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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女孩子(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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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廠的倉庫是全密閉的, 只有一個20x20厘米的通風口,四周的墻壁都是三米厚的水泥墻,炸彈都不怕。唯一能出行的通道只有鑄鐵大門。

而此刻, 大門關上了。

屋頂上寫著幾個紅漆的字‘防火防水防偷’, 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像液體一樣流下來,顯得猩紅可怖。

盧卡手裏還提著酒瓶, 看起來神志有些不清醒, 他那紅血絲遍布的眼球在眼眶裏徐徐轉動,最後盯緊了面前瘦弱的少年。

“你進來幹什麽?”他又問了一遍。

賀南神色忽然平靜下來, 他道:“幫費裏搬貨。”

盧卡好像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緩緩咧出一個笑容, 他露出一口獠牙,牙縫裏還夾著一絲不知道什麽肉的肉糜:“搬貨?”

賀南點頭。

“就你這小身板, 還搬貨, 搬得動嗎你這個廢物?”盧卡哈哈大笑起來,他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 拍了拍裝在箱子裏的機械零件,“你可不會是來搬這個的。”

他又往前走了走,與賀南擦肩而過。

盧卡晃了晃手裏的啤酒瓶子,瓶底磕在那個裝滿稻草的木條箱子上, 他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你是來搬這個的吧?”

賀南心跳如擂鼓, 呼吸像拉風箱一樣急促,他視線死死盯著那根探出稻草的手指, 然而盧卡仿佛真的喝醉了,對此視而不見。

他用力拍了拍箱子,大聲道:“好東西啊!就這,一個頂十箱機械手臂!”

下一秒, 盧卡一把摔了啤酒瓶子,玻璃片砸了一地。他兩手抓住木箱的箱蓋一掀,手臂一用力,直接將裝在裏頭的東西一把提了起來。

稻草簌簌抖落,賀南瞪大了眼。

那是一個只有八、九歲的孩子,被尼龍繩五花大綁著,嘴裏蒙著布條,大約關了有段時間了,孩子面色慘白,頭發上衣服上滿是稻草,正一臉驚恐地看著他們。

而且,這還是個女孩子……

鋼廠不僅拐賣兒童……竟然還販賣女孩?!賀南瞳孔微縮,道德觀瞬間崩潰。

“你那是什麽眼神,”盧卡借著酒意通紅著眼看過來,他的嘴角開始分泌口水,像真正的野獸那樣,一對獠牙又粗又長,而他本人並不在意,晃了晃手裏的孩子,“你不是要搬貨麽?就是她了!”

“我告訴你,她可沒有凈化天賦,這就是個普通的女孩,你別想歪了,我們可不敢偷凈化師,會被軍團追殺的!但是在9區那邊基因混亂,血脈低等的小屁孩不要太多!只要基因純度不是太好,就沒人貼身保護,趁著父母不在,偷偷的……”盧卡嘿嘿笑。

賀南渾身都在顫抖,可盧卡好像著了魔,還在繼續說。

“你知道現在女孩子有多稀缺!為了得到一個女嬰,買家可以出到十倍、百倍的價格!就為了進入更高一級的區域居住,獲得政府補貼和社會地位。”

盧卡把那女孩子拎到自己面前臉貼臉,孩子嚇傻了,滿臉都是淚水和汙漬,盧卡撇撇嘴把她重新丟進木箱子裏,嫌棄道:“臭烘烘的,太醜了,要是長得好看一點,還能賣得更貴。”

他宛如真正的地獄惡魔,而在他的對面,原本抖成篩糠、汗如雨下的賀南漸漸平靜下來。

他默默撿起一片地上的碎酒瓶玻璃捏在手心,聲音有如冰淩:“你知道嗎,聯邦法律規定,綁架、誘拐、販賣女性,是必死罪。”

但凡犯了這些事,連送入12區監獄服重刑的機會都沒有,就是死刑。這個世界女性已是如此稀微,還能做下這樣喪失人倫道德的事的,是最不能被原諒的惡魔、人渣。

而待賀南開口之後,盧卡才稍稍有點酒醒的意味,他甩了甩頭,先是低頭瞅了眼木箱裏瑟瑟發抖的女孩兒,然後轉過頭,用一種惡毒的目光盯住了賀南。

“什麽法律條文,在寧吳坨,鋼廠就是法律!”

“臭小子,你在套老子的話?”

盧卡滿面兇狠,他一把抽出腰後的長棍,雙手那麽一拆,這棍子從中間斷開,就變成了一把窄窄長長的砍刀,刃身冒著暗光,這把刀顯然見過不少的血。

他起了殺死賀南的念頭。

高壯大漢一步步朝他逼近,臉上帶著獰笑,而賀南手中只有一截破碎的啤酒瓶子。

“你老爹是只蟲子,你也只能是只蟲子,你們蟲子,就該趴在地上,埋在泥裏,知道麽?”

盧卡笑著,隨後怒吼一聲,猛地往前一步,揚手揮刀就當頭劈來。

賀南瞪視著面前人,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他險險避開這致命的一刀,狼狽地摔在碼放成山的木箱上。

狹窄的倉庫裏,兩人正在進行一場單方面碾壓的追逐戰,鋒利刀刃砍在木箱上、砍在墻上、砍在身上,留下一道道可怖傷痕。

而不遠處被五花大綁的女孩,她緊咬著口中的布條,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淚水流了滿臉,卻是一場無聲的哭泣。

賀南再一次被踢中腹部,他喉中一陣鹹腥,哇的噴出一口血。而他的背上、身上、腿上幾乎都是刀傷,鮮血已經浸透了那件藍色的工裝,讓衣服染成深色。

而正是這血液的顏色讓盧卡獸態畢露,讓他有了基因狂暴的征兆。

盧卡目露兇光:“你跑啊,你發現了工廠的秘密,就算不是我你也活不了!”

“臭蟲子,老子一只腳就能踩死你,嗬嗬嗬嗬!”他喉嚨裏發出恐怖的笑聲,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失去知覺的少年,殘忍的快感淹沒了他的理智。

盧卡往前一步舉起了刀,就在這時,地上的賀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暴起。

他奮不顧身往前一撲,左手猛地抓住盧卡的胳膊,右手用那鋒利的玻璃瓶碎片,朝男人的心臟狠狠刺去。

“啊!!”

鮮血湧出,盧卡痛叫一聲,碎瓷片深深地紮入他的胸口,但僅僅這樣是不會死的,疼痛只能越發加劇獸化人類的暴戾。

身為虎類基因者,本就是食物鏈的頂端,他怎麽能忍受自己被一個微小的蟲類重傷?

殺死他!碾死這只臭蟲!他必須死無葬身之地!

盧卡反手扭住賀南的脖頸,紅著眼睛輕而易舉將他一把提起。

賀南雙腳離地,最後一絲力氣也耗盡了,他因為缺氧而急促地喘息,汗水混著血水染了滿臉。

“嗚嗚嗚……”女孩子遠遠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滾落。

盧卡看著宛如破布的賀南忍不住笑了,他呲出一口血牙,“渺小的蟲子!你以為你能殺了老子?”

冰冷的刀鋒落下,一截手臂摔落在地上。

賀南發出淒厲的悲鳴。

“嗚嗚嗚!!”

耳邊只餘女孩兒悲痛的嗚咽,斷臂處源源不斷的失血讓他意識潰散,身體逐漸失去溫度,賀南的生命正在快速流失。他想要撲上去撕咬盧卡,和他搏鬥,但身體卻如橡膠一樣軟綿綿的、動彈不得。

原諒我,原諒我只是一只沒有用的蟲子,我沒有獠牙,沒有利爪,沒有毒素,原來終其一生,我都無法做到其他人輕而易舉做到的事……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盧卡原本已經洋洋得意,他正在盤算怎麽讓賀南死得更加痛苦,就在這時,異樣頓生。

原本已經接近休克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他眼中紫色流光越來越盛,而他仿佛沒有痛覺一樣,不顧自己斷臂,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用僅存的右手牢牢抓住了盧卡的手臂。

賀南的鮮血灑了兩人滿身,殷紅的,熾熱的。

而就在幾秒鐘之後,盧卡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渾身詭異地抖動起來,接著開始劇烈痙攣,像是得了某種怪病一樣在地上不斷打滾,張著嘴發出嗬嗬嗬的怪聲,如同窒息。

他手裏的刀落在地上,盧卡兩手緊緊掐著自己的脖子,張著嘴徒勞地喘氣,他通紅的眼中也出現了一抹紫色,濃郁神秘,極致的恐懼幾乎讓他失禁。

“嗬……你、你……嗬嗬。”

而盧卡最後的視野,是少年手中舉起的打火機。

盧卡死了,同時,第一倉庫失火。

因為倉庫裏是防火防水的,密閉性格外的好,也沒有安裝自動噴淋系統。等到有人察覺情況不對的時候,火勢已經不可控制,他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裝著貨物的木箱、稻草,連帶著盧卡的屍體迅速燒成灰燼。

沒人知道在這樣一個全密閉的結構裏是怎麽燃燒起來的,竊竊私語的流言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席卷整個寧吳坨。

“知道嗎,有人看到了屍體,盧卡死的時候,胸口插滿了啤酒瓶的碎片。”

“他是因為喝醉了走路,不小心滑倒後,被碎片紮死的吧,活該!”

費裏聽聞這個消息,露出一個痛快的表情:“呸!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道工廠領班們是什麽感覺,總之,工人們暗自都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漢森·加爾是這片鋼廠的頭兒,平時黑的白的工作都由各個手下完成,他很少露面,但盧卡的死讓他震怒了。

“盧卡怎麽會死了!!”漢森怒吼道。

他面前一排領班沒人敢擡頭,野豬基因的麥克哆哆嗦嗦站出來:“盧卡胸口插著啤酒瓶片,是被人紮死的。”

“區區幾片玻璃,這就死了?工廠裏一堆雞羊猴蟲,誰能打得過他?”漢森一巴掌拍碎桌面上的玻璃杯,他撣了撣掌心的碎片。

“那個貨呢?”他又問。

“箱子燒幹凈了,屍體……沒找到。”麥克磕磕巴巴說道。

“廢物!”漢森怒意上湧,他隨便一腳,將體重超過180斤的麥克直接給踹飛幾米遠,“全是廢物!”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面對一只西伯利亞虎猛獸之王的怒火,沒人膽敢觸黴頭。

漢森陰森森怒吼道:“找。把今天所有上工的人全給我找一遍!盧卡就算死了,那個人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一定身受重傷,把他給我找出來。”

“挫骨揚灰!”

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是最高效的傳聲筒,段沫顏第一時間在市集聽到了工廠的消息,流傳得更快的不是火災,而是領班的死。這不異於平地一聲雷,打散了工廠強權營造的恐怖氛圍。

她的第一直覺,一定是賀南做的。

段沫顏以最快的速度朝工廠跑去,她循著記憶,找到昨天二人翻墻的地方。

裏頭鬧哄哄的,看似在進行檢查,不斷有求饒的聲音傳來。也是,整個工廠上千號工人,一個一個盤查勢必會極其浪費時間。

段沫顏正在焦急如何進去救他時,“嘩啦”一聲,岸邊的淺灘上,一只冰涼的手攀了上來。

她回過頭,正好對上賀南慘白沒有血色的臉。

“!!!”他竟然直接從水裏潛了過來,而且在他的身後,露出了一個濕淋淋的小腦袋。

他不光殺了領班,還救出了被拐賣的兒童,段沫顏驚呆了。

她瞪大了眼,二話不說快步沖過去將二人拉上岸,將他們塞到事先準備好的推車裏。

賀南有些猶豫,“莫莫……”

“別說話!”段沫顏一把掀起帆布,將二人蓋了個嚴實。

工廠的碼頭上是存放有不少推車的,用來搬運一些小型的貨物,他們兩個人渾身濕透目標太過顯眼,這是轉移最好的辦法。

段沫顏咳嗽一聲,盡力裝出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面色凝重地快步朝家裏走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混亂發生,她仿佛一個逆行者。

終於到了家中,賀南扶著推車車緣想要爬出來,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段沫顏也因此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袖口。

“你的手?!”賀南的左臂,從小臂處竟被一刀斬斷,傷口只被他草草包紮過,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湖水裏,已經變得發白。

段沫顏驚恐地看著他,第一次覺得手足無措。

賀南的左邊袖子空空如也,血水濕透了貼身的衣物,他為了不留下血跡,在外面套了一件粗厚的工裝,被湖水打濕後,重如千斤。

帶著這麽重的傷,還要保護一個小孩子,段沫顏不知道他是憑著怎樣的毅力游上岸的。

“小新,帶妹妹去換件幹衣服。”她開口道。

“哦、哦……”賀新慘白著小臉答應,他帶著三個弟弟和那名已經呆滯的女孩子走進裏頭的臥室,一步三回頭地看他們。

等到孩子們全部離開,段沫顏才開始嘗試脫賀南身上的衣服,布料已經完全濕透貼在他身上,每每揭開,都會讓已經止血的傷口重新崩裂。

“沒關系的,你別擔心。馬上就會再長出來的。”賀南喘著氣緩緩說道。

段沫顏剛剪掉一塊陷入傷口裏的衣料,聞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賀南滿臉都是冷汗,嘴唇幹裂蒼白,但面對如此痛苦,他竟然還始終咬牙不吭聲。

“你是鐵打的麽?現在我要幫你清理傷口重新包紮,疼就咬住毛巾。”段沫顏忍不住道。

看著她凝重的表情,賀南想要自己來,但又被她按在床上。

他不想讓自己醜陋的傷口被她看見,可段沫顏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的手有點發抖,但很快就穩住了。

賀南感覺到少女放緩了力道揭開他最裏層的衣料,暴露出來的肌膚觸碰到微涼空氣,他一瞬間有了些瑟縮,但這些和斷肢處的傷口比起來簡直算得上舒服,那裏每一秒都能讓人劇痛到痙攣。

可即使如此,賀南仍輕輕道:“莫莫別哭,我不疼。”

他一黑一紫的雙色異瞳始終望著她,裏頭醞釀著脈脈星光。

段沫顏瞪大了眼,嘴唇嚅動了下說不出話,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滿臉都是淚水。

丟掉一個浸滿了血的棉團,段沫顏將自己的雙手泡在水盆裏,血絲隨水流消散,她隨便擦了把臉:你別說話了,保持體力,我要開始包紮了,會有些疼。”

窗外冷風蕭瑟,而屋內彌漫了血腥氣息。

賀南仰躺著,眼前開始出現一片片暈眩,他感覺到段沫顏輕柔的動作,這讓他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絲慰藉。

“工廠鬧出那麽大的事,不排除會全城搜捕,我家是藏不住的,我跑不掉。”賀南緩緩道,他雙目無神,“莫莫,你帶著小新他們走吧,到山裏去,只要跑到10區的範圍,你們就安全了。”

段沫顏沒有說話,賀南望著天花板上昏黃的太陽能燈管繼續道:“我是基因是……真渦蟲,天賦等級B-,我很弱,真的很弱……”

“基因唯一帶給我的,就是能挨打的身體,小的時候個子長得矮,經常會被別的男孩欺負,小磕小碰的傷口總能很快長好,像是這樣斷肢的傷勢,也只需要三五天,所以,別擔心,很快就會長出來。”談到自己的基因,賀南有了些許羞澀。

也因為這種尷尬無用的天賦,他從小被冠以‘鼻涕蟲’‘肉盾’之類的綽號。

賀南怎麽也不知道,這讓他受盡欺淩和白眼的能力,會在長大後的這一天,由他親口告訴心宜的姑娘。

而她並沒有看不起他。

段沫顏雙手將繃帶紮緊,輕輕籲了一口氣,隨後轉過身來嚴肅地看著他:“這一點也不好。”

賀南慌了:“我……”

“我還沒有說你,為什麽自作主張和領班發生沖突?白天的工廠那麽多人,你至少應該帶一把武器!就算貨輪要開了,我們也有十種方法混上去。”

段沫顏胸口劇烈起伏,她氣壞了,“而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使你沒有母親,也該想想你的父親和弟弟們。”

“很快長出來?這叫什麽話!就算手臂可以無限次長好,但你還會痛。”

“你的親人們也會痛!”

賀南有些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應不應該道歉,可緊接著,他看見段沫顏忽然擡起了手,她臉頰通紅,皮膚上還濺著他的血,看起來有些狼狽,但不妨礙她此刻眼睛明亮如星辰,她的手心亮起微光。

隨後那道光,來到了他身上。

乍如陽光穿破雲霧,星火崩裂開來,這看似柔弱的微光浩瀚如江海,迅速在他經脈血管中左突右進,賀南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他一把抓住窗邊的欄桿,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在忍耐什麽。

段沫顏看著他,聲音平靜:“我是凈化師,莫莫只是化名,我的名字叫段沫顏。”

賀南耳邊全是嗡嗡的聲音,身體變得滾燙,他腦袋越來越沈,眼皮逐漸合攏,以至於根本無暇思考。

凈化師,莫莫竟然是尊貴的凈化師!

而且,他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段……

沫顏……

很快,賀南徹底陷入了昏迷,這其中有劇痛和失血過多的影響,也有凈化之力的作用。

為了不讓他產生應激反應,段沫顏比之前更耐心更細致,她將凈化之力拆分成無數細絲,像流淌的湖水,在輕波蕩漾中緩緩縫補少年的身體,她讓他的肌理更強悍,血管更柔韌,速度更快,潛力更強。

什麽鼻涕蟲?明明是蟲族之王!

而做完這一切之後,已經過去了十分鐘。段沫顏擦了把汗,她沒有感覺到疲憊,看來前幾天凈化的大批晨曦組織的成員帶給她不小的提升。

而在同時,她也感受到了來自賀南的回饋,那是溫柔強悍的力量,包容如海,匯聚萬江;又像草原,生生不息。

那絲綠色的力量讓她體內的凈化之樹更強壯了一些,樹葉郁郁蔥蔥,仿佛玉石。

“出來吧,小聲點別吵到哥哥休息。”段沫顏打開房門,四個小弟弟乖巧地點頭,他們圍在賀南身邊,像幼獸守護母親。

段沫顏看向屋裏,那個被賀南拼死救出來的小姑娘縮在角落,她已換上了幹凈衣服,但臉上還滿是淚痕。

“他會死嗎?”小姑娘擡頭看向她。

“不會。”段沫顏道。

她走過去,遞過去一塊幹凈的毛巾,“你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我叫沈葉,今年九歲。”

“你是華夏血脈。”

小姑娘緩慢地點頭,她五官長得不很漂亮,看得出來家境普通,大約資質也一般。基因駁雜一定程度也反應在容貌上,之前在9區見過的那位婦人,臉上就有很大一塊胎記。

想來這樣既沒有血脈上的純度優勢,又沒有凈化師天賦的女性,肯定不算受重視,這才讓拐賣團夥有了可趁之機。

沈葉雙手抱住膝蓋,手指緊緊攥著那塊毛巾。

段沫顏很熟悉這樣防備的姿勢,當人處於極度不安時就會這樣來企圖保護自己。

“救你的人叫賀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工人,而他選擇面對的,是整個拐賣團夥的兇惡勢力。”她緩慢道。

沈葉渾身一震,呼吸停滯了一刻。

段沫顏轉過身來看著她:“別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半晌,仿佛終於平覆了心情,沈葉緩緩開口:“我、我家在9區九鄉城,這些人,他們不光偷女孩子,也偷男孩,寧吳坨是這條船倒數第二站。我上去的時候船上一共有10多個女孩,100多個男孩……”

“我是最後一個,要被賣到10區的巢城去。聽船員說,等到所有人都賣光,這條船會重新回去始發地進貨,繼續航行,我不知道始發地在哪裏,我睜眼的時候就已經在了船上……”

拐賣男孩子大多是為了用作苦力,拐賣女孩子,則是為了往更高等的區域去生活。

段沫顏見女孩面色憔悴,掏了掏口袋,遞給她一塊粗糧面包:“你能聯系到父母嗎?”

沈葉接過來,搖搖頭道:“我的終端被毀了。”

“那我用賀南的試試。”

“星網上有規則,不認識的人沒有辦法獲得溝通,而且還是跨區,沒信號的。”

段沫顏也想到了,可如果他們直接在軍部的公開網站留言[來救人!],勢必會打草驚蛇,援軍來了,罪犯也跑了。

她正在思考的時候,身邊的沈葉低低開口,小姑娘低著頭,豆大的淚珠從她的大眼睛裏滑落,滴在面包上。

“我弟弟阿枝,也被他們拐走了。他今年只有四歲,太小了,他們不給他吃的,阿枝很快就生了病,為了不讓他傳染其他孩子,船員把他丟進了河裏……我從箱子的縫隙裏看到了,看到阿枝被拖走時候的表情,他在哭,他在哭。”

“我到死都記得那個男人的樣子!”沈葉眼眶通紅,“棕色的頭發,一只眼睛瞎了戴著眼罩,隨身帶著一把長刀,我永遠記得他的樣子!”

段沫顏定定看了會沈葉,伸手將她摟進了懷裏,感覺到女孩身體的顫抖,她忽然問。

“沈葉,你敢向他們覆仇嗎?”

“……我敢。”

在這種極端不平衡的性別比例下,聯邦還采取了將人與區域分為三六九等的方式,中央三區享有眾星捧月的凈化師,甚至還能做到一對一婚配;上城區與下城區卻將生出女兒作為頭等大事,為了進入更高等的區域生活;而邊防三區望眼欲穿,多少男人終其一生都沒有見過活生生的女性。

這樣壓抑的社會氛圍下,聯邦采取的畸形政策所帶來的後果是巨大的,這政策弊大於利,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滅亡。

段沫顏不知道這是誰提出來的政策,但她知道,長久下去,唯有反社會這一個結局。

賀南在接受了凈化之後,好像一直在做夢,滿臉通紅極速喘息。

而家裏的五個小屁孩得知這位禿頭‘哥哥’原來是個禿頭‘姐姐’,而且還是凈化師大人後,一個個全都目瞪口呆,下巴掉在了地上。

段沫顏檢查了一下賀南的傷勢,他身上那些刀傷在兩個小時裏幾乎好的七七八八,她將繃帶松了松,那截斷臂也已長出來了一部分,露出粉生生的嫩肉。

這太玄幻了,真渦蟲這基因不是廢物,簡直牛逼plus好嗎,現代醫學見到他了會哭的。

他們一家蝸居在簡陋房間裏等待賀南痊愈,門外卻忽然想起了嘈雜的聲音。

“賀南呢!滾出來!”一道粗噶的嗓音吼叫著,伴隨巨大的踹門聲。

段沫顏和屋裏的一幫小屁孩對視一眼,她迅速從門縫中往外看去,站在外頭並不是別人,赫然是那日在倉庫外被他們打暈的野豬基因領班——麥克。

“你們馬上進屋裏躲起來,情況不對趕緊跑!”段沫顏將沈葉往賀新那一塞,推著他們朝屋裏跑。

幾個小屁孩泫然欲泣,而段沫顏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把拉開了房門。

她這下倒是把正在砸門的麥克嚇了一跳。

他油膩的小眼睛掃了圈段沫顏腦袋上狗啃似的頭發,又看向她臉上的面罩:“你是誰?”

段沫顏粗著聲音道:“我是賀南的遠方表弟,跟他一起從巢城回來探親的。”

“你為什麽戴著口罩?!”

“得了豬流感,不好意思了咳咳咳。”

麥克聞言立刻躲得遠了一些,他嫌棄道:“賀南人呢?趕緊出來,我們要檢查!”

“工廠失火,發生這種大事,這小子竟然偷偷翹班回家!也不登記!信不信我扣光他這個月績效!”

段沫顏為難道:“大人,太不巧了,家裏的下水道炸了,我表哥剛剛去集市買零件維修了,現在不在家。”

“我不信。”麥克肥胖的身體往前了一步,他瞇著小眼徐徐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謊?”

段沫顏心裏咯噔一聲。

她呼吸一窒,看著面前幾乎高她兩個頭的巨型胖子,一只手已經牢牢握住了口袋裏的手槍,如果麥克有其他的動作,她就會立刻開槍。

正當劍拔弩張的時候,一道細微的腳步聲突然從後院傳來。

“莫莫。”

段沫顏猛地回頭,見賀南竟然蒼白著臉走了出來,他兩只手上都戴著對長長的皮手套,滿手都是泥,好似剛進行一場爭分奪秒的檢修。

他站在滿是泥巴的院子裏,狀似驚訝地看向麥克:“領班,您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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