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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海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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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宦怡菲一個人獨霸頂層的游客甲板。

看看表,五點不到,她張開手臂狠狠伸了個懶腰。這個季節,她只有深夜到清晨人聲覆活前,才覺得安定。

“喲!”樓梯口上來一個人,“奶奶晨練吶!”

宦怡菲收回手臂,拿過面前的果汁啜上一小口,笑道:“二副,你不是跟 ‘一字翻’帥哥奮戰到現在吧!”

鄧啟明楞了一下:“嗨,你別聽那丫頭瞎幾巴扯淡,她那腦子就沒裝點兒正形的!昨晚我值班,為了今天晚上去聽老王講鬼故事。”

宦怡菲微微點頭讚同道:“解釋就是掩飾。”

“你在幹什麽?”鄧啟明拿過她的平板,“休假還加班,你這是要拯救人類呀!哎,”他湊近,頗有興趣地八卦,“你是幹什麽的?”

宦怡菲望著他,避重就輕地斟酌了一下,指著板子上的軟件界面:“別人做好軟件,或者游戲,我負責玩兒。”

“哇!那能有收入嗎?”

“還不錯,養你,養一字翻,再加個好你倆那口兒的曉姝,問題不大。”

鄧啟明黑黑的小眼睛艷羨地睜兩倍大:“就這?你們哪個公司啊,老板腦袋被門擠了吧!哎,還缺人不?”

宦怡菲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也走上了甲板——“一字翻”焦誠羽先生,他望著船舷外茫茫的海天,聽到鄧啟明的話之後“嗤”了一聲。

“缺啊,不止我們一家公司,到處都缺……哎,你當二副多久了?二副又是幹什麽的?”

鄧啟明瞟了焦誠羽一眼,先回答宦怡菲:“我當水手八年,二副才三年……幹什麽……二副嘛,就是被船長和大副幹,完了按照船長和大副的指示去幹三副、水手長,現在這種郵輪上還要加上事務部門和舵工、機匠長什麽的,總而言之你的活兒是輕松多了,哎,你們公司推薦我一下可以不?……餵,一字翻,你再嗤一聲試試看!”

“一字翻”這才轉過身,輕蔑地白了他一眼:“沒見識,人家那工作你以為玩兒就行了?玩兒完覺得不好,你得指出哪裏不好,提供設計修改建議,必要的時候還要提代碼修改建議,都得有憑有據有報告有分析……你剛剛幹來幹去那番話要是被那小丫頭聽到,夠你喝一壺的!”

“別說了,”鄧啟明皺起眉頭按住太陽穴,“聽到那堆爛七八糟的東西,我腦仁兒疼!”

宦怡菲欣賞地看了焦誠羽一眼:“先生口水不養牙齒了?”

焦誠羽冷哼了一聲:“再要養,也夠啐這種人一臉的……”

他忽然臉色變了變,轉身就走,宦怡菲沿著他剛才的目光看去,看到崔曉姝抱著個盤子,一臉花癡地看看跟她擦肩而過的一字翻,又看看鄧啟明,那神情一看就知道不是在想什麽好事。

宦怡菲笑了一下,站起身拿過鄧啟明驚奇地劃來劃去的平板:“太陽出來了,我去睡一下,晚上見。”

鄧啟明招呼道:“晝伏夜出,你這是什麽節奏?”

一整天的海上巡游,想到艙外那海天分不開的場景,宦怡菲在搖擺的船艙裏睡得時昏時醒。

最終把她驚醒的是一聲鍋碗瓢盆砸到門上的響動。

她起身打開門懵懵懂懂走出去,門口砸碎的杯盤散落一地,湯湯水水潑得到處都是。罪魁禍首崔曉姝對著太陽筋抽搐的船長老王,戰戰兢兢地道歉:“船、船晃的……我錯了王叔叔,呃,船長……我下次要是再給你惹禍,我就抽自己!”

她蹲下/身把碎玻璃破盤子收到托盤裏,剛收沒幾下,船一晃又全部潑出來。

崔曉姝:“……”

老王:“……”

好死不死這個時候焦誠羽飄然而出,他冷冷笑道:“要幫忙嗎?”

崔曉姝感激地看著他:“不……不用,我自己來……”

“我說的是那個……”他笑著擡手在自己臉上輕輕一拍,“幫你抽。”

崔曉姝頭上飄過一片陰雲,卻眼見焦誠羽的頭被一只來歷不明的手削了一下:“你小子自己找那麽多事兒,還嫌不夠亂的!”他瞄了一眼罵罵咧咧抽他的人,冷著臉沒還口。

鄧啟明先聲奪人,搶在總乘務長之前告狀:“他小子又一字翻得罪乘客!”

總乘本來想慎重跟老王商量一下焦誠羽的去留問題,被鄧啟明的全武行一弄,反而不好意思開口了。

老王無奈地看著被押來的惹禍精:“有什麽辦法?跟他簽的約是這一趟航線,提前解約我們要付違約金。何況,他正式的會議翻譯不錯啊,就是……唉,小焦,你為什麽就是不好好翻客人的寒暄呢?你這不是在會議上白出力了嗎?誰會記得你好的時候?”

焦誠羽別過臉牛氣哄哄地說:“那些沒有技術含量的廢話別讓我……”

“翻”字還沒說完,劈頭又挨了鄧啟明一下。他“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長官,”輪班的大副過來拉回鬧哄哄的場面,“起霧了。”

老王點點頭往駕駛臺走,看見木楞楞站在原地眼神不聚焦的宦怡菲,招呼道:“怡菲,你睡了一天,剛剛讓曉姝給你送餐,小丫頭都打翻了,你自己去吃點……咦……”他瞥見宦怡菲赤著腳踩在地上,紅色的地毯正擴大一片血跡。

幾個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我去!”鄧啟明伸手就拎起她,把她放到床邊,對門口皺眉的焦誠羽說,“找一下船醫,楞著幹什麽!”

老王搖搖頭去駕駛臺了,宦怡菲望著其他人手忙腳亂地找來醫生給她拔腳底的玻璃碎片。也不知道她是點兒準還是怎樣,踩到一片兩寸長的玻璃,加上木雞狀站了半天,那透明玩意兒還插得挺深,醫生一拔,鮮血隨之飈出。

眾人靜默中,傷者本人就像撞邪一樣,她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一時間,圍著她的人集體“嘩”地倒退一步。

鄧啟明抱住雙臂“嘶”了一聲說:“奶奶,別……瘆得慌!”

“看我這皮糙肉厚的,沒感覺!”宦怡菲陪笑兩聲道,“不過還是不行啊,功力不到火候,人家賣藝的踩把菜刀,刀口卷了腳都沒事兒。得練、得練!”

她匆匆把包好的腳塞進拖鞋,丟下句:“我去補點能量!”逃離讓她尷尬的現場。

房間裏的人站的站,蹲的蹲,半晌沒回過神來。

“小妹!”鄧啟明突然出聲,把崔曉姝嚇了一跳,“去,去看看她隨身帶的東西!什麽利器鈍器都給她扔了。”

“哦……”

眾人一起行動,大肆侵犯個人隱私,把宦怡菲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恨不得把衣櫃、沙發、桌子、墻壁之類都換成彈簧墊,讓這個精神病人哪怕往死裏折騰都不會蹭到點兒皮。

半小時後,老王過來,看到房間裏但凡有點硬度的地方都被包上了床單,幾個人還在窸窸窣窣地說“還不夠!你沒見她那塊平板兒不離手嗎?萬一撞板兒怎麽辦?”。

老王頭疼。

“我說你們……人家只不過是抑郁癥,又不是腦缺失!你們多少長點腦子行不行?”老王嘆了口氣,“有這功夫,你們不如去陪陪她,逗逗她開心不就好了。”

“她自己就那麽逗,我們這種段數哪兒能讓她開心,別把她逼跳海……”眼看老王的手刀飛過來,鄧啟明趕緊起身,“長官!是的長官!我這就去!”

其他人也在老王連續揮舞的手刀橫劈下抱頭鼠竄,跑過搖搖晃晃的船艙,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宦怡菲“捉迷藏”去了。

先找到她的人,是“一字翻”焦誠羽。

深藍色的夜空下,他看到她倚著白色的船艉,手裏叼根煙,頗有包租婆的氣勢,不時在亮起的板兒上點點劃劃。

聽到他走近,宦怡菲頭也不回地開口道:“不稀罕給人舔,丈夫氣節!”

她用詞尺度很寬,不像她淑女的外表,在一定程度上,這種反差對焦誠羽來說是頗有吸引力的。焦誠羽“呵”了一聲。

宦怡菲回過頭望著他:“這趟航線走完了,你怎麽打算?”

“他們如果不續聘我,我就換一艘唄!邁阿密的船那麽多,又餓不死。”

宦怡菲一邊點頭一邊豎起大拇指:“先生真是有 ‘百輪斬’的抱負,服了!”

焦誠羽得意地一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不是姐,你見人就拍,合適嗎?”

“職業病,就跟MB見人拿煙就湊上去點火一樣。”

“哎呀,你真討厭!”這麽大的尺度,連焦誠羽都受不了,伸手就往宦怡菲肩上輕輕一錘。

“哎哎,別撒嬌,我對‘美嬌娥’沒興趣!”宦怡菲三“嘖”連聲躲開,這孩子,怪不得崔曉姝要盯著他不放,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誰知話一出口,美嬌娥又揮舞小拳頭過來,宦怡菲只好訕訕道:“……受教育程度低,打也晚了……”

“怡菲姐!”崔曉姝的喊聲適時阻止宦怡菲在這個性別倒錯的假想裏沈淪,鄧啟明的聲音也透過越來越重的霧氣傳了過來。

“哎,那兩個打情罵俏的!”

話音剛落,四周頓時“刷”地站出來好幾對暗處親近的無知乘客,他們本能地迅速扯衣服,順頭發,不明就裏錯愕地望著二副走過來。

一時間四人都很無語。

眾目睽睽下,鄧啟明硬著頭皮招呼宦怡菲:“長官說今晚要開高級船員會議,你要不要聽一下?”

“要要要!”宦怡菲Rap似的一疊連聲,幾人趕緊借著梯子滑下臺。

走進船長的房間,發現所謂的“高級船員會議”,與會人員除了船長外,只有趕來的四個人和一只雞。

“這是長官夫人。”鄧啟明熟門熟路地指著雞跟三人介紹。

“你放……!”老王適時地打住氣勢磅礴的問候,他抓過那只其貌不揚的小母雞抱進懷裏,幽幽地對被騙來的三人道,“她叫 ‘Duck’。”

宦怡菲同情地望著那只叫做“鴨”的雞狀活禽,慎重一點頭:“好名字!”

“我原來還有一只貓,叫 ‘露娜’。”老王神經兮兮回憶往事,神情卻很認真,宦怡菲半天抓不到重點。

“後來呢?”她輕聲詢問,“她跟夜禮服假面走了嗎?”

“哎喲,我腦仁兒!”鄧啟明打斷這兩個瘋人院的老相識,“長官,你到底有什麽吩咐?你們這麽引經據典的是要逼死我。”

“是這樣,今晚起霧了……”

“我知道,破霧燈已經開了……哎喲,好好好,您繼續!”

老王收回手刀,撫摸了一會兒小母雞的翅膀,才清清嗓子,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塊紅繩系著的半張巴掌大的水晶。

“十年前,我去過一個地方,這是證據。這件事你們要保密,不然別人以為我瘋了。”

他目光射了一下頓時要爆笑的四人。

“當時就是這種無緣無故起的霧,也在這一片海域。”

“海盜?”四人絞盡腦汁,“外星人?泰坦尼克?神秘百慕大?”

“淺薄!”老王覺得這些寫塔詩的後生真是愚昧得無藥可救,“算了,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我們可能有機會跟露娜見面了。”

一時間,幾個人感到四周寒氣森森,幾秒鐘後同時起身往外走。

焦誠羽:“我睡了。”

崔曉姝:“王叔叔晚安!”

宦怡菲:“我去吃藥。”

鄧啟明:“我也去!”

幾個人雞飛狗跳地從船長室作鳥獸散。

老王嘴角牽起神秘的一笑。

“長官!”值班大副過來,“行駛正前方,3.2經度偏南,5海裏處有一片藍光。”

老王跟著大副到駕駛臺,拿起望遠鏡,望著霧氣中那團藍色的光暈,雷達掃描儀裏什麽都檢測不到。

他看看手裏還拎著的那條掛鏈,晶體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析出一條蛇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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