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蘿又何嘗不是歡喜的呢，茫茫雪地中，兩人如此緊緊相擁著，似要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處。

朝野之上的局勢不容樂觀，白瑾徹底失了耐心，在大半群臣倒戈至她麾下後，衛明貞的皇位已坐的不穩了，偏生這個節骨眼上，衛明貞又失明了……

“這皇帝若是做不成，你可願意同我離去，我們去邊塞，去那裏安家。”

白蘿停下了手中的禦筆，如今朝堂混亂，早無人遞新折子上來了，堆積在龍案上的奏章，都還是一個月前的，閑來無事她便念著，由衛明貞下述，她再批上朱批。

兩人同坐寬大的龍椅上，衛明貞扶著白蘿的腰肢，笑了笑：“去邊塞作何，不若游玩山川，踏遍紅塵。”

所以，這個皇位她要不要都無所謂？白蘿立時松了口氣兒，昨日裏她收到了父親的親筆書信，信中挑明了現狀，就目前而言，白瑾確實比衛明貞更合適這個皇位，她這些年不僅處心積慮的謀劃，帝王權術其實更甚，盡管如今行事偏激了些許。

反觀衛明貞，其心並不在朝堂之上……

“師妹師妹，快些隨我去冷宮！”瑯啟匆忙跑進了內殿，也顧不得衛明貞在場，拉過白蘿就往外跑去。

白蘿猝不及防，只能隨了他的步伐，一邊護著自己的傷處，還不忘回頭對衛明貞喊著：“我先過去，等會就回來。”

這是白蘿第二次到冷宮了，甫一進入，便可聞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皺眉間她想起了什麽事情，停住腳步就看向瑯啟道：“臨盆了？”

饒是瑯啟武功底子好，跑了這一路也累的夠嗆，擦拭了下額間的細汗，便道：“是呀，難產，情況很不妙，躺在榻上一直叫人喊你來。”

“叫我來作何？”白蘿遲疑，她與這賢妃從未深交，留她活到現在，也不過是一時的仁慈罷了。

“我也不知，你進去看看吧。”

白蘿還是頭一次進產房，撲面而來的濃郁血腥味占據了呼吸，刺耳的慘叫聲讓她有些卻步，眼看著兩個穩婆在榻旁忙亂，擱置在一旁的幾個水盆，已滿是血水。

“殿，殿下……”

幾近虛脫的賢妃，朝白蘿伸出了手，瘦弱的五指在空氣中顫抖著，似乎想要抓住什麽，白蘿忙過了去，接住了她滿是熱汗的手掌。

“殿下，保孩子……求求您，我怕是不行了，求求您一定，一定要讓孩子活下來……”似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煞白著臉的賢妃將生命最後的期望托付給了白蘿。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白蘿有些無措：“你先別說話，會沒事的。”

“不，不……我不行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孩子是無罪的……求求您讓他活下來，讓他平安長大……嗚嗚！”

話語到了最後，已經虛弱成了低泣聲，在穩婆的慌亂催促和賢妃滿是祈求的目光中，白蘿腦子一熱，便輕輕點了頭，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白蘿到底是心軟了。

見她點頭了，賢妃緩緩笑了，似乎是完成了什麽任務，方才瞪大的眼睛，漸漸的閉了起來，咬著牙拼了最後一口氣，在嬰兒的啼哭聲傳來時，抓著白蘿的手，無力的從空中滑落在了榻間……

“是個女孩，是個女孩！”

彼時，白蘿還呆楞的看著已經落氣的賢妃，直到孩子被裹在繈褓中，放到了她的懷裏，她才回過了神，看著皮膚皺巴巴連眼睛都沒睜開的小猴子，她緩緩嘆了口氣。

勉強抱著孩子走出屋門時，才發現衛明貞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了，站在落雪的屋檐下，靜美如畫，而她的身邊還站著一臉委屈的白麟。

“你怎麽來了？”

一手抱著孩子不方便，她就將孩子放到瑯啟的懷中，就過了來，握住衛明貞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暖了暖。

“不放心你，就過來瞧瞧。”

白蘿失笑搖了搖頭：“有什麽不放心的，回去吧，外頭怪冷的。”

眼看著白蘿和衛明貞攜手就要離去，後面動作生疏抱著孩子的瑯啟急了，大叫道：“師妹師妹，你別走啊，這個小猴子怎麽辦？我，我一個大男人可照顧不過來呀！”

結果，讓白蘿大跌眼鏡的是，孩子被衛明貞使人抱回了龍殿。起初是放在偏殿養的，結果好幾次哭的厲害，嬤嬤都沒辦法，等白蘿趕來時，看著被衛明貞抱在懷裏安安靜靜的嬰孩，將自己的眼睛都快揉花了。

至此，孩子被放到了正殿裏。

“這孩子，你打算怎麽辦？”瑯啟將白蘿拉至旁處，指了指放在矮榻上的孩子，他也算是清楚這孩子的來歷。

而白蘿的註意力卻放在了衛明貞的動作上，眼睛看不見的衛明貞，正極力掩了自身的戾氣，撫摸著嬰兒的小臉，動作輕柔極了，摸著摸著，還莫名一笑，艷冶生輝。

“先留著吧，等事情安定了，就找戶人家送走。”

夜裏，白蘿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在了龍榻內側，前幾日裏她還有些不習慣，這幾日倒是好些了，看著孩子睡熟了，才鉆進衛明貞的龍被裏。

“可算是睡著了。”

白蘿籲了口氣兒，忽而衛明貞抓住了她的手，輕搓著她的指節，帶著笑意說道：“絨絨不覺得我們現在，就如一家三口般麽？”

“你……”

被她這麽一戲說，白蘿還真覺出了味兒，看了看身側的孩子，又看看衛明貞，忽然有了個決定，咬了咬唇，就湊在衛明貞的肩膀邊上說了起來。

“不如，不如我們養這個孩子吧，不送走了。”

她已經決定這輩子要同衛明貞在一起，那麽子嗣之事，怕是無望了，想起賢妃臨終所托，白蘿只覺是個好機會，盡管這孩子來歷荒唐，可新生的嬰孩終是無罪的。

卻見衛明貞勾了勾唇，清聲說道：“留著吧，明日給她取個好名字，以後就是我們的女兒了。”

可是，那個明日註定是要不太平了，天邊的啟明星還未升起，禁宮南門便失守了，殺戮一觸即發！

“陛下，南門失守，叛軍已至重華殿了，午門只怕也快抵抗不住了！”來報的軍士一身狼狽帶傷，方才稟報完，便吐血身亡了。

白瑾到底是反了。

“速調集人往西門去，稍後從那裏出宮，不必尋禁軍統領，此人大概已被買通。”衛明貞冷面做出了快速指令，將圍守龍殿的人派往了西門。

不多時，第一顆火炮便落在了龍殿外，震徹天地的轟鳴聲，嚇哭了白蘿懷中的嬰兒，宮人爭相逃離，一時之間，慘叫聲布滿禁宮的每個角落。

白蘿不知道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劍州到天都的路途，調集玉蘿軍應該早就到了的，可到現在她都不曾收到白小朵的消息，只怕是出事了。

現在，禁宮即將淪陷，她們能做的，只能是速速離開。

“衛明貞，我們該走了。”

早在此前，衛明貞便寫好了退位詔書，安排好了後路，卻不料白瑾已是等不及發動了宮變，白蘿比誰都清楚現在的白瑾，就算是拿到了詔書，怕是也不會放過她們的。

“師兄，你和小麟帶著孩子走南門，那邊剛剛被攻陷，大軍應該會朝內廷中來，不會有過多的守備，我們的人又在西門去了，他們會往那邊去的。”

瑯啟皺了皺眉，從白蘿的懷中接過孩子，忙問道：“你們呢？既然如此，便一起走南門出去吧。”

“不行，白瑾生性狡詐，我也料不定她會如何想，我們必須分開走，就算南門有異狀，還有小麟在，不會有事的，帶著孩子出宮等我們的信。”在衛明貞下令守西門時，白蘿就知她是何意了。

“不要，我要保護阿蘿姐姐，現在外邊那麽亂，我才不分開走。”白麟不願意了，盡管他不是很懂這場宮變，可是他卻很清楚那些人要殺誰。

衛明貞拉住了白蘿，從一旁摸索過早已準備好的包袱放到了她的懷中，又揉了揉她的頭頂：“絨絨同他們一起從南門走吧，我的眼睛雖然看不見了，可這身武功還在，只需在西門走一遭便無事。”

白蘿哪裏願意，盡管左臂傷勢未愈，可多年征戰的血性尚在，拔出了清月劍，便說了最後一次：“師兄你同小麟快點走，照顧好孩子，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待瑯啟和白麟走遠了，白蘿便拉著衛明貞外西門趕去，一路上明槍暗箭無數，好在兩人武力值不低，一一躲過，卻不料到西門時已是屍橫遍地了。

看到白瑾的那一刻，白蘿就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衛明貞呀衛明貞，想不到你也會有今日，哈哈！你這雙眼睛瞎的可真不是個時候，不然我真該叫你看看，什麽叫勝者為王。”

層層湧來的鐵甲士兵，將她們團團圍住，而衛明貞的人已所剩無幾。

“白瑾，你似乎很得意？”

站滿千人的廣場上，除了偶爾碰撞的刀劍聲外，竟然安靜的詭異，而衛明貞的聲音，清冽的劃破長空，帶著蔑意朝向了人群簇擁的白瑾。

“得意？我自然是得意，待殺了你之後，我便會更加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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