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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武氏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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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承香殿,蕭淑妃便兀自生起悶氣來。

她素來看不起王氏,無論是為太子妃,還是眼下,總覺得她也不過是占著出身二字,可先前,自己居然被震懾住了,看她站在那,仿佛在高高的玉階之上俯瞰著自己,那一瞬,竟連辯駁的心思也生不出半分,豈能不叫她暗自生惱?

既恨她的故作姿態,更怨自己,怎就被豬油蒙了心,畏懼起王氏來?

只是,一轉念,想到那個尚在感業寺便已折騰出一檔子是非的武氏,更是叫她把銀牙咬碎。王氏雖忝居後位,卻不甚得寵,又是個溫軟的性子,可那武氏卻不一樣,在宮外都能勾得大家巴巴地出去相會,若真的進宮,可還了得?

她這寵妃之位,豈不是要讓賢了?

想想自己能有今日,費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心血,要她拱手於他人,莫說是門,連窗兒也沒有!

不由地,又想起先前在安仁殿的話語來:先皇的妃嬪麽?

蕭淑妃瞇起嫵媚的丹鳳眼,朱唇微掀,招來心腹孫姑姑,悄悄吩咐了一番,待她心領神會地出去,方覺暢快幾分,看殿外夕陽漸斜,估摸著時辰,承恩車許該有了信。這般剛動了念,那邊便聽得宮人通傳,說是宣旨的內侍候著了。

不意外地收到侍寢的旨意,蕭淑妃裊裊娜娜地起身,看著菱花銅鏡裏,艷如芙蕖的面容,眉梢間更添幾分得意。

蘭陵蕭氏雖非望族世家,底蘊稍淺,但有了最是得寵的蕭淑妃,多番照拂之下,亦是向榮之勢。得到宮中密信,自是慎重萬分。感業寺之事,有心之人亦有些耳聞,此刻聽蕭淑妃如此慎而重之地提出,更是暗差人手細細探查,武氏有孕,雖有掩飾,但蛛絲馬跡仍在,如此一查,哪還有什麽不知的?

緊鑼密鼓籌謀一番,關於武氏的風聞,便漸漸傳揚開來。

起初,李治亦不曾留意,待跟前的內侍猶豫仿徨著,小心翼翼地提了幾句,方覺此事生變。他原打算,待產子之後,安頓妥當,便接她進宮,有王氏照拂,定會無礙。可眼下,武氏有孕,竟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若在這節骨眼迎她入宮,怕是這紛紛議論日囂塵上,更難自圓其說。

訥敏暗自好笑,這蕭淑妃的計謀雖簡單,但粗暴亦有粗暴的好處,一力降十會,反而更難處理。心裏如何舒坦暢然不提,當李治來宮中說話時,自是一臉的苦惱嘆息。

“此事都怨妾思量不周,未曾打點妥當,如今……大家可有何打算?”

“朕亦不知,該如何安置為上。”對於武氏,李治心裏自是有情的,本想著與她好生相守,卻不想竟傳出這等風語,叫他好生為難,“朕,不忍委屈了她。”

“只要大家有心,如何能委屈了誰?身為女子,所求的,不正是個有心之人?”這些時日,訥敏亦是有幾分了解,李治雖多情,但並不昏聵,更不是那等為博佳人一笑而罔顧天下蒼生的君主,“能得大家這般相待,想來武……姐姐亦是知足的,怎還忍眼看著大家為難至此?”

“更何況,這些個閑言碎語,待大家看到武姐姐的為人,自會消散的。妾往後,也會好生約束宮人,不叫姐姐難過。”訥敏略停頓了片刻,有些猶疑地又道,“只不過,妾一介婦人,怕是幫不上大家旁的了。”

李治雖知她只是在寬慰,可這暖心的話兒,字字句句向著自己,不曾有半句埋怨,自是熨貼無比,哪還會強求旁的?

“有梓潼替朕主持六宮,朕無後顧之憂矣。”

訥敏抿唇笑著,卻也言出必行,連敲帶打地一番整頓,後宮裏再無偷奸耍滑、妄議是非之人,亦叫李治放心滿意。

便是蕭淑妃也不再如平日那般囂張驕橫,硬要跟訥敏爭鋒,而是規矩地約束著承香殿宮人,一副謹遵皇後吩咐的恭順樣兒,叫那些個盼著兩人再起爭執的瞠目結舌,跌碎了一地的詫異。

“那些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真當本宮是那些個沒腦的?”蕭淑妃鄙夷地笑著,她能從一介良娣到今日寵冠六宮的蕭淑妃,怎會是那莽撞愚鈍之輩?此事,私底下如何,無人在乎,可明面兒上,有大家在她背後站著呢,她又怎會去做那唱反調的出頭鳥?

皇後亦是好運,竟然攤上這等好事,接著整頓宮人,不知道打發掉了多少眼線釘子,這偌大的後宮,哪處沒安插上她的人?

不過,亦是十分知趣的,不曾插手半分承香殿。

這份情,她亦是心領了的。

“這蕭淑妃,真如娘娘所說,除了整頓承香殿,再無旁的半分動作了。”

“能承寵這些年,又怎會是個蠢笨的?”陸風儀嘆息般的奉承,不過是得了訥敏淡淡地擡眸一笑,“雖無大智,可小慧,還是有幾分的。這番鬧騰,雖說真的打壓到了外頭那個,可也讓進宮之事,更加無疑了。放她進宮,這步棋,也不知究竟是活是死了。”

“大家如此在意,她又怎會進不得宮?”陸風儀笑道,“她跟蕭淑妃爭得愈狠,亦能叫蕭淑妃消停些,娘娘也少操些心不是?”

“世事無常,你這念頭,怕是該改改了。雖說眼下與我無礙,可後來的事兒,誰又能說得準呢?”訥敏搖頭道。若非錯估了形勢,那王皇後又怎會落得那般不堪的下場?只可惜,她並非那等婦人,未雨綢繆四個字,更是深深刻在了骨子上,“聽聞族兄在安定任上,留老母在家,你與我去內庫取些得用的走一遭罷。”

“可大長公主那邊……”

“家族昌隆,一枝獨秀有何用?惟有百花齊放,方是長久之道。前回阿娘來時,我亦同她提過,便是旁支庶脈,亦是我王家人。”

陸風儀心頭一緊,忙應道:“喏。”對於此趟差事,更是謹慎在意了起來。既已同魏國夫人提過,卻又單獨吩咐自己,對於這位的重視,自是無需再提。

後妃之間無甚矛盾紛爭,後宮自是太平無事,可前朝,卻如投石於鏡湖,激起千層浪。

“武氏乃先皇親封才人,不過三載,卻已有誤國之兆,傳揚出去,如何服世人?如何對先人?聖人請三思!”

“此婦不思為先皇祈福,卻知媚上惑主,如此女子,當需嚴懲,給世人以教誨。”

“天家無小事,聖人若執意如此,上行下效,談何孝廉節義?”

有些個性烈耿直的,甚至在太極殿上觸了柱,鬧起了死諫,雖及時救了下來,未出大礙,可這般大鬧,沸沸揚揚的,更叫李治頭疼不已。

訥敏冷眼旁觀了幾日,眼看事已至此,若是再鬧,恐難收場,便頻頻邀請了幾位重臣夫人進宮,又親賜膳食共進,席間,嘆道:“因一家之事,而致朝野浮動,令人扼腕。”

宴畢時,更攜了長孫夫人的手,殷殷道:“多日不見舅母,本宮甚是想念。只因宮門相阻,內外有別,更恐舅母諸多禮數,雖是常理,卻也叫人不得不生疏,更添無奈嘆息。”

長孫夫人笑應道:“皇後這般說,倒叫妾身無顏了。”

閑話幾句,親送至殿外階下,笑看著眾人離去,訥敏方回轉入殿。此番設宴,眾人目光之所及,有些話,她亦不便直言,這般雲山霧罩地提點,只盼著能有些用處。

素日裏,王皇後待自己,雖有敬重,卻也是疏離的,忽然拉著自己聊了好些話,長孫夫人心裏也有幾分疑惑,回到府裏,便忍不住同長孫無忌提了幾句。長孫無忌何許人,哪能聽不出其間深含的言外音:“皇後只與你說了這些?”

“可不是,妾身這會兒還迷糊著呢,天家事便是天下事,怎能算是一家私事?”

“皇後這是叫我們收手,權當是家事來處置哪。”此番進諫,長孫無忌心裏雖不讚同,卻只推波助瀾,並未站出來,此刻聽王皇後這般一提點,亦是不免感慨,“內外有別,好一個內外有別!只可惜,可惜了……”

長孫夫人雖有些不解,可自家老爺在可惜什麽,卻是十分明白的,便寬慰道:“老爺不必替娘娘可惜,依妾身看,各人有各人的福緣,皇後這般賢惠,總是有後福的。”

長孫無忌點頭應了一聲,又埋首案牘間。見他如此,長孫夫人自是會意,悄悄掩了門,往廚房置辦了些許粥食,差人送往書房,便徑自回屋子不提。

如長孫夫人這般回府的自不在少數,為官者又哪有不心思靈透之輩,細細琢磨一番,亦知事不可違,倒也消停了幾分。如此,叫李治也著實松了口氣,為安群臣之心,更親下詔書,許諾武氏一生,位不過三品,亦算是個交代。

得了李治的允諾,訥敏也算是投桃報李,極賢惠地提議,願差人往感業寺,迎武則天入宮。鬧到這份上,李治也不好自己接人,有訥敏出面,也算是再好不過的結果,自是滿口答應,更是忍不住同身邊親近的內侍感嘆“得妻如此,夫覆何求”。

當有人將這話兒傳到安仁殿,訥敏不過是付之一笑罷了。

站在高高的玉階上,望著西邊那殘陽如血,悠悠地想道:如今這局面,也算是皆大歡喜,各有所得,只不知感業寺那位可否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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