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事情,盯著他看。

“對於那些坊間傳言,顏某昨日也有所耳聞……於是今日便故意畫成了那樣。”說到這裏,顏飛白勾了勾唇角,輕蔑地笑了一下。

“——只是沒想到,諸位大人竟然當真信了那傳言,指鹿為馬,混淆黑白,將畢生所學也全部拋諸腦後……

我雖不知那放出風聲的人,與嘉陽郡主有什麽生死大仇,便是如此一場小小的比試,也看不得她獲勝——但卻知曉,於技藝一道,顏某當真略遜一籌。

所以,今日這荒謬無比,令人發笑的勝利——不要也罷。”

顏飛白說完之後,便拂袖而去——只是還未到門口,就已經被人摁住了。

“你覺得可笑,我等便不覺得可笑嗎?但是事已至此——這並非你一個人的勝利,而是代表著大齊傳統國畫的勝利!

道統之爭,國家對抗——

顏飛白,你沒有認輸的權力——今日,你必須贏。

這是所有大齊子民都想看到的結果,至於真正繪畫技藝的高下——在座諸位心中都清楚,但是在外面,沒人在乎。”

按住他的人——正是方才出言解釋的中年文士——此時面色極沈,斬釘截鐵道。

“放開!”顏飛白面色不虞地閃了閃身子——雖甩開了中年文士,卻引來了更多人前來阻攔。

正在僵持間,雙方都吵出了些火氣,眼見著就要打起來——

“平局吧。”

這聲音清冽無比,如金玉相擊——是沈鶴行。

“平局?對!平局!我怎麽沒想到呢?”

一經沈鶴行提醒,其他人微微呆了一呆,便熱烈的附和起來——平局,已經是此時最好的解決方法了。

既不用面對自己良心和學識的拷問,也對玉京城中的輿論有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平局吧!”

“平局。”

“我同意。”

一通交頭接耳之後,金珠入罐,當啷聲不絕於耳。

“計數完畢。嘉陽郡主十九枚,顏飛白顏大人十九枚。”

隨著沈府小童計數完畢的通稟聲,竹溪館中諸位大人方才近乎鬧劇的行為也終於告一段落——此時他們品茶的品茶,閑聊的閑聊,拼命裝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今日的比試——平局。”沈老太爺略顯無奈地宣布道。而他身邊的吳洵,卻是對今日事態的發展十分意外,震驚無比,至今還未出一言。

“三場比試,顏飛白勝一場,嘉陽郡主勝一場,平一場——也是平局。

看來兩位的畫技都十分出色,竟是分不出勝負來……哈哈哈哈。”

見輪到自己說話,吳洵便只好平覆心情,強行打起精神,略顯尷尬地強行總結道。

這番話說完,竹溪館中的諸位很快便告辭了——也許是因為太過尷尬的緣故,許多人連午膳都沒在沈府用,便忙不疊地離開了。

待竹溪館中只剩下三人之後,顏飛白便回到了元少晴的身邊,嘆了口氣,說道:

“郡主,對於今日之事,我很抱歉——本來該是你贏的。”

“你不必道歉。”元少晴笑了“該道歉的人,可不是你——有的人百般算計,想讓我輸呢……既然他已經把局面弄成了這樣,平局,對所有人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

顏飛白見她說話意有所指,便笑了一笑,又說了幾句話,便很快地離開了——他也猜出了這整件事的策劃者是哪位,便想要給他們留出空間,解決矛盾。

顏飛白走後,元少晴便擡眼看向了沈鶴行——正好沈鶴行也在看她,欲言又止,神色有些不安。

四目相對,元少晴便扯起了唇角,似笑非笑道:

“沈公子——您,能解釋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呀,今天太晚了_(:з」∠)_

小劇場:

元少晴:來,解釋 ̄へ ̄

沈鶴行:我——

元少晴:閉嘴,還敢狡辯!

沈鶴行:……

元少晴:解釋啊,啞巴啦?

沈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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