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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日 放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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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桂芝一楞:“嗯?”

宦怡菲笑道:“什麽原諒不原諒、病不病的,說得我跟苦菜花兒似的。我是您生的,占了您整整十個月的體重,喝了您一年多的奶,分走了您老公一半的愛,連第一句臟話都是跟您學的,咱倆這關系,杠杠的,您說那麽多就見外了,是不,媽。”

呂桂芝的氣管還在抽,腦子卻被宦怡菲一番話繞暈了,直到女兒最後一個字喊出來,她瞬間陌生了一下。

媽?誰?她?

兩個人都走了一會兒神。

宦琦瑋走了以後,隨著宦怡菲漸漸長大,“媽”這個稱呼也漸漸從她口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皇額娘,母後,甚至“桂芝姐”,“阿芝”,她的英文昵稱“Chrisy”,到最近赤果果的“呂後”,五花八門,本來以為是小丫頭古靈精怪,加上本身她們生活的地域,小孩直呼長輩名字也很平常,她就沒太在意。

現在她才懂得,不叫她“媽”,是女兒七彎八繞表示反抗的方式;如今既然願意叫她“媽”,表示兩人的和解。

多後知後覺的事兒啊!人家都和解了,她才發現原來她們之間一直有矛盾。

呂桂芝眼睛又湧出淚來,宦怡菲沒再勸,單是摟著她,讓她鼻涕眼淚糊她滿滿一肩,搞得好像這麽多年受委屈被忽視的人是她似的。

就在兩顆敏感的心摸索著重新向對方打開的時候,一個喜出望外的聲音隔著甲板遠遠傳了過來。

“怡菲,你怎麽沒下船玩兒……桂芝?桂芝!”

宦怡菲看到來人,笑瞇瞇把母親輕輕推開:“追您那帥小夥兒來了。”

呂桂芝慌亂把她的大蒼蠅墨鏡戴上,老王已經大步流星殺到眼前,笑得見牙不見眼:“真的是你呀!你怎麽來啦!我正打算這趟航線走完找你去!”

呂桂芝布滿細紋的老臉微微泛紅,嘟囔道:“威廉……王……你找我幹嘛……”

老媽難得一見的嬌嗔狀把宦怡菲雷得渾身雞皮疙瘩,趁老王大獻殷勤的當口趕緊溜。可惜腳程不夠快,老王經過這麽一趟差點回不來的旅行,早已沒了曾經的各種矯情,火力全開的表白被她全部收進耳朵,頓時又被天雷蹂/躪了一遍。

不過這就是前一天晚上,老王特地留她對盤的第一件事。宦怡菲遠遠聽到老媽弱弱地說:“……可我就是怕菲菲她有什麽想法……”

她嘆口氣,回過身道:“你倆趕緊扯證兒,我這就拿份子去!”

她拿著筆和書閃進六樓,神曲號上大多是旅游團,此刻因為喬治敦的一天行程,整艘郵輪沒剩幾個人,她也落個清靜。

小書的空白處,五人一雞歷經的行程大綱已經畫出來了。起頭是母親島,備註關於那塊小島“遮羞石”,焦誠羽的定義——原點,然後是“抱抱”和“爬起來”,再然後是烏止支圖,最後是素帛衣國,無相空間,中間亂入“人類文明及作孽裏程碑”。

每個地域旁邊都寫著密密麻麻的註解,包含但不僅限於他們的見聞和收獲。

宦怡菲盯著自己畫好的內容,驀地,她發現了一個秘密。

午餐的時候,老王特定訂了一個六人桌,就在海景酒廊裏。

整艘郵輪就數這裏最浪漫有情調,餐具精致,燈光朦朧,服務生盤兒亮條兒順會來事兒,窗外是無邊的大海,室內一個小小的音樂臺,樂隊穿著正統的禮服,金小號大提琴,輕攏慢撚柔柔唱著愛你愛我、不愛你不愛我、你不愛我我還是愛你、你愛我我無以為報但依然不能愛你四類慵懶的爵士。

約好的十二點,準時到場的只有宦怡菲和焦誠羽,兩個人聊了半天,聽了好幾首曲子,剩下的四個人才兩兩湊對,分別拖著手姍姍而至。

鄧啟明掃了一圈他們平時只會工作,不會消費的地方,朝老王招呼:“長官,平時你小裏小氣的,沒想到為了泡漂亮姑娘你也舍得撒銀子哈!”

呂桂芝皺起眉頭:“嗨喲,這哪家孩子,這麽會聊天兒啊!”

鄧啟明窘了一下,宦怡菲招呼道:“娘,您別裝了行不?嘴角都上揚到太陽穴了!”

六個人重新落座完畢,那老兩口且不說了,崔曉姝和鄧啟明也毫不顧忌,手拉著手,兩人的“希望的種子”竟被崔曉姝用紅線串成兩條手鏈,一人一條,看得宦怡菲和焦誠羽都面癱了。

老王好奇地問:“這倆人什麽時候成連體嬰的?”

宦怡菲搖搖頭:“我們見天盯著也沒搞懂啊,他們在素帛衣國的時候,一個照顧動物,一個照顧植物,難不成你們到後來是照顧了冬蟲夏草之類的?”

呂桂芝:“素帛衣國?”

老王柔聲跪舔道:“晚點我告訴你。”

崔曉姝和鄧啟明兩人被同伴們關註,樂得大喜之日似的,崔曉姝扭捏半天,才說:“在無相空間裏,我被一圈兒阿飄圍攻,嚇得要死,後來慢慢才發現,原來都是我娘!小時候她特嚴,我腦子裏就把她兇的一面幻化成阿飄了……想明白後,三兩下就把它們解決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就想起二副來……再然後,他就真的出現了……”

一群人看著她嬌羞甜蜜的樣子,集體狂抖爬上身的雞皮疙瘩,邊抖邊問鄧啟明:“你過去了?怎麽過去的?”鄧啟明嘿嘿笑道:“我跟我老子不是有過節嗎,到他入土的時候還在恨他,從小動不動就揍我,也揍我娘,覺得他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對社會的危害。可是在無相空間,我重溫了當時的情景,才發現我老子揍我的時候,恨鐵不成鋼,有時候眼裏還有鱷魚淚……至於他有時候揍我娘,我發現那時候我娘牙尖嘴利的程度,嗨,換做現在是我,也根本忍不了……所以我打算饒了他了,過幾天上岸帶上小妹給他掃墓去!”

一群人靜了一下,繼而催促道:“重點重點!”

鄧啟明哦了一聲,笑道:“嗨,我那也不是搞定過去,展望未來的時候,想起有個人在普蘭托裏哭得像個包子,還硬憋著餵我喝藥呢嘛!”

聽眾們看看下一秒又粘成一體的兩個人,集體出聲哄他們。老王看看左右,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你倆這是辦公室戀情,現在還被你們長官知道了,打算怎麽辦?”

小兩口根本沒被嚇到:“走完這趟航線,我倆辭職。”

這下換老王緊張了:“你……你好不容易當上二副,你也是,海乘也是層層選拔……現在哪兒不在裁員,幹什麽去?”

鄧啟明淡淡一笑:“我想組個樂隊,當主唱。”

眾人大驚:“你?!”

鄧啟明的歌聲他們不是沒領教過,煙嗓說話還好,關鍵是唱起歌兒來每個音都不在調上,這種素質要當歌手,恐怕也只能唱給花花草草聽,即便這樣,還得讓花花草草們提前衰敗,讓地球上僅剩的植被銳減。

但宦怡菲和焦誠羽也就驚訝了一下下,很快送上各種鼓勵和祝福。只有老王一臉不屑,鄧啟明看看他:“受過素帛衣國高等教育的人,跟沒受過的就是不一樣。以前跑調是因為聽力有問題,在素帛衣國修好了,何況我還拜了一個大腕兒為師呢……總之,不管成不成,人就這一輩子,不幹想幹的事兒,叫我死的時候怎麽瞑目?”他說著豎起胳膊,晃了晃手腕上的紅繩,金色種子在燈光下閃動,“這就是啟發我倆的東西!”

宦怡菲和焦誠羽二話不說給他鼓掌,老王瞥了崔曉姝一眼:“那你呢?”

崔曉姝認真道:“我還沒想清楚自己要幹什麽,所以打算先跟啟明混一段時間,慢慢想。”

兩人又膩歪到一起,眾人被她改口的“啟明”二字酸得牙都倒完了,再哄了他倆一輪。

呂桂芝艷羨地望著人家的孩子,再看看宦怡菲:“別哄人家了,有句話說得好,‘士別三日,當割目相看’嘛!”

眾人:“割目?伯母您雙眼皮兒是假的?”

呂桂芝啐了一聲,單刀直入:“菲菲,你什麽時候學學人家……”她忽然像被什麽想法點亮,神采奕奕看向一旁氣質沈靜的焦誠羽,“小夥子,你……”

崔曉姝趕緊制止:“伯母,他心裏有人了!”

鄧啟明點頭附和:“有人了!”

宦怡菲斬釘截鐵道:“而且不是我。”

焦誠羽:“……”

呂桂芝眼中的光芒黯淡一瞬,再度望向宦怡菲:“看看你周圍,哪個不是成雙成對的?你也趕緊找一個啊,”說著頓了頓,“你哪怕找個媳婦我都認了,總不能一輩子孤家寡人……”

宦怡菲一楞,夥伴們已經“嘩”起來,酒廊裏四周的中國客人都望向呂桂芝,耳口相傳她的話,遠遠投過來笑眼。

宦怡菲:“……”她娘都到這份兒上了,竟然晚節不保加入了腐女陣營,真是……

鄧啟明一口菜差點噴出來,他擦擦嘴站起身:“伯母是真豪傑,沖著您這句話,我給各位獻唱一首,就‘昨天吶,請再來一次’好嗎?”說著就沖上臺,搶人家麥克風去了。

呂桂芝一頭霧水:“啥歌兒?”

宦怡菲苦笑道:“《Yesterday Once More》。”

眾人:“……”

鄧啟明開了聲,觥籌交錯的場子漸漸安靜下來,一曲唱罷,他奔回桌邊:“怎麽樣怎麽樣?”

小夥伴們有了前後對比,對他狂點讚,老王擰起眉頭:“調倒是一點沒跑,可嗓子怎麽像刮鍋底似的?”

呂桂芝支持道:“別這麽說,我覺得挺好聽的,現在的年輕人,就喜歡刮鍋底!”

鄧啟明:“……合著您是誇我還是貶我啊?”

宦怡菲正色道:“你錯了,我娘貶的是我們所有人。”

嬉鬧間,鄰桌有人端著兩杯酒過來,招呼鄧啟明:“小夥子唱得真好!我敬……”

一桌子年輕人看清來人,頓時神色一緊:“張老板……”

這不是當時在6樓吸煙區對焦誠羽大發飆的張姓富商嗎?

張富商疑惑地環視一圈,瞥見焦誠羽後,眉頭一皺:“是你?”

焦誠羽萬分尷尬,站起身,而這時,宦怡菲耳邊也傳來一個夾帶欣喜的溫沈男音:“怡菲?真的是你。”

宦怡菲回過頭:“……陳凱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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