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和你們兩個人比起來誰都進展飛快。”秦賦開口道，眉眼間帶了幾分不屑。

無法反駁……張盼沈默了片刻，輕笑了一聲，道：“剛剛確定關系就幫他說話了？有必要這麽護著嗎？”

“你們還沒確定關系的時候也沒見你少護他。”

面對如此鏗鏘有力的反駁，張盼再一次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了。她最後只能嘆口氣，拉著厲若海坐到了秦賦的另一側。

“你們倆的事情姨母姨父知道了嗎？”張盼問道。

“說的好像你告訴你爹娘了似的……你不會已經說了了吧？”看見張盼點頭微笑的動作，秦賦有點驚訝地擡起頭，“坦白從寬，牢底坐穿的道理不是你從小一直喜歡說的嗎？”

“對於我而言這不是一件壞事，但對於表姐你就不一定了。”張盼似笑非笑地看著裏赤媚，“我記得姨父不是很喜歡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的男人，姨母不喜歡比她好看的男人。”

秦賦頗為郁悶地發現厲若海確確實實是張盼父母最滿意的類型，找不到一絲一毫反駁點的秦賦只能借機岔開話題，“你看，憐秀秀出來了。”

張盼笑了笑，把目光投到秦淮河上。

裝飾著鮮花的小艇一艘艘地從眾人面前駛過，上面的姑娘無一例外地貌美如花，手中執著笙簫之類的樂器，輕柔的樂曲聲飄蕩在兩岸，微微蕩漾的河水也像是在打著節拍。

綴在最後的是一艘樸素至極的小舟，憐秀秀在它上面。

這絕不是裝飾船只的人有意為難這位姑娘，而是因為當憐秀秀站在船上時，這艘船已經不需要更多的點綴了。

因為無論如何它都會淪為這位傾城佳人的點綴。

“寧不知傾國與傾城，佳人難再得。”秦賦感嘆道。

張盼讚同地點了點頭，卻又加了一句，“我覺得寧知更加好看。”

她仍是顧忌裏赤媚的身份，沒有說出白芳華的名諱。

“那你家寧知能唱得比她好？”秦賦好笑道。話音剛落，船上所有的樂聲都停了下來。

一種仿佛來自天上的，無比婉轉動人的歌聲舞著輕盈的翅膀，輕輕地拂過每一個人的肩頭。

這種歌聲的魅力不僅僅在於演唱者的技巧有多麽高超，更在於它所包含的生命力。

張盼卻忍不住走了神，她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那年在酒樓，紀惜惜的琴聲也給了她同樣的感覺，而琴與歌本就是不可分割的。

“很美對不對？”秦賦的聲音喚回了張盼的註意力，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秦賦並沒有註意到她的走神，她只是用一種無比懷念的口吻說道：“你還記不記得《邊城》裏儺送給翠翠唱歌的那一段？沈從文說那種歌聲能讓人的靈魂浮起來，我很想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聲音。”

“那種聲音叫自然，你也可以叫它愛情。”張盼不以為意，她的目光已經從憐秀秀身上移開，轉向這附近最為富麗堂皇的建築之上。

那裏坐著大明朝最尊貴的人。

也是今天處境最危險的人。

秦賦追隨著張盼的目光看去，忍不住笑了一聲，“跳梁小醜。”

也不知道在說誰。

表姊妹兩個在說話的時候旁人基本上是插不上話的，對這一點厲若海和裏赤媚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已經頗為了解了，倆人對視一眼，雖然過往有些過節，但現下卻生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被愛人丟到一邊的感覺不好受吧？

憐秀秀並沒有唱很久，但已經足夠震撼了。

朱元璋也在這短短的片刻中忘卻了心頭的殺意與孤獨感，久久不能回神。

“陛下……”

他聽見身邊的陳貴妃的說話聲，還是一樣溫婉可人，但一想到這個人是天命教的妖女，他心裏就很是堵得慌。

我身邊有那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你呢？

“為什麽偏偏是你背叛朕？”他喃喃地說。

“陛下？”

聽見身旁人的詢問，朱元璋回過神來，銳利的殺氣在眼中一掃而過，“朕無事。”

他聽見身邊人松了口氣，自己的心也跳得慢了些。

但他卻不知道陳貴妃在松了口氣的同時握緊了拳。

“陛下，這茶冷了。”

朱元璋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婢女將茶換成熱的。

他當然不會去碰這茶，但他卻不知道天命教的人也不需要他去碰這杯茶，真正致命的是那進來的婢女身上的香氣。

典禮結束以後，朱元璋便回了自己的寢殿，還不忘將陳貴妃軟禁在她的寢宮，命令錦衣衛嚴密監視朱允炆和恭夫人。當然，他所命令的錦衣衛中不再包括楞嚴。

陳玉真一個人坐在偌大的宮殿裏，感到了一種茫然。

她給朱元璋下了毒，單玉如對她的恩情便算是報了，她知道朱元璋很快會下令處死她，就算他不這麽做正道也不會放過她，如此一來朱元璋的情誼也算是還了，但對於這死亡到來前的一段時光她卻不知道該如何度過。

“嘻嘻……”

陳玉真心裏一驚，猛地站起身向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麽痕跡，只當是自己的錯覺，覆又坐了下來。

“嘻嘻嘻……”

這一次她卻是聽得真切，忙站起身厲喝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嘻嘻嘻嘻嘻……”

這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教人無從判別方位。

陳玉真本就有死志，當下對這鬼蜮計量毫不畏懼，冷聲道：“閣下來此必有所求，何不現身一談？”

“我又哪裏隱過身形？”

這聲音卻是明明白白從上方傳來的，陳玉真擡頭一看，之間數米高的房梁之上正坐著一個白色的身影，還沒有等她說什麽，那身影便飄了下來，像一片落葉般沒有多少重量。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子，長得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

“我叫白芳華，你聽說過我嗎？”

陳玉真自然沒有聽說過，單玉如既然將白芳華視作微不足道的小螻蟻，恭夫人對她也重視不到哪裏去，沒有必要在向宮裏傳消息時把這個小人物的事加到情報裏去。

“看樣子是沒聽過啦。”白芳華微微嘆了口氣，“要細細介紹實在是太麻煩啦，不如直接說重點吧……”她頓了頓，面上的表情肅然起來，“我解決了單玉如和羊棱，想要做天命教的頭兒！”

看見陳玉真一臉驚悚的表情，白芳華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給的心理壓力太大了，輕咳了一聲，好心地賦予了更詳細的解釋：“單玉如和乾羅起沖突的時候我正好路過，就和她打了一場，她輸了，羊棱的死本來不在我計劃內，但他和單玉如一起圍攻我，我還沒自負到可以完全擺脫他的幹擾，所以只能先讓他安靜下來。我有心振興魔門和慈航對抗，但是現在魔門的剩餘實力只有魔師宮和天命教。龐斑我是撼動不了的，但他也不足以讓我臣服，所以我只能接手天命教嘍。而這權力交替往往會生出許多麻煩來，恐怕還需要陳姐姐多幫幫我。”

她說得理所當然，陳玉真的臉色卻是越來越白，“天命教向來強者為尊，你既然已經取了單教主的性命，想要令教眾聽命自然不難，玉真又能幫你什麽呢？”

白芳華笑道：“在好奇你能幫我什麽之前為什麽不先打聽打聽我能給你什麽？”

陳玉真無奈道：“玉真要的只怕誰也給不了。”

“……”白芳華沈默了片刻，面上浮現出一絲如夢似幻的微笑，“你不知道自己要什麽會不會是因為你要的這世上根本不存在呢？”

陳玉真怔楞了片刻，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卻發現她根本說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她以為是自由，但倘若此刻真的給了她自由，她卻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麽。

“你想不想，走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路？”白芳華伸出手，“我們來追尋一個從沒有人見過的時代如何？”

“沒有人見過的時代？”陳玉真不能否認白芳華的話很有蠱惑力，但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去相信一件這麽沒有計劃性的事。

“一個凡人想都不敢想的時代，一個一說出來就會招致正道抨擊，邪道不屑的時代。”

陳玉真思考了片刻，決定讓理智見鬼去。

她握住了白芳華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白芳華完全繼承了張盼的神棍光環。

另外……她才不要如朱棣的願就做一個制衡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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