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所開的店面比上次張盼見到的要大了不少，原本一個人要擔當賬房導購清潔工的琴娘正意氣奮發地站在最中間，趾高氣昂地指使著一群人幹活。

“盼小姐來啦？”她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再看見還有一人時面上的笑容加深，“這位莫不是……”

“我共度一生之人。”張盼直截了當地答道。厲若海聽到這話時微微笑了一下，光彩奪目。

琴娘面上流露出一絲羨慕，微微側身讓開了路，“老板在書房等您。”

張盼拉著厲若海的手走了過去，書房的門虛掩著，張盼推開門，看見表姐端坐在書桌前，桌上已經擺好了茶具。

“請。”她的目光直視著厲若海，顯然她對面的位置是留給他的。而後她轉向張盼，只說了三個字：“你出去。”

張盼：……你們這種男人之間有話說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當張盼再次回到店面的時候，發現店裏的客人忽然少了很多，只有一個姿容美麗的女孩在拉著琴娘說話，看來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清了場。奇怪的是琴娘並不對這位大小姐有一絲不滿的情緒，反而頗為熱切，這讓張盼回想起這位小姐是誰了。

“夜月姑娘。”她輕喚了一聲，看見那位小姐擡起頭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你是……秦老板的表妹？”虛夜月思維活躍，立刻辨認出了張盼的身份，當然那身萬年不變的青衣也是有力的依據。

“夜月姑娘果真冰雪聰明。”

虛夜月雖然個性跋扈，但絕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張盼的文武成就皆是不凡，她自然不敢對她頤指氣使，當下有禮道：“張先生過譽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後氣氛又熱絡起來，虛夜月在確定了張盼的個性果真如同傳言中那樣隨和後便放開了性情，歡聲笑語一片，談著談著便問到了厲若海的身上。

“老板真是的，這麽晚還不把人放出來，張小姐都要急了。”琴娘明面上是打抱不平，實際上卻是在調侃張盼。

張盼卻不上當，微微一笑：“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麽共同話題吧。”

“男人嘛，不都這樣。”虛夜月脫口而出道。

張盼的表情僵了僵，在看見琴娘一臉讚同的表情後感到一陣無力。

表姐你真的該註意一下形象了，不然以後你得找一個多麽娘的男人回家啊……等等你以後不會找個女人回家吧？

張盼覺得背後一涼，決定不去細究這個問題了。

厲若海與秦賦的交談其實並不熱絡。秦賦將張盼趕出門後便一直盯著厲若海看，根本不說話。

厲若海境界何其高，在定力方面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他又猜測這是秦賦在考驗他的一種手段，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應對。

但這種沈默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容易捱過。

張如璧那麽害怕秦賦的理由之一就是秦賦的氣質與厲若海有許多相像之處。

在遇見秦賦之前，厲若海根本沒有想過一張冷若冰霜的臉會給別人怎樣的壓力。

在他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秦賦開口了。

“你和我家阿盼，是誰先清楚明白地告白的？”她在清楚明白這四個字上加了重音，顯然十分了解張盼對婉約的喜好。

嗯……看看在表妹夫身上能不能找到爆點。

厲若海楞了片刻，“是我。”

秦賦“哦”了一聲，“你們是怎樣確定關系的呢？請詳述。”

“我像魔師挑戰輸了，阿盼救了我，我們在一起了。”厲若海完全沒有說故事的才能，原本還算有點意思的橋段被他說得像李莫愁和陸展元的爛大街橋段一樣，完全不能夠打動女方家人。

好在秦賦一向思維敏捷，自動把劇情擴展成生死關頭互明心意境界升華後點了點頭，進入了下一個問題。

“你們到哪一步了？”

厲若海斬釘截鐵道：“心意相通。”

秦賦：……這TM算是哪一步？

在確定了這兩個人的故事完全沒有一絲爆點，就算把二十四小時生活全記錄放到廣電面前也不會被和諧掉後，秦賦便失了興致，打算盡快結束這場對話。

不過該交代的還是要交代的。

“你有沒有聽說過阿盼的大哥張望？”秦賦看見厲若海點了點頭後又接著說道，“那你知不知道張望也是在執行和我們一樣的任務時找到的意中人？”

“你知不知道那個意中人是魔門高手？”

厲若海楞了一下，“然後呢？”

秦賦忍不住笑了出來，“你不用太擔心，阿盼的父母連魔門的妖女也能夠接受，你黑道的身份根本不足為慮。”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承認了她可以把表妹托付給厲若海。

因為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秦賦便讓厲若海出去了，並且安排他和張盼住在城南的一處小院內，那是她一開始為自己準備的住處，但因為事務太過繁忙始終未派上用場。

院子雖然不大，但依舊栽了幾株杏樹，稱得上雅致。

唯一令人不滿意的地方是它離燕王的住所太近了，每日進進出出的暗探有些惱人。

張盼和厲若海把屋子簡單地打掃了一下，就開始著手於他們來京城的主要目的：

尋找白芳華的下落。

一眾弟子當中，邱英容的境界最高，待過了情關之後便有破碎虛空的可能，但要論武功最出色的，卻是本身天賦異稟，又修習了魔門經典《天魔秘》的白芳華。

她向來主意大，又有野心，張盼並不擔心她會幹出什麽禽獸不如的惡毒事，但總憂慮她會不會玩著玩著就玩脫了，因此入關前便關照勞燕盯著她些，免得出了什麽事讓銀珠傷心。

但是勞燕顯然不是白芳華的對手，一個月前兩人便失聯了。

張盼沒有要幹涉弟子私人生活的意思，但總要給廣廈宮裏各種暴走的呂銀珠一個交代。

“你該不會是入宮了吧……”她頭疼地在京城地圖上圈圈畫畫。

白芳華當然沒有入宮，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去侍奉一個又老又醜還喜怒無常的家夥，為了多大的野心也不行。

但若是張盼知道了她的處境也不會放心多少。

她就在與張盼所住的小院幾步之隔的燕王府裏。

張盼和厲若海住進小院的動靜並不算小，各方探子都查探過了，白芳華自然也知道了。

勞燕你好樣的，叫家長這麽無恥的手段都用得出來。白芳華恨恨地擰爛了手裏的帕子，打定主意日後找到機會就要給這個多事的師兄好看。

“芳華，我不過是晚了些你便如此生氣，真叫我好生感動。”

白芳華微微一笑，把手帕捋平，“燕王走好。”

面容瘦削，眼光銳利的華服男子並不打算走好，而是走到了白芳華面前，身後的屬下識相地遞上了椅子。

“我對芳華的心意是真的，但為何芳華對我就如此無情呢？”

“燕王英武瀟灑，芳華自然是有情意的，只是這情意還沒有深到能讓我心甘情願地被點了穴道想件衣服一樣被扔到你的床上去。”白芳華聲音柔美，帶著絲絲的委屈，足夠讓任何一個男人心生憐意。

“我不會這麽做的。”男人的手撫上芳華的面頰，見她並未拒絕不由露出一絲欣喜之色，“芳華是不一樣的。”

“那我就更不敢了。”白芳華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因為這樣一來我就猜不到你會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對付我。”

朱棣心裏一震，慢慢地放下了手。

“芳華不覺得這樣對待一個為你心動的人實在是太殘忍了嗎？”

“我覺得對一個能夠同和為好幾個女人心動的男人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不算殘忍。”白芳華嗤笑了一聲。

“你是不一樣的。”他又說了一遍。

“只是暫時不一樣而已。”她笑著說，“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你不會真以為這首詩是一個不知羞的女人的懺悔之言吧？”

輕易相信男人的情話話的下場，在傳承千年的經典中已經寫得清清楚楚了。然而世間的男人總願意在既定的事實上塗改掩飾，將過錯推脫到女方身上。

朱熹是這樣的人。

朱棣為什麽就不可能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朱熹對《氓》這首棄婦詩的解釋是這樣的：此淫＃婦為人所棄，而自敘其事以道其悔恨之意也。

真想呵呵他一臉，我原本以為《詩序》的解釋已經夠惡心的了，沒想到……

大家不要站錯隊了！芳華是要稱霸武林的女（han)人(zi)，是要和搞政治的洗腦組織死磕到底的勇士！她和未來的皇帝大人是沒可能的，九月再敬仰永樂（正史）也沒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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