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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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帝都議院建築群, 正值紅花柳綠的春季，來這游覽觀光的人們不少，特別是議院中心有一道長廊, 四周開滿了紫色的丁香花, 所有議員上下班都要從這裏經過，被稱為“夢幻走廊”，在星網上一度爆紅, 成為了游客們的網紅“打卡聖地”。
除了沖著凈化師來的男游客，還有個別活潑好動的女性游客。
“快看，那是參議長吧，好帥啊。”一名圓臉的少女捧著心口, 滿眼都是粉色桃心。
“是白奕星啊，傳說中的‘金色郁金香’，原來本人比照片還好看。”另一名少女手裏的終端對準男人哢哢就是幾張特寫照片，“可惜他太潔身自好了, 從來沒有一點緋聞，連八卦也沒有。”
她們口中的男子正坐在長廊的一側看書，他周身沐浴在陽光下, 連天氣仿佛也對他格外垂憐, 熾熱的日頭曬在他身上，變得溫柔如許。男人恍如黃金的長發束在身後, 露出左耳廓一枚紅色的耳飾，他碧藍的眼眸平靜，天生帶笑的唇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暖洋洋的，猶如上帝精心雕琢的珍寶。
面前出現一道陰影遮蔽了陽光，白奕星從書頁中擡起頭。
“你很喜歡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冷肅的聲線仿佛冰雪敲擊，瞬間驅散這春日裏的暖意。
白奕星擡臉微笑：“沒有註意到她們, 況且我並不在意旁人對我的看法。”
對面人對他的回答不可置否。
雪色頭發的男人身穿漆黑的軍服，胸前紋有深色的水波紋路，領口的扣子一直系到喉結，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一點顏色，就連那本該銀光閃爍的長發，也掩蓋在嚴肅的軍帽下。
靖軼握著腰間的長劍，視線往旁邊一轉，他明明也擁有藍色的眼眸，卻如北極冰川叫人不寒而栗。
兩名女性游客與他對視了一眼，臉色均是一變，幾乎是逃也似地迅速離開了，好像後頭有怪物在追。
三軍軍團長實在太可怕了！長得好看有什麽用，怪不得被人叫‘極地凍土’！
“你又嚇跑了兩位小姐。”白奕星搖搖頭，對這個多年的同窗校友無可奈何。他動作緩慢地翻開下一頁，仿佛握在手中的是脆弱的花瓣，“第三軍這麽快就整頓好了麽，我以為你會在下個禮拜回來。”
靖軼毫無感情的眼睛掃了圈附近那些對著花叢拍照的游客，冷淡回答道：“不過是兩百人的基因狂化而已，有潛力扛過來的都已經被凈化師救助，任憑自己迷失理智的那些人，我已經將他們送上了前往12區的空客。”
聽到12區這幾個字，白奕星的指尖一頓，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覆雜的笑：“不愧是你，倒是我想多了。”
靖軼瞥了眼男人好似永遠溫和恬淡的臉，伸手撥弄腰間佩劍：“你最近有點奇怪。”
白奕星將書本往下繼續翻了一頁，眉眼仿佛落了點點金光：“哦，我哪裏奇怪了？”
靖軼手中的劍不同於其他軍人的佩劍，更長更細，觸手冰冷猶如寒鐵，和他的頭發是一個顏色，宛如高寒山頂的雪蓮。
他用手帕愛惜地摩挲劍柄：“據我了解，你雖然看起來像個老好人，實則對什麽都不看在眼裏，議會會議一周7天你可以缺席5天，但最近卻天天按時往議院跑，你絕不可能是突然想發奮圖強工作了。”
“你在等什麽消息，或者——在等什麽人。”
白奕星的動作一頓，靖軼繼續道：“就像你現在正在看的這本《道瓊斯法案》，你真的有看進去一個字？”
“你到底在緊張什麽？”
白奕星啞口無言，他搖搖頭合上書本：“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真的是瞞不過你。”
他微微笑，碧藍的眼眸裏水光流轉：“我覺得，我也許在等一個期待，如果我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
奧維維亞洲·9區
空客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空漆黑一片，星星倒是很亮，像夜幕上灑滿了碎鉆石。
“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早上9點半的列車準時出發。”副官雷蒙說道，他看了看手裏的終端，“訂下的招待所就在前面不遠處，指揮官，我們可以坐車過去。”
段沫顏對這類似長途旅行的行程不想說什麽，就算服務周到，坐一天也渾身骨骼酸痛，活像被人暴打一頓。
“不是不遠嗎，我們可以走過去，就當散步了。”她征詢地看向喬伊斯，後者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奧維維亞洲12個區，1-3屬於中央三區，10-12屬於邊防三區，4-6是上城區，7-9是下城區。第9區的整體建設比11區強上太多，最起碼，那些破舊的民居根本見不到，路邊也沒有躺著等死的流浪漢。
這裏貌似整體支柱是輕工業經濟，工廠林立，在夜晚還發出幽幽的燈火光輝，高大的煙囪直入雲霄，冒著滾滾蒸汽。
“這裏竟然有女人！”實在不怪段沫顏，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看到同性，在11區的時候差點就以為天下女人都消失了！
喬伊斯哈哈大笑道：“你以後去了中央三區，還能看到更多。”
下了班的工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其中還有不少年紀大的女性。路邊亮著燈的小酒館和小攤販人流湧動，飄出烤肉的香氣，這番車水馬龍的夜景讓段沫顏有種回到大都市的錯覺。
如果不是身邊走著一堆有貓貓狗狗血統的人類的話，她真以為自己身在普通世界。
“瞧一瞧看一看咯，美味的壓縮營養液，櫻桃口味的一支管飽一天~”
“樂樂女神簽名照虧本大甩賣了啊，都是絕版！超高清的！”
“鮮花，鮮花！新鮮的花！”
各種不同的小攤擺著品種繁多的貨物，段沫顏領著這一幫顏值身材雙在線的男團，一路上收獲了200%的回頭率，但看她的更多。
“小姐要花嗎？新鮮采摘的玫瑰花，比不上您的美貌。”面色羞紅的小攤販拿著一束塑料包裹的花，段沫顏朝他抱歉笑笑，擺了擺手。
“帥哥，給小姐買件首飾吧，自家產的珍珠，又圓又大。”喬伊斯看到攤上擺的一串手鏈，珍珠不算很大，品質也很一般，但是別出心裁地在中間串了一顆星光石，純黑的顏色，像某個人的眼睛。
他拿著那串鏈子有些失神，耳邊是老板的叨叨，回過頭差點被大部隊拋下了。
“等比例縮小世界模型，帶你在家環游世界！肥宅必備！”一個冷清的攤位前小販吆喝著，段沫顏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這東西好像是給小孩玩的，一個有點類似玻璃制的地球，但是手指隨意點擊一處，都能放大出清晰的三維景觀，還貼心地備註了文字註釋，簡直是給她這種文盲量身定制。
“小姐，您感興趣嗎？”小販看到她過來就知道來了大生意，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唾沫橫飛，“我們這款模型采用的聯邦最高科技，而且安全無毒，現在是廠家搞活動虧本大甩賣了只要100星幣！”
段沫顏點點頭，手上不停翻看著：“看起來不錯，便宜50星幣我就……”
話未說完，旁邊擠過來一個人，喬伊斯瞪著她手裏的東西：“你想要這個？”財大氣粗的咕咕雕二話不說掏出個人終端上的付款碼，懟在攤主臉上，“給！”
見有飛來橫財，小攤老板樂得見牙不見眼，嘴都合不攏了：“好的好的，謝謝惠顧。”
只是他收錢的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人截下了。
裴績冷淡地掃了眼倒貼的喬伊斯，送給他一個嘲諷的眼神，然後點開自己的個人終端：“收錢。”
這下小攤老板為難了，這幾位一看都不是好惹的主，他自己只是一個兔子基因者，天賦等級B-，在城裏勉強混口飯吃，在這群人裏可能也就只能打贏這位小姐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板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喬伊斯被截了胡，瞪了眼裴績朝攤主吼著：“你楞著幹嘛，還做不做生意了？先來後到不懂？”
“先來後到也是我先來。”裴績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鄧肯閣下，您沒有這個義務付款吧？”格林說道。
“我沒有，你們這幾個剛出獄的就有了？”喬伊斯道。
小攤老板戰戰兢兢，他這會已經看出來喬伊斯穿得是軍服，軍官起碼都是S級天賦，一個人打十個他綽綽有餘。腦袋上汗流了一臉，他很怕自己一會撐不住了會砰一聲變成白兔，今天可真是倒黴啊。
被夾在中間的段沫顏無語地旁觀著二邊幼稚的操作，她嘆口氣，拍掉喬伊斯抓著地球模型的手。
“便宜50星幣，我就要了。”
小攤老板巴不得祖宗們趕緊走，哪裏會不答應，當下就給她找起了包裝盒，點頭哈腰比誰都積極。
段沫顏滿意極了，她看向一邊的裴績，眉眼含笑：“借我50星幣唄，以後會還給你的。”
裴績瞇了瞇眼，二話不說直接從自己的個人終端扣除了費用，他兩臂環胸：“這個以後是多久？”
“你定。”段沫顏把盒子抱在懷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滿足感，她朝癱軟在地的老板揮揮手，“謝謝了！”
墨菲湊到她旁邊：“沫顏，你知道這個怎麽玩嗎？我把我的家鄉指給你看！”
幾人熱熱鬧鬧往前走，喬伊斯額上青筋直跳，他回頭幽幽看了眼一動不敢動的小攤老板，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晚上投宿的地方是隸屬於政府的招待所，一般只向軍人、政要和凈化師開放，監控保衛一級。從大門進去的時候還要進行安全檢查和搜身。
“得罪了，小姐。”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用手中精巧的儀器對著段沫顏的外衣口袋一掃，隨後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沒有對她有其他的搜查行為，很簡單就放行了。
而其他男人們就沒那個運氣了，喬伊斯等人還好說，裴績四人簡直是被重點對待。他們不光脫掉了外套，身上所有能藏東西的兜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你們別得寸進尺，老子以前也是軍團裏服役的，這些套路都清楚的很。”圖爾斯氣得直哼哼。
而檢查他們的士兵卻面無表情：“這是例行檢查，請配合。”
他手裏的儀器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對著圖爾斯掃描，把後者氣得毛都快炸了。
“現在把皮帶解下來，我們需要檢查構造。”士兵道。
“你家皮帶裏還有別的構造呢？！”圖爾斯差點沖上去打人，被裴績按住了。
“冷靜點，我們配合就是了。”裴績看似毫不生氣，目光深沈仿佛醞釀著風暴，段沫顏有些擔憂地看過去，就瞧見男人雙手放在褲腰處，已經開始解皮帶了……
她猛地把腦袋轉回來，雙目瞪得溜圓。
羅蒙在一旁貼心道：“小姐，我帶您去今晚休息的房間看看。”
“嗯嗯……好的。”
她跟在羅蒙身後走，招待所建設得周密整潔，每條走廊拐角都有士兵把守，地板上鋪著地毯，走路聲幾不可聞。羅蒙替她打開一扇門，房間裏很寬敞，裝修是歐式風格，還搭配了明亮的洗手間，桌上甚至放著一束鮮花。
忠誠的副官彎腰行禮：“請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請吩咐。”
段沫顏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我的榮幸。”羅蒙替她合攏房門，又刻意交代了一下走廊上站崗的士兵，這才嘆了口氣：她是一位如此平易近人的凈化師閣下，連服侍她都是一件輕松愜意的事——能呆在她身邊的人是該何等的幸運啊。
9區的夜晚，空氣裏似乎都散播著機油味道。
終於一個人靜下來了，段沫顏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休息，她的長發披散在床頭，潮濕微卷。沒了墨菲在耳邊嘰嘰咕咕，沒了其他幾人的吵鬧聲，她忽然還有些不習慣。
她拿出剛才買的地球模型，手指在上面輕點。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山脈、平原頂著一個兩個奇怪的名字重新出世，好像在告訴她，這是個平行世界，有著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燦爛文明。
裴績等人被檢查了許久才被允許進入，負責管理招待所的士官不解地問喬伊斯：“鄧肯閣下，這些人按理是不可以進來的，就算是跟隨著凈化師大人也……”
喬伊斯看著士兵們把大門關閉，再落下電子鎖，他擺擺手：“小姐信任他們，一切以小姐意願優先。”
“是。”
而在段沫顏看不見的地方，士兵們井然有序地把守好了房子的各個門窗入口，喬伊斯巡視過後，在她門前駐足片刻，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就在段沫顏的隔壁。
他打開了房間燈，喬伊斯往後仰躺在大床上，伸手把玩著剛才自路邊買到的珍珠手串，現在看看，果真是很廉價呢……這種東西怎麽送的出手。
喬伊斯嘆息一聲，顆顆潔白圓潤的小珍珠在他修長的指縫間滾來滾去，手指的主人似乎對中間那顆漆黑的星光石格外愛惜，不斷用指腹輕輕摩挲。
雖然鄧肯家族也屬於中央三區的權貴家族之一，但他從小其實沒怎麽和女性交流過，和母親的關系也很淡薄。似乎在記憶裏，那位血脈純度優秀的女人就一直都在自己的花園裏待著，除了侍弄花草，就是描摹妝容，和其他貴婦一起喝茶聊天，煩惱和憂愁都屬於父親和家族中的其他男性，與她們無關。
長得更大一些，他主動進入聯邦軍校學習，在那裏女性就更少了，每日不過是和武器機甲為伍，時間長了，他也習慣了終日身邊環繞著滿身汗臭的男人們，就算家中族老再怎麽要求他去競選凈化師的婚約者，喬伊斯心裏也有抵觸。
認知裏的女性，無一不是玫瑰花一樣的人，母親是最典型的代表，出生即尊貴，在成年後與被挑選出的家室、容貌、能力相當的婚約者結婚，從一個溫室轉移到另一個溫室，唯一的煩惱似乎就是生不出女兒。
而凈化師們地位則更為尊崇，她們的衣食住行由專人負責，只要力量不枯竭，就能收獲源源不斷的信仰。
但是……她是不一樣的。
她連那些平民出身、血脈低賤、天賦極差的重刑犯們都可以親近，甚至主動花費力量凈化A3的人們，這在視凈化之力為生命之源的現在根本是天方夜譚。
這麽普通的禮物，就算是她也看不上吧……
但，如果她會喜歡呢？
喬伊斯把珍珠手串放在額頭上，他閉上眼，用心感受覆蓋在眼皮上的一抹沁涼。
夜幕沈默又寂靜，9區的人們陷入沈眠，街道上空空如也。
在接近淩晨的時候，濃重的霧氣席卷了整座城市，因為工業的繁盛，這霧氣裏凝結了許多塵埃，看起來灰撲撲的，猶如惡魔出現的前兆。
潮濕的路面上開始出現各色各樣打扮的男人，他們從兩側的房子裏魚貫而出，像游魂一樣，走路完全沒有聲音，如果段沫顏此刻清醒，立刻就會驚恐道：喪屍游行。
淩晨三四點，正是人體最熟睡的時刻，這樣一群不知道在做什麽，類似邪教的人，逐漸在馬路上結成隊伍，然後在最大的廣場上集結了，不過十分鐘就匯聚成了不小的一批。
隊伍正前方站著一名男子，他身量很高，穿得是普普通通的藍色工裝，在臉上帶著一面厲鬼面具，他站在廣場上最大的鐘表前，看秒針滴答滴答走動。
他身後的人們也不聲不響，齊齊聚著仰頭等待時間。
3點41，3點42……當分針走到45分時，厲鬼面具的男子一揮手，身後的人們立刻轉身如潮水般散去。他們目標明確地向著各個政府組織、議院分院或者軍隊駐紮點沖去，手裏拿著各種武器和火種。
男子沈默地駐足在市中心的大鐘廣場，看著上頭的時間，眼睛彎出笑意。
段沫顏是被房間裏越來越濃的煙霧味道熏醒的，她一骨碌坐起來，看到窗戶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她臨睡前沒有把窗戶關緊，此刻濃煙順著窗縫直往屋子裏鉆。
段沫顏劇烈咳嗽兩聲，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猛地關閉窗扇，她往外一看差點嚇得腿軟——整座招待所房子的墻壁都燃起了大火，不知道什麽人將可燃物投灑在了墻壁外延，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並且房子外還有許多行跡可疑的人朝著火場裏扔點著的火把，這根本是一場蓄意縱火！
段沫顏快速套上衣服褲子，她還在將毛巾浸濕準備捂住口鼻的時候，房間門就被外面人劇烈地敲響了，聲音格外大。
“咚咚咚！咚咚咚！”
喬伊斯急得不得了，他拳頭用力砸門，如果不是顧及裏頭是一位妙齡少女，他就差一腳把門踢開了。
就在他差點沒有耐心要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門被從裏頭打開。小姑娘頭發還披散著，寬大的外套裏頭露出貼身穿的睡衣，她臉上蒙著濕毛巾，眼睛裏有掩蓋不住的緊張。
看到她安然無恙，喬伊斯好似瞬間找回了理智，他一把拉住少女的胳膊：“我們走！”
走廊上的士兵已經在發現火情的第一時間就去搶救了，但奈何人員不足，並且火勢蔓延飛快，這原本計劃“覆古歐式”風格的木質結構房子，就仿佛點著火焰的柴堆，一發不可收拾。
段沫顏和喬伊斯往一樓沖去，他們二人的房間在三樓，二樓是羅蒙等士兵，裴績他們住在一樓，但因為大火的緣故，樓道內全是滾滾濃煙，天花板上的吊燈劈裏啪啦一盞盞砸碎在地，還不斷有燒斷的木頭從頭上掉落。
段沫顏擔憂小夥伴們，腳步飛快地沿著樓梯往下跑，下到二樓的時候，她正好遇到同樣跑上來的墨菲，欣喜還來不及掛在臉上，頭頂的房梁忽然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然後轟的一聲急速下墜，喬伊斯眼見滾滾燃燒的木頭要砸下來，迅速伸手一把撈過段沫顏往懷裏一帶，胳膊險險擦過火焰。
她看到他肩膀處的焦黑，驚恐地瞪大了眼：“你怎麽樣？”
“沒事。”喬伊斯回答。
而被巨大房梁阻斷的樓梯已不能行走，裴績站在底下與他對視一眼，雙方心照不宣。
“保護她先走。”裴績的聲音。
段沫顏來不及看清他們的動作，身體一輕，被喬伊斯打橫抱在了懷裏，他背後展開巨大的紅色翅膀，扇動的時候卷起的氣流帶著火星子。
羅蒙跑來將走廊上的窗戶打開，滾滾黑煙阻擋了視線，只能看到一小片已經見白的天空。
“之前說要帶你飛的，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實現。”段沫顏被嗆得快要睜不開眼睛，她只感覺到喬伊斯用力扇了扇翅膀，然後下一秒，整個人化作一團氣旋沖向了大開的窗戶。
“砰——”的一聲巨響，裹挾著大量碎木頭的人影撞破窗棱跳出了房屋，喬伊斯扇動翅膀盡可能平穩地落地，他護住懷中人的頭部和手腳，替她承擔了大部分撞擊的傷害，落在地上的時候，他腳邊還掉了許多沾著火星子的羽毛。
“咳咳，你怎麽樣？”段沫顏咳嗽一聲，淚眼朦朧幾乎看不清東西。
喬伊斯忍著身上的燒傷，深吸一口氣看著坐在自己懷中的少女，依舊是一樣的回答，“沒事。”
他剛想帶著段沫顏逃離這裏，面前忽然出現幾道人影——這些人手裏拿著各種簡陋工具，用詭異的目光盯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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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沖著凈化師來的男游客，還有個別活潑好動的女性游客。
“快看，那是參議長吧，好帥啊。”一名圓臉的少女捧著心口, 滿眼都是粉色桃心。
“是白奕星啊，傳說中的‘金色郁金香’，原來本人比照片還好看。”另一名少女手裏的終端對準男人哢哢就是幾張特寫照片，“可惜他太潔身自好了, 從來沒有一點緋聞，連八卦也沒有。”
她們口中的男子正坐在長廊的一側看書，他周身沐浴在陽光下, 連天氣仿佛也對他格外垂憐, 熾熱的日頭曬在他身上，變得溫柔如許。男人恍如黃金的長發束在身後, 露出左耳廓一枚紅色的耳飾，他碧藍的眼眸平靜，天生帶笑的唇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暖洋洋的，猶如上帝精心雕琢的珍寶。
面前出現一道陰影遮蔽了陽光，白奕星從書頁中擡起頭。
“你很喜歡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冷肅的聲線仿佛冰雪敲擊，瞬間驅散這春日裏的暖意。
白奕星擡臉微笑：“沒有註意到她們, 況且我並不在意旁人對我的看法。”
對面人對他的回答不可置否。
雪色頭發的男人身穿漆黑的軍服，胸前紋有深色的水波紋路，領口的扣子一直系到喉結，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一點顏色，就連那本該銀光閃爍的長發，也掩蓋在嚴肅的軍帽下。
靖軼握著腰間的長劍，視線往旁邊一轉，他明明也擁有藍色的眼眸，卻如北極冰川叫人不寒而栗。
兩名女性游客與他對視了一眼，臉色均是一變，幾乎是逃也似地迅速離開了，好像後頭有怪物在追。
三軍軍團長實在太可怕了！長得好看有什麽用，怪不得被人叫‘極地凍土’！
“你又嚇跑了兩位小姐。”白奕星搖搖頭，對這個多年的同窗校友無可奈何。他動作緩慢地翻開下一頁，仿佛握在手中的是脆弱的花瓣，“第三軍這麽快就整頓好了麽，我以為你會在下個禮拜回來。”
靖軼毫無感情的眼睛掃了圈附近那些對著花叢拍照的游客，冷淡回答道：“不過是兩百人的基因狂化而已，有潛力扛過來的都已經被凈化師救助，任憑自己迷失理智的那些人，我已經將他們送上了前往12區的空客。”
聽到12區這幾個字，白奕星的指尖一頓，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覆雜的笑：“不愧是你，倒是我想多了。”
靖軼瞥了眼男人好似永遠溫和恬淡的臉，伸手撥弄腰間佩劍：“你最近有點奇怪。”
白奕星將書本往下繼續翻了一頁，眉眼仿佛落了點點金光：“哦，我哪裏奇怪了？”
靖軼手中的劍不同於其他軍人的佩劍，更長更細，觸手冰冷猶如寒鐵，和他的頭發是一個顏色，宛如高寒山頂的雪蓮。
他用手帕愛惜地摩挲劍柄：“據我了解，你雖然看起來像個老好人，實則對什麽都不看在眼裏，議會會議一周7天你可以缺席5天，但最近卻天天按時往議院跑，你絕不可能是突然想發奮圖強工作了。”
“你在等什麽消息，或者——在等什麽人。”
白奕星的動作一頓，靖軼繼續道：“就像你現在正在看的這本《道瓊斯法案》，你真的有看進去一個字？”
“你到底在緊張什麽？”
白奕星啞口無言，他搖搖頭合上書本：“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真的是瞞不過你。”
他微微笑，碧藍的眼眸裏水光流轉：“我覺得，我也許在等一個期待，如果我錯過了，會後悔一輩子的。”
奧維維亞洲·9區
空客到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天空漆黑一片，星星倒是很亮，像夜幕上灑滿了碎鉆石。
“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早上9點半的列車準時出發。”副官雷蒙說道，他看了看手裏的終端，“訂下的招待所就在前面不遠處，指揮官，我們可以坐車過去。”
段沫顏對這類似長途旅行的行程不想說什麽，就算服務周到，坐一天也渾身骨骼酸痛，活像被人暴打一頓。
“不是不遠嗎，我們可以走過去，就當散步了。”她征詢地看向喬伊斯，後者哪裏有不答應的道理。
奧維維亞洲12個區，1-3屬於中央三區，10-12屬於邊防三區，4-6是上城區，7-9是下城區。第9區的整體建設比11區強上太多，最起碼，那些破舊的民居根本見不到，路邊也沒有躺著等死的流浪漢。
這裏貌似整體支柱是輕工業經濟，工廠林立，在夜晚還發出幽幽的燈火光輝，高大的煙囪直入雲霄，冒著滾滾蒸汽。
“這裏竟然有女人！”實在不怪段沫顏，這還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看到同性，在11區的時候差點就以為天下女人都消失了！
喬伊斯哈哈大笑道：“你以後去了中央三區，還能看到更多。”
下了班的工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其中還有不少年紀大的女性。路邊亮著燈的小酒館和小攤販人流湧動，飄出烤肉的香氣，這番車水馬龍的夜景讓段沫顏有種回到大都市的錯覺。
如果不是身邊走著一堆有貓貓狗狗血統的人類的話，她真以為自己身在普通世界。
“瞧一瞧看一看咯，美味的壓縮營養液，櫻桃口味的一支管飽一天~”
“樂樂女神簽名照虧本大甩賣了啊，都是絕版！超高清的！”
“鮮花，鮮花！新鮮的花！”
各種不同的小攤擺著品種繁多的貨物，段沫顏領著這一幫顏值身材雙在線的男團，一路上收獲了200%的回頭率，但看她的更多。
“小姐要花嗎？新鮮采摘的玫瑰花，比不上您的美貌。”面色羞紅的小攤販拿著一束塑料包裹的花，段沫顏朝他抱歉笑笑，擺了擺手。
“帥哥，給小姐買件首飾吧，自家產的珍珠，又圓又大。”喬伊斯看到攤上擺的一串手鏈，珍珠不算很大，品質也很一般，但是別出心裁地在中間串了一顆星光石，純黑的顏色，像某個人的眼睛。
他拿著那串鏈子有些失神，耳邊是老板的叨叨，回過頭差點被大部隊拋下了。
“等比例縮小世界模型，帶你在家環游世界！肥宅必備！”一個冷清的攤位前小販吆喝著，段沫顏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這東西好像是給小孩玩的，一個有點類似玻璃制的地球，但是手指隨意點擊一處，都能放大出清晰的三維景觀，還貼心地備註了文字註釋，簡直是給她這種文盲量身定制。
“小姐，您感興趣嗎？”小販看到她過來就知道來了大生意，使出了十八般武藝唾沫橫飛，“我們這款模型采用的聯邦最高科技，而且安全無毒，現在是廠家搞活動虧本大甩賣了只要100星幣！”
段沫顏點點頭，手上不停翻看著：“看起來不錯，便宜50星幣我就……”
話未說完，旁邊擠過來一個人，喬伊斯瞪著她手裏的東西：“你想要這個？”財大氣粗的咕咕雕二話不說掏出個人終端上的付款碼，懟在攤主臉上，“給！”
見有飛來橫財，小攤老板樂得見牙不見眼，嘴都合不攏了：“好的好的，謝謝惠顧。”
只是他收錢的手剛伸出去，就被另一人截下了。
裴績冷淡地掃了眼倒貼的喬伊斯，送給他一個嘲諷的眼神，然後點開自己的個人終端：“收錢。”
這下小攤老板為難了，這幾位一看都不是好惹的主，他自己只是一個兔子基因者，天賦等級B-，在城裏勉強混口飯吃，在這群人裏可能也就只能打贏這位小姐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板支支吾吾不敢說話，喬伊斯被截了胡，瞪了眼裴績朝攤主吼著：“你楞著幹嘛，還做不做生意了？先來後到不懂？”
“先來後到也是我先來。”裴績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鄧肯閣下，您沒有這個義務付款吧？”格林說道。
“我沒有，你們這幾個剛出獄的就有了？”喬伊斯道。
小攤老板戰戰兢兢，他這會已經看出來喬伊斯穿得是軍服，軍官起碼都是S級天賦，一個人打十個他綽綽有餘。腦袋上汗流了一臉，他很怕自己一會撐不住了會砰一聲變成白兔，今天可真是倒黴啊。
被夾在中間的段沫顏無語地旁觀著二邊幼稚的操作，她嘆口氣，拍掉喬伊斯抓著地球模型的手。
“便宜50星幣，我就要了。”
小攤老板巴不得祖宗們趕緊走，哪裏會不答應，當下就給她找起了包裝盒，點頭哈腰比誰都積極。
段沫顏滿意極了，她看向一邊的裴績，眉眼含笑：“借我50星幣唄，以後會還給你的。”
裴績瞇了瞇眼，二話不說直接從自己的個人終端扣除了費用，他兩臂環胸：“這個以後是多久？”
“你定。”段沫顏把盒子抱在懷裏，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滿足感，她朝癱軟在地的老板揮揮手，“謝謝了！”
墨菲湊到她旁邊：“沫顏，你知道這個怎麽玩嗎？我把我的家鄉指給你看！”
幾人熱熱鬧鬧往前走，喬伊斯額上青筋直跳，他回頭幽幽看了眼一動不敢動的小攤老板，還是選擇跟了上去。
晚上投宿的地方是隸屬於政府的招待所，一般只向軍人、政要和凈化師開放，監控保衛一級。從大門進去的時候還要進行安全檢查和搜身。
“得罪了，小姐。”一名高大魁梧的士兵用手中精巧的儀器對著段沫顏的外衣口袋一掃，隨後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沒有對她有其他的搜查行為，很簡單就放行了。
而其他男人們就沒那個運氣了，喬伊斯等人還好說，裴績四人簡直是被重點對待。他們不光脫掉了外套，身上所有能藏東西的兜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你們別得寸進尺，老子以前也是軍團裏服役的，這些套路都清楚的很。”圖爾斯氣得直哼哼。
而檢查他們的士兵卻面無表情：“這是例行檢查，請配合。”
他手裏的儀器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對著圖爾斯掃描，把後者氣得毛都快炸了。
“現在把皮帶解下來，我們需要檢查構造。”士兵道。
“你家皮帶裏還有別的構造呢？！”圖爾斯差點沖上去打人，被裴績按住了。
“冷靜點，我們配合就是了。”裴績看似毫不生氣，目光深沈仿佛醞釀著風暴，段沫顏有些擔憂地看過去，就瞧見男人雙手放在褲腰處，已經開始解皮帶了……
她猛地把腦袋轉回來，雙目瞪得溜圓。
羅蒙在一旁貼心道：“小姐，我帶您去今晚休息的房間看看。”
“嗯嗯……好的。”
她跟在羅蒙身後走，招待所建設得周密整潔，每條走廊拐角都有士兵把守，地板上鋪著地毯，走路聲幾不可聞。羅蒙替她打開一扇門，房間裏很寬敞，裝修是歐式風格，還搭配了明亮的洗手間，桌上甚至放著一束鮮花。
忠誠的副官彎腰行禮：“請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請吩咐。”
段沫顏點頭：“謝謝，麻煩你了。”
“我的榮幸。”羅蒙替她合攏房門，又刻意交代了一下走廊上站崗的士兵，這才嘆了口氣：她是一位如此平易近人的凈化師閣下，連服侍她都是一件輕松愜意的事——能呆在她身邊的人是該何等的幸運啊。
9區的夜晚，空氣裏似乎都散播著機油味道。
終於一個人靜下來了，段沫顏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休息，她的長發披散在床頭，潮濕微卷。沒了墨菲在耳邊嘰嘰咕咕，沒了其他幾人的吵鬧聲，她忽然還有些不習慣。
她拿出剛才買的地球模型，手指在上面輕點。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山脈、平原頂著一個兩個奇怪的名字重新出世，好像在告訴她，這是個平行世界，有著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燦爛文明。
裴績等人被檢查了許久才被允許進入，負責管理招待所的士官不解地問喬伊斯：“鄧肯閣下，這些人按理是不可以進來的，就算是跟隨著凈化師大人也……”
喬伊斯看著士兵們把大門關閉，再落下電子鎖，他擺擺手：“小姐信任他們，一切以小姐意願優先。”
“是。”
而在段沫顏看不見的地方，士兵們井然有序地把守好了房子的各個門窗入口，喬伊斯巡視過後，在她門前駐足片刻，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就在段沫顏的隔壁。
他打開了房間燈，喬伊斯往後仰躺在大床上，伸手把玩著剛才自路邊買到的珍珠手串，現在看看，果真是很廉價呢……這種東西怎麽送的出手。
喬伊斯嘆息一聲，顆顆潔白圓潤的小珍珠在他修長的指縫間滾來滾去，手指的主人似乎對中間那顆漆黑的星光石格外愛惜，不斷用指腹輕輕摩挲。
雖然鄧肯家族也屬於中央三區的權貴家族之一，但他從小其實沒怎麽和女性交流過，和母親的關系也很淡薄。似乎在記憶裏，那位血脈純度優秀的女人就一直都在自己的花園裏待著，除了侍弄花草，就是描摹妝容，和其他貴婦一起喝茶聊天，煩惱和憂愁都屬於父親和家族中的其他男性，與她們無關。
長得更大一些，他主動進入聯邦軍校學習，在那裏女性就更少了，每日不過是和武器機甲為伍，時間長了，他也習慣了終日身邊環繞著滿身汗臭的男人們，就算家中族老再怎麽要求他去競選凈化師的婚約者，喬伊斯心裏也有抵觸。
認知裏的女性，無一不是玫瑰花一樣的人，母親是最典型的代表，出生即尊貴，在成年後與被挑選出的家室、容貌、能力相當的婚約者結婚，從一個溫室轉移到另一個溫室，唯一的煩惱似乎就是生不出女兒。
而凈化師們地位則更為尊崇，她們的衣食住行由專人負責，只要力量不枯竭，就能收獲源源不斷的信仰。
但是……她是不一樣的。
她連那些平民出身、血脈低賤、天賦極差的重刑犯們都可以親近，甚至主動花費力量凈化A3的人們，這在視凈化之力為生命之源的現在根本是天方夜譚。
這麽普通的禮物，就算是她也看不上吧……
但，如果她會喜歡呢？
喬伊斯把珍珠手串放在額頭上，他閉上眼，用心感受覆蓋在眼皮上的一抹沁涼。
夜幕沈默又寂靜，9區的人們陷入沈眠，街道上空空如也。
在接近淩晨的時候，濃重的霧氣席卷了整座城市，因為工業的繁盛，這霧氣裏凝結了許多塵埃，看起來灰撲撲的，猶如惡魔出現的前兆。
潮濕的路面上開始出現各色各樣打扮的男人，他們從兩側的房子裏魚貫而出，像游魂一樣，走路完全沒有聲音，如果段沫顏此刻清醒，立刻就會驚恐道：喪屍游行。
淩晨三四點，正是人體最熟睡的時刻，這樣一群不知道在做什麽，類似邪教的人，逐漸在馬路上結成隊伍，然後在最大的廣場上集結了，不過十分鐘就匯聚成了不小的一批。
隊伍正前方站著一名男子，他身量很高，穿得是普普通通的藍色工裝，在臉上帶著一面厲鬼面具，他站在廣場上最大的鐘表前，看秒針滴答滴答走動。
他身後的人們也不聲不響，齊齊聚著仰頭等待時間。
3點41，3點42……當分針走到45分時，厲鬼面具的男子一揮手，身後的人們立刻轉身如潮水般散去。他們目標明確地向著各個政府組織、議院分院或者軍隊駐紮點沖去，手裏拿著各種武器和火種。
男子沈默地駐足在市中心的大鐘廣場，看著上頭的時間，眼睛彎出笑意。
段沫顏是被房間裏越來越濃的煙霧味道熏醒的，她一骨碌坐起來，看到窗戶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她臨睡前沒有把窗戶關緊，此刻濃煙順著窗縫直往屋子裏鉆。
段沫顏劇烈咳嗽兩聲，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猛地關閉窗扇，她往外一看差點嚇得腿軟——整座招待所房子的墻壁都燃起了大火，不知道什麽人將可燃物投灑在了墻壁外延，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並且房子外還有許多行跡可疑的人朝著火場裏扔點著的火把，這根本是一場蓄意縱火！
段沫顏快速套上衣服褲子，她還在將毛巾浸濕準備捂住口鼻的時候，房間門就被外面人劇烈地敲響了，聲音格外大。
“咚咚咚！咚咚咚！”
喬伊斯急得不得了，他拳頭用力砸門，如果不是顧及裏頭是一位妙齡少女，他就差一腳把門踢開了。
就在他差點沒有耐心要破門而入的時候，房門被從裏頭打開。小姑娘頭發還披散著，寬大的外套裏頭露出貼身穿的睡衣，她臉上蒙著濕毛巾，眼睛裏有掩蓋不住的緊張。
看到她安然無恙，喬伊斯好似瞬間找回了理智，他一把拉住少女的胳膊：“我們走！”
走廊上的士兵已經在發現火情的第一時間就去搶救了，但奈何人員不足，並且火勢蔓延飛快，這原本計劃“覆古歐式”風格的木質結構房子，就仿佛點著火焰的柴堆，一發不可收拾。
段沫顏和喬伊斯往一樓沖去，他們二人的房間在三樓，二樓是羅蒙等士兵，裴績他們住在一樓，但因為大火的緣故，樓道內全是滾滾濃煙，天花板上的吊燈劈裏啪啦一盞盞砸碎在地，還不斷有燒斷的木頭從頭上掉落。
段沫顏擔憂小夥伴們，腳步飛快地沿著樓梯往下跑，下到二樓的時候，她正好遇到同樣跑上來的墨菲，欣喜還來不及掛在臉上，頭頂的房梁忽然發出不堪重負的慘叫，然後轟的一聲急速下墜，喬伊斯眼見滾滾燃燒的木頭要砸下來，迅速伸手一把撈過段沫顏往懷裏一帶，胳膊險險擦過火焰。
她看到他肩膀處的焦黑，驚恐地瞪大了眼：“你怎麽樣？”
“沒事。”喬伊斯回答。
而被巨大房梁阻斷的樓梯已不能行走，裴績站在底下與他對視一眼，雙方心照不宣。
“保護她先走。”裴績的聲音。
段沫顏來不及看清他們的動作，身體一輕，被喬伊斯打橫抱在了懷裏，他背後展開巨大的紅色翅膀，扇動的時候卷起的氣流帶著火星子。
羅蒙跑來將走廊上的窗戶打開，滾滾黑煙阻擋了視線，只能看到一小片已經見白的天空。
“之前說要帶你飛的，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實現。”段沫顏被嗆得快要睜不開眼睛，她只感覺到喬伊斯用力扇了扇翅膀，然後下一秒，整個人化作一團氣旋沖向了大開的窗戶。
“砰——”的一聲巨響，裹挾著大量碎木頭的人影撞破窗棱跳出了房屋，喬伊斯扇動翅膀盡可能平穩地落地，他護住懷中人的頭部和手腳，替她承擔了大部分撞擊的傷害，落在地上的時候，他腳邊還掉了許多沾著火星子的羽毛。
“咳咳，你怎麽樣？”段沫顏咳嗽一聲，淚眼朦朧幾乎看不清東西。
喬伊斯忍著身上的燒傷，深吸一口氣看著坐在自己懷中的少女，依舊是一樣的回答，“沒事。”
他剛想帶著段沫顏逃離這裏，面前忽然出現幾道人影——這些人手裏拿著各種簡陋工具，用詭異的目光盯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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