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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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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頌信步閑庭般走到“娛樂一條街”深處,來到一處金碧輝煌的歌舞廳外。

歌舞廳門口站著兩個彪形大漢,手臂上紋著紋身,看著就很不好惹,不過走近一看,可以看到他們左臂紋身寫著“繁榮”,右臂紋身寫著“富強”,特別正能量。

瞧見宋頌那身校服,其中一個叼著煙的彪形大漢冷眼睨他:“未成年?”

“我找項哥。”宋頌微微地笑著,從容得不像個高中生。實際上他要是不覆讀,也確實算不得高中生了,再加上他多了二十年的閱歷,看起來自然與同齡人不一樣。

聽宋頌這麽一說,兩個彪形大漢遲疑了,難道項哥有這麽個弟弟?以前他們怎麽沒見過?他們對視一眼,讓宋頌報上名字,他們分一個人進去問問。

宋頌不急不躁地報了名字,耐心地等在夜風中,聽著周圍隱隱約約飄來的歌聲。

劣質的音響,爛俗的歌詞,粗啞的嗓門,廉價的酒精,構成了許多人寂寞又喧囂的夜生活。

原本這些東西已經離宋頌很遙遠,這一刻忽然又來到了他眼前。

宋頌正出著神,那進去報信的彪形大漢出來了,對宋頌說道:“項哥讓你上樓去,左轉上樓梯,找最大的那個包廂就是了。”

宋頌朝他們笑了笑,熟門熟路地上了樓。

這個地方宋頌以前來過,前世為了找人幫忙給洪飛減刑,他什麽辦法都想了,最後走投無路想起他們前兩年曾幫過一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家夥。

事實上他們也沒幫什麽大忙,就是對方的車拋錨了,洪飛正好會修,他也在旁邊搭了把手,對方就問了他們姓名,還說以後有麻煩可以來找他。

項哥本名項仇,一聽就是很有故事的人。

宋頌對項哥的故事沒興趣,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求到這麽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身上。後來宋頌跟著項哥混了幾年,等項哥的正經生意穩定下來,他就出去單飛了。

這些事曾經被顧家翻舊賬,說他交好的不是殺人犯就是家裏不幹凈的。

但宋頌不在乎。

這些經歷是他人生的一部分,雖然很多事他都不太想去回想,可誰幫了他、誰害了他,他心裏都有數,他不會因為旁人說上兩句就和自己的朋友斷交。

這世上有幾個人是幹幹凈凈的?

洪飛是殺人了,可他推開家門看到有人正在強奸他媽,他難道不該沖上去?那人手裏有點權利,就卡著洪飛的參賽資格,三番兩次勒索之後變本加厲地想要一逞獸欲,根本就是人渣一個。

宋頌覺得吧,這人該死。

要是他有後來的人脈甚至能直接給洪飛爭取個無罪釋放。

所以宋頌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因為洪飛坐過牢、是個“殺人犯”就和洪飛絕交。

別人怎麽看,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宋頌敲開了包廂門。

項哥坐在那裏抽煙,見宋頌來了,摁熄手裏的煙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宋頌坐下說話。他今年二十七八歲,分明長得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身上卻帶著一股子叫人不敢靠近的攝人氣勢,一看就不是正派人。

這是他的地頭。

據說他是他爸某個情人的兒子,早年被他媽送出國去養大成人。後來他爸被人搞下去了,他的哥哥們窩裏鬥全鬥沒了,他才優哉游哉地回來摘桃子,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

項哥手腕高超,經他一整頓,底下那些個作奸犯科的事少了很多,這不,守門的見他是個未成年還會攔下來盤問,換了別的地兒可不會這麽遵紀守法。

宋頌知道項哥一直在琢磨怎麽徹底“上岸”。

省會這種地方對治安方面只會收得越來越緊,上岸才是正確選擇。

項哥底下的人也都不是十來歲的小年輕了,早沒了打打殺殺的勁頭,再不收收心轉做正當行業,婚不結了?孩子不要了?人到中年,江湖義氣就不重要了,還是想老婆孩子熱炕頭。

“項哥。”宋頌笑著喊道。

項哥打量著宋頌。

他對這個小孩有印象,因為這個小孩長得著實漂亮,沒錯,漂亮。在他這地頭,不管是來找刺激的還是來找活幹的,都不乏帥哥美女,可長成宋頌這樣的還真是少見。

更難得的是,宋頌這種漂亮不是軟綿綿的,而是暗藏著幾分堅韌,叫人越看越喜歡。

“我記得你。”項哥笑著招呼人給宋頌倒杯果汁,隨口問道,“你們遇到麻煩了?”普通學生一般不敢來這種地方,宋頌在這個點過來,估計就是有事求他。

“還沒。”宋頌答道。

項哥挑眉。

他覺得這小孩越發有趣了。

宋頌說:“我想請您幫我對付一個人。”他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說“明天早上我想吃豆漿油條”一樣,說出的話卻讓人眉頭直跳,“就是讓他身敗名裂、牢底坐穿的那種。”

項哥客觀評價:“小小年紀,倒是挺狠。”一般的小麻煩他幫了也就幫了,算是還個人情。這事兒一聽就不好辦,項哥往椅背上一靠,搖晃著杯裏的酒說道,“你能拿出什麽東西讓我幫你做這種事?”

宋頌不緊不慢地打開自己的背包,拿出自己寫出來的三份策劃案。

這是他在省圖書館那邊寫的,前世他參與過項哥許多產業的管理和轉型,自己後來也沒少投資各種產業,這種策劃案別說三份,就算項哥要一百份他都能拿出來。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他不能一上來就表現得對項哥的所有產業了若指掌,所以他只寫了三個比較大眾化、看起來誰都能做的轉型思路。

項哥見宋頌有備而來,興趣更濃,重新掏出根煙叼嘴裏,也沒問宋頌要不要抽,徑自翻看起宋頌寫的三份策劃案來。

為了貼合高中生的身份,也為了方便項哥看懂,宋頌寫得比較簡單,內容也盡量簡短,項哥很快看完了。

項哥深深地看了宋頌一眼,說道:“名字給我。”

宋頌把那人的名字報給項哥,接著又詳細地給項哥講了對方的工作單位、對方常去廝混的地方以及對方常幹的腌臜事。

“這好辦。”項哥咬著煙,說話卻不受影響。他好奇地看著宋頌,“不過你就不怕我拿走了你這些方案卻不幫你辦事?”

宋頌笑道:“我相信項哥不是那樣的人。”他眉眼有著難言的篤定與自信,“何況我十八歲就能想出這樣的方案,以後想法只會多不會少,難道項哥是那種目光短淺、只做一錘子買賣的人?”

“小孩子不要隨隨便便對人用激將法。”項哥諄諄教誨。他收起三份策劃案,問宋頌,“這麽晚了,回家還是住酒店?”

宋頌十分坦然地說:“家不在省城,還沒找好住的地方。”

項哥叫人帶宋頌去找個酒店開個好房間,重點強調要幹凈,這小孩還沒成年,別搞那麽多雜七雜八的玩意。

宋頌也沒拒絕。

在他心裏項哥始終是可靠的老朋友,雖然這一世的情況和前世不太一樣,不過他相信項哥的人品不會因為他重活一世就突然變壞。而且就算項哥不幫他忙,他也沒損失,不就幾個商業策劃嗎?他腦子裏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

要不是他有著沒人能比的變現能力,顧家也不可能捏著鼻子忍他那麽多年。

宋頌跟著彪形大漢到了酒店,舒舒服服地沖了澡,舒舒服服地躺下進入夢鄉。

這一次,洪飛應該不會再失手殺人了。

他終於可以安安心心睡個好覺。

……

首都,顧家。

相比宋頌的好眠,顧臨深再一次從噩夢裏驚醒,他大汗淋漓地睜開眼,漆黑的瞳孔無意識地放大。

這是他做了無數次的噩夢,清晰到他每次醒來都感覺一種名叫絕望的情緒傳遍四肢百骸。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覺心臟疼得厲害,卻又明顯能感覺到那不是生理性的疼痛。

他呢喃著喊出夢裏喊了無數遍的名字:“……頌頌。”

顧臨深不知道“頌頌”是誰,不知道他在哪裏,只知道“頌頌”對他而言很重要,比生命還重要。

他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希望“頌頌”承受任何痛苦。

……可是他在夢裏什麽都做不了。

他挨著頌頌朋友的打,聽著頌頌朋友數落他給頌頌帶來多少麻煩、他的家人對頌頌多不好,身上一點都感覺不到疼,只覺得心口好疼,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想要是他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頌頌了?可頌頌的朋友卻說他的命是頌頌的命換回來的,他得代替頌頌好好活下去。

他只能在沒有頌頌的世界裏活了很久很久。

顧臨深擡手摸上自己的臉頰,摸到一手溫熱的液體。他有些茫然,不太理解這種錐心刺骨的痛從何而起,只能魔怔一般繼續喊著那個仿佛銘刻在骨子裏的名字:“……頌頌。”

他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鍛煉身體,好好學會所有大家都會的事情。

……可是,他的頌頌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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