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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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一旁的奎克率先驚叫起來, “是哪位小姐？該不會是被誰綁架了吧，這可是死罪！！”
相比屬下的憤怒，白奕星卻顯得十分冷靜：“奧維維亞洲所有的凈化師都有護衛隊, 沒有一人上報失聯, 難道……是新誕生天賦的女性？”
馬洛點點頭：“是的，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小姐。”
“在哪裏發現的？”白奕星問。
馬洛吞吞吐吐：“12區的……監獄。”
一旁的奎克直接宕機了：“這怎麽可能？每一位女性誕生起就經過測試，萬萬不可能將有凈化師天賦的流落在外。更別說12區了, 怎麽可能有女性在12區？那地方不全是墮落種嗎？！”
白奕星看向依然呈現恍惚狀態的馬洛，後者仿佛遭到了人生觀價值觀的顛覆：“更重要的是，指揮官說，那位小姐一次凈化了兩、兩萬名重刑犯……”
話音還未落下, 馬洛就見白奕星飛快地轉身離去，衣袍在他身後飛揚，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參議長從來沒有過如此急切的模樣。
事實上，能夠一次性凈化兩萬餘人, 就算只是淺層次的壓制，也已經達到了大凈化者的能力程度。
普通凈化師分為初級、中級、高級三大類，小部分聯邦的公民或許能有幸得到一次初級凈化, 約能保證基因穩定十年。中級就已經屬於貴族層面, 凈化程度更深，更別提被萬人簇擁的高級凈化者。
而大凈化者又是另一個領域, 那是整個地球都只有9名的存在，奧維維亞洲僅餘一人，並且也因為力量的持續衰退很久不曾露面了。大凈化者再往上還有聖者，只在50年前出現過一人，早已絕跡。
假設要聯邦政府用代價換取一位大凈化者的蒞臨，不管付出什麽, 就算是土地，他們都會同意，這就是絕對力量的誘惑。
12區邊境的守衛堡壘，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幾萬名原本應該被關押起來的重刑犯，竟然和把守邊境的士兵們同吃同住，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經過一夜苦戰，天蒙蒙亮起，朝陽灑在一片狼藉的戈壁上，血和火藥的味道被吹散，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隊在城墻邊挖掘深坑，依次將那些戰死的屍骨埋葬。一些士兵端著武器在不遠處盯著他們，仿佛牧羊犬盯著羊，兩方依然呈現一種膠著的緊張態勢。
喬伊斯蹲在屋頂，冷眼看著那些來來去去的囚犯，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們一人加十年刑期，天知道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對軍人的尊嚴是何種侮辱。
作為邊境守備官，他不僅要防備無人區裏數不清的墮落種，還要防備這些一個個身上都背著人命的重刑犯，一旦讓他們任何一方逃脫，邊境線裏億萬的百姓都會遭殃。
不計代價築牢防線，這就是聯邦給予他的使命。
可在段沫顏眼裏，他是一名合格的軍官，卻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在喬伊斯不遠處，裴績坐在水池邊，一條腿盤著，另一條長腿自然垂下，正在慵懶地處理個人衛生。水滴讓他漆黑的頭發更加有光澤，健康的膚色在陽光下猶如蜜糖，勻稱的四肢無一不透露出主人的矯健有力。
喬伊斯看到這人就雙眼冒火，他惡狠狠道：“老子最討厭貓科動物。”
裴績懶得理他：“保持儀態整潔是紳士的自我修養，你這種蠢鳥是不會懂的。”他停頓一下補充道，“所以這麽多年才沒人願意幫助你凈化，討厭你的人能湊成一個軍團。”
喬伊斯被戳中痛處，騰一下站了起來，他火紅的頭發縫隙裏還有幾根收不回去的鳥毛，支棱著呆在頭頂。沒有接受過基因凈化的人很難控制住自身的獸變，這也是大家盡量避免形態展露的原因。
他氣得跳腳：“姓裴的你有什麽資格質疑老子，是啊是啊，我就是沒接受過凈化，我就是女性緣差。”
喬伊斯忽然一頓，他看著裴績的模樣：“等一下，我是沒有，難道你就有了？”
他記得之前這人還在服役時就已經多次顯露出基因混亂的前兆，進入12區之後用積分兌換ATP的次數也很多，但這一夜過去竟也沒見他註射藥物，能力超乎尋常的穩定。
“這怎麽可能……”喬伊斯不可置信。
旁邊，墨菲圖爾斯和格林三人走近，他們手裏攥著些瓶子袋子，身後跟著幾名表情詭異的士兵。
“指揮官，這幾人不由分說就往我們廚房裏闖。”一人抱怨著。
咱也打不過，咱也不敢問。
三人圍著裴績嘀嘀咕咕說話，喬伊斯伸長脖子湊過去看。
格林打開手裏的瓶子：“老大，我們在士兵食堂裏找到了些牛奶。”
“我找到了面粉，他們竟然還有肉。”墨菲手裏拿著幾個紙包的東西，除了個別部位被熏烤得發黑，整體還能辨認出是個面包，只是瞧著就宛如地獄料理。
喬伊斯嫌棄道：“你們就給她吃這些？？”
四人回頭瞅他，墨菲冷哼一聲：“沫顏在A3的時候吃的比這還不如，虧了某位的命令，再耗上幾天她估計要和我們一起吃草根了。”
喬伊斯的臉皮都抽搐起來，他深呼吸好半晌才咬牙切齒：“我要是早知道她……哼，你們跟我過來。”
走了幾步，沒人理他。
喬伊斯氣得臉色鐵青：“跟我去廚房！我給你們……找食材。”
而處於昏睡過程中的段沫顏，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經人盡皆知，帝都的那些權力機構，已經在考慮如何安置和拉攏她了。
烏雲滾滾的天空，即將迎來傾盆大雨。
而在大雨中心的段沫顏，只是美美得睡了一覺，就覺得身體裏被掏空的能量都回來了，精神頭比之前更好，而且那棵掛滿果子的樹也似乎拔高了一些。
她用臉蹭了蹭柔軟的被褥，腦子還尚未清醒，緩緩伸了個懶腰，動作做到一半才忽然發覺出不對勁來，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這哪裏啊？”
寬大的臥室正中擺著張鐵灰色的單人床，四周放滿了鐵皮櫃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搞得和檔案館一樣，怎麽看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床邊倒是有一面小窗，此刻拉著窗簾，有光線從縫隙透過。段沫顏走過去，抓著邊緣猛地拉開，白光乍現。
她眼睛抽了抽，誰也沒想到，這一睡醒就看到了一堆男人，光天化日的——在洗澡。
守衛堡壘宿舍樓前有塊空地，那裏建了一排水池，約有十數個水龍頭，雖說放的都是冷水，但沙漠裏白天炎熱，男人們大多無所謂，剛才裴績就是在這裏梳洗。
烏泱泱的一群年輕男人聚在水池邊，用水桶、瓢子或者手掌接取凈水，沖刷因為戰鬥一夜染上的血跡和灰土。其實士兵宿舍裏還有專門的浴室，但他們也不會允許這群重刑犯使用。
墨菲和格林圖爾斯三人蹲在一個水龍頭附近，墨菲之前因為化為犬型戰鬥，渾身的長毛都被鮮血糾纏成了綹綹，這種超巨大型犬洗起來特別費功夫，所以他刻意趴在地上讓夥伴們幫他。
圖爾斯手拿一把毛刷，沾著洗滌劑順著墨菲的毛發一通狠擼，白色的泡沫混著汙垢和狗毛被水沖走，在地上淌起小溪。
圖爾斯累得直喘粗氣，站在一旁的格林接滿一桶水，直接“嘩啦”一下全倒在墨菲身上，這下整只狗瞬間就幹凈了。
墨菲很滿意，站起身來開始快速甩頭，水滴飛濺，簡直如下雨一樣。
格林和圖爾斯瞇著眼，身上全都濕了。大太陽的他們幹脆就脫掉背心，露出一身曬成麥色的肌肉，勻稱的曲線掛著水珠，只是下半身還穿著條礙事的平角褲，被水沾濕以後緊貼在身上。
格林渾身都是傷口崩裂後又快速長好的血痂，得虧段沫顏賜予的凈化之力，不然他估計熬不過昨夜。這麽想著，格林拎起一桶涼水，舉高了兜頭澆下。
冰涼的水滴打濕他的頭發，沖刷過傷痕累累的身體，在腳下匯成涓涓的細流。
“刷——”一道細微的動靜忽然出現，布匹被拉開。
格林回過頭一看，見二樓朝陽的某個房間，一道纖細的身影正站在窗口朝下望。
“她醒來了啊。”他吶吶說道，心裏松了口氣。
一旁正在洗頭的圖爾斯閉著眼轉過頭：“你說什麽呢？”
“哦，沫……”
然後，格林終於反應過來，一張臉倏地變得通紅，他此刻衣不蔽體，手裏舉著塊小毛巾也不知道是該遮上面還是遮下面……
所幸下一秒，段沫顏就已經重新拉上了窗簾。
圖爾斯正在沖頭上泡泡，沒有再搭理他，格林站在原地只覺得油鍋裏滾，就連身上沾著的水珠都變得熾熱起來。
大概很久以後，他都不會再露天沖澡了。
段沫顏親眼見識了一番群男♂陽光浴，雖然只有幾秒時間，但那入眼的畫風放在晉江都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限制級鏡頭！
她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他們口中的“性別比例失衡”是幾個意思——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女性出現的情況。
吃飯，一堆男人一起；洗澡，一堆男人一起；就連上廁所，都找不出個女廁所。
不知道其他區是不是這種情況，如果是那就太慘了。
段沫顏找到自己的外套，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這裏是守備堡壘的內部，縱橫交錯的走廊連通各間標志不一的房間，拐過一個轉角的時候，對面快速走來一人，她差點被撞飛。
虧得那人反應迅速，一只手飛快攬住了她的腰，段沫顏只覺得面頰仿佛觸到了一具溫度很高的軀體，身體被帶得朝他靠近，他們的呼吸有一瞬間離得極近，只是那只手很快就放下了。
“尊貴的小姐，您沒有事吧？”站在一旁的副官羅蒙笑吟吟開口。
段沫顏回過神，攏了攏自己的衣袖：“沒事。”
就在她面前，剛才腳步飛快差點撞她一個滿懷的人——喬伊斯，正緊繃著一張臉俯首瞪她，那是真的瞪，一雙眼睛熾熱如火炭在燒。
段沫顏對這名軍官的印象非常差，見他這副模樣也壓根不想說話，腳步一錯就打算越過他。冷不丁手腕忽然被拉住，體溫極高的大手只握了她一瞬就放開了。
“等一下。”那人叫住她。
“明天，我會親自護送你去1區，洲際議會已經下達指令，優先保護凈化師返回安全區域，之後再由議會統一對你進行安置。”喬伊斯硬邦邦說道，他仿佛機器人一樣一字一頓，一旁的副官滿含疑問地瞅他一眼，心想平時脾氣火爆的指揮官怎麽變成木頭了。
“1區？”段沫顏頓了頓，“能不去嗎？”
喬伊斯看著她，搖頭：“不可以。”
她撇撇嘴，心裏對議院的不喜又增添一分：“那我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馬上解鎖對12區5座監獄的封禁，重新開啟供應鏈。人命不是權貴者的玩具，他們是死是活不是你一句話說了就算的。”
喬伊斯聽她說完，垂頭硬邦邦道：“我說了算。”
段沫顏有片刻的詫異，隨後直接被氣笑了：“你說什麽？”
“難道下令封鎖的不是你？害的那麽多人死亡的不是你？將墮落種扔進無人區的不是你？”
喬伊斯擰著眉：“墮落種的執行政策是元首提案的，不是我。下令封鎖的確實是我，但也是因為A1率先爆發了內亂，如果不找到領頭的人，整個12區都會崩潰，捍衛規則穩定是軍人的使命。”
後頭的羅蒙終於聽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尊敬的小姐，請不要動怒，我們尊重您的意願，12區的封鎖會馬上打開，不會有人餓死的。另外，我覺得有必要為指揮官正名，我們並不會隨意剝奪他人生命，封鎖只是為了壓制監獄內的暴動，等到事態平息就會解開。”
段沫顏點點頭，毫不猶豫轉身離去：“不用解釋，我不關心你們的生平，不過希望你可以說到做到。”
她沒有賞給喬伊斯一個眼神，飄逸的長發在背後鋪成純黑的綢緞，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拐角看不見了，宛如一朵飄飛的雲朵。
喬伊斯就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直直盯著她離去的方向，下一刻通訊器響了，他很不耐煩地接通。
“馬洛，幹什麽！”
“援軍？不需要！只是護送她乘坐空中鐵路去1區而已，我一個人就夠了！”
喬伊斯暴躁地掛斷議會來電，看著段沫顏離開的方向始終一動不動，神態竟然有些落寞。
羅蒙瞧著身邊那位鐵憨憨，忽然覺得心很累。如果指揮官一直不開竅，想必他還要接受很久的煎熬，這對於小半生都倨傲的喬伊斯來說，也許不是壞事。
段沫顏在守衛士兵的引導下走出了堡壘，她再三拒絕了他們貼身護衛的請求，獨自一人往堡壘後的空曠荒地走去。
前頭眾人洗澡的廣場還熱鬧非凡，一墻之隔的戈壁上，只餘習習熱風吹拂裸露的沙土巖石，那些一個挨著一個的小小墳堆，默默地渲染無邊寂寥。
鞋底踩在砂石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段沫顏走到那面被眾人轟碎的水泥石墻前，無聲眺望面前無邊無際的戈壁，她不遠處就有一座墳堆，前頭被人支了塊石板，上頭模糊地寫了幾個名字。
一夜之間，那些意氣風發踏出A3的人，就永遠長眠於此了。
段沫顏揉了揉眼睛，在墻根找到一束野花，沙漠裏沒有什麽植物，雖說是花也只有小小兩朵，她把根莖刨出來，小心翼翼種在了那墳堆的旁邊。
黃色的小野花可憐巴巴地迎風搖曳，仿佛一吹就要倒，但也頑強得不可思議，仿佛沒有什麽能把這點生命打垮。
段沫顏獨自站了一會，感覺身後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她右後方，段沫顏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她有點情緒地吐槽：“那個討厭的人說，明天就會帶我去1區，是那什麽議會下的指令，沒有轉圜的餘地，原來聯邦的政府都是這樣冷血的人嗎。如果只是得到這樣的結局，我們還不如不出A3。”
身後的裴績看著她胡亂飛散的發絲，和露出來的一丁點雪白耳廓，說道：“議會執掌聯邦洲最大的立法權，同時也管理全部的凈化師調動，你一旦暴露身份，肯定會身不由己，這也是我想帶你走的原因。”
他自嘲笑笑，“果然我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
高估了自己能帶你尋找自由的力量。
“對不起。”
段沫顏回頭看他，那雙眼在湛藍的天空下猶如黑水晶透亮，裴績只覺得心頭柔軟得化成水，他放低了聲音：“別怕，我和墨菲、格林、圖爾斯都會陪著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段沫顏又問：“那其他人呢？”
“刑期沒滿的，只有繼續返回監獄服役。”裴績淡淡道，他像是早已猜到了這個結局。
段沫顏點點頭，她深深呼吸：“希望他們可以平安地生活下去。”
“會的。”裴績道。
這兩萬餘得到凈化之力的人，普通的守備軍根本無力壓制，她給予的是底層人民根本不敢奢望的恩賜，從此，這群人會成為少女最堅實有力的後盾，不管她去往何方，也不管面對怎樣的敵人，只要號角吹響，他們就不會有絲毫猶豫為她沖鋒陷陣，這也是凈化師的魅力所在。
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堡壘外的廣場上燃起了熊熊篝火，黑壓壓一群男人坐在那裏露天烤肉，熱鬧非凡，據墨菲說他們從士兵食堂裏搜刮出不少好東西，為了給少女留在12區的最後一夜送行。
而段沫顏，被領進了堡壘的食堂，和裴績他們坐在一起，享受了一頓“員工餐”。
食堂很大，能坐下上千人，燈火通明，銀光閃閃的方桌一個挨一個擺在一起。
四周士兵的暗搓搓行註目禮，段沫顏始終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但當她擡頭尋找的時候，那些年輕的士兵們就會馬上轉開視線，一個個正襟危坐，手放在膝蓋上，雙眼直視前方一動不動，cosplay蠟像人。
旁邊的墨菲一個勁給她夾菜：“沫顏你快吃啊，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口中的牛排都是那種男性適量的大塊大塊厚切肉，被炙烤得表面微焦，切面溢出飽滿誘人的肉汁。
可……這牛排足足有兩斤吧？就算她挺能吃，但瞧著自己面前的“豪華版員工餐”也有些望而生畏。
相比較下，墨菲等人盤裏就是最普通的面包+蔬菜泥，分量雖然比較大但也屬於“普通員工餐”標準，段沫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吃獨食，她從小刀從自己盤中分出幾塊牛排，分別夾給了其他人。
見到幾個小夥伴都吃上肉了，她滿意地微微一笑，露出頰邊小小的梨渦。
四周的士兵們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嗡嗡的議論著。
‘啊……她竟然將食物分給其他人。’
‘她是如此美麗善良。’
‘凈化師都是這樣的天使嗎？’
‘我、我也想跟隨她。’
士兵們心中浮現出粉紅色的泡泡，而離她最近的喬伊斯卻很不是滋味。他旁邊的裴績慢條斯理地切割著段沫顏親自分給他的肉塊，然後輕輕用叉子挑起，姿態優雅地送入口中，仿佛品嘗什麽絕世珍饈一般。
與此同時，裴績還狀似無意地瞥了他一眼，目含炫耀。
喬伊斯說不上自己心頭是什麽滋味，整個桌子六個人只有他仿佛透明人，這大約比吃了嗖掉的肉還要令人難熬，他心下郁悶，重重“哼”了一聲。
段沫顏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明白這位又發得什麽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非得和他們坐在一桌上，明明昨天晚上還在喊打喊殺，根本算不上朋友。
不過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就得忍氣吞聲。
她看向另一側的格林：“格林，你的傷都好了嗎？”
後者正在用叉子和一顆圓滾滾的小豌豆作對，聽她呼喚自己，手下一個用力，那顆豌豆就直接飛了起來，空中旋轉跳躍三百六十度落在了地上。
格林結結巴巴：“我好了，已經沒事了的……謝謝。”
“不客氣。”段沫顏微笑。
格林是坐在喬伊斯右邊的，段沫顏要和他說話就必須得越過某個人，她的忽視讓喬伊斯整個人都萎靡起來，照他平時的脾氣早就要發飆了，但今日只是垂了頭不說話，連那鮮紅的火焰頭發也仿佛失去了光澤。
裴績對這位曾經的舊相識一點也沒有同情心，只是默默喝著自己杯中的酒。
“你在喝什麽？”
見段沫顏註意到他，裴績放下杯子：“想嘗嘗嗎？”
“可以嗎？”她一楞。
“當然。”
於是，段氏沫顏得到了幾百年後的地球上人類釀出的酒。
裴績只分給了她一點點，酒液倒在不透明的小杯子裏，微微有點紫紅色，看起來就是很甜美可人的葡萄酒，就這麽一點怎麽夠喝呢，段沫顏如此想著。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那玩意一入口，宛如嘴裏投入了一顆原子彈，當場原地爆炸不說還帶著遮天蔽日的蘑菇雲，段沫顏從口腔到鼻腔，從喉頭到胃都充斥著那又苦又澀又辣的味道，她整張臉皺巴成了一團，趴在桌上久久不能起身。
墨菲遞過來一杯牛奶：“沫顏你還好吧？這種尤加利酒我們也喝不了，只有老大喜歡的，口味太重了。”
裴績掃了墨菲一眼，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雖然如此，少喝可以強身健體，要不要再試試？”
段沫顏將那杯牛奶一飲而盡，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欣賞不來的。”
裴績被她逗笑了，左手大拇指在她唇角快速一擦，帶走殘留的一絲牛奶沫，動作親昵。
對面的喬伊斯眼都瞪直了，整個人呼哧呼哧散發出灼熱的氣息，好像燃燒的火球，他騰的一下突然起身，大踏步離開了餐廳。
段沫顏看著這人氣鼓鼓的背影十分摸不著頭腦，誰又招惹他了？這個時候喬伊斯的副官羅蒙走來，恭恭敬敬呈上一只小盒子。
“尊敬的小姐，這是指揮官特意為您定制的個人終端，因為您的身份還未註冊所以無法聯網，但已經可以使用最基礎的功能。”羅蒙說道。
盒子裏是和大家一樣款式的智能手表，顏色銀白，腕帶上的金屬卡扣銀光閃閃，看得出來做工很好。
段沫顏一直想要一部個人終端，但沒想到會是喬伊斯首先滿足她這個願望。
雖然對這個人觀感比較覆雜，但她還是開口：“請替我謝謝他。”
羅蒙彎腰行禮：“您的喜愛是對指揮官最好的謝禮。”
個人終端是這個時代聯邦公民的標配，集合了智能手機、身份證、銀行卡、護照、通行證等多項功能，已經漸具了成熟的人工智能的雛形。
腕表分男款和女款，除了尺寸和顏色上的區別，女款的更精致一些，還多了一項危機情況緊急報警的功能，另外終端對人體的生命體征也會有監控。
段沫顏將它戴在手腕上，立刻有一面小小的電子屏幕跳了出來，溫柔的女聲說道：“尊敬的女士，歡迎使用星網30.0款個人終端，正在匹配本人信息。”
段沫顏只感覺一道光芒掃過自己的眼睛，她眨眨眼，下一秒就聽那終端道：“虹膜掃描完畢，新登錄賬號已註冊，由於未在星網中檢索到該虹膜匹配的人物信息，請手動輸入您的ID，稍後再至1區政府大廳辦理戶籍事宜。”
沒想到黑戶也有得到身份認證的一天，她征詢地看了眼裴績，後者朝她點點頭。
“ID名稱：段沫顏，註冊成功。”下一秒，虛擬屏幕上就投出了刷啦啦一堆的功能，“通訊功能及列表已開通，游客身份瀏覽網絡功能已開通，身份信息暫不全，財政功能暫不全……”
段沫顏隨手一點，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道全息的地圖投影，看得出來就是守備堡壘，而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紅點，隨著呼吸一閃一閃。
在她四周，數不清的灰色小點排列著，她試著放大地圖，手指點在最近的一個灰點上。
【ID：裴績/3628171】
基因種族：豹屬-美洲豹
年齡：27歲
職位：前赤日軍團副團長
選項：立刻聯絡他/屏蔽他/添加好友
最後一句話是加粗的，段沫顏隨手點了那個“立刻聯絡他”的字樣，下一秒裴績腕上的終端就發出了一陣極其高亢激昂的樂曲，伴隨著機械女聲的催促：“有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士正在查看你的信息，請立刻接通！馬上接通！快點接通！”
裴績在段沫顏驚訝的目光裏也不知怎麽操作了下，樂曲停止，他的名字在段沫顏那裏就變成粉色了。
“成功添加第一位通訊錄好友，為您自動備註：豹豹。”她的個人終端提示道。
一旁的墨菲目露羨慕：“沫顏，我也想要加你好友。”
“可以啊。”
“不行的，必須是你主動。”
段沫顏問號臉，裴績解釋：“因為現在你沒有登錄身份，所以只有你能看到我們，我們卻看不到你。”
“唔，這倒是一個隱蔽身份的好功能呢……”段沫顏自言自語，於是她開始一個一個的加好友。
【ID：墨菲/3761839】
基因種族：犬屬-藏獒+金毛
年齡：20歲
【ID：格林】
基因種族：穿山甲屬-穿山甲
【ID：圖爾斯】
基因種族：鶴鴕屬-食火雞
……
他們每一個人的頭像都不一樣，有的像墨菲就是自拍照，像裴績就是一只貓爪印，圖爾斯和格林幹脆是系統自帶空白頭。
段沫顏給自己設置了一朵小花的頭像，玩心大起，她開始隨手點起其他的小灰點。
原來副官羅蒙是只鴿子，蒙哥馬利果然是棕熊，饒樂是只孔雀。
她點開一人，目光有些微停滯，他的頭像是一根熾熱的羽毛。
裴績垂眸掃過一眼，淡淡道：“加上吧，未來也許需要聯絡。”
段沫顏糾結片刻，還是選擇了添加好友。
【ID：喬伊斯·鄧肯/3635281】
基因種族：鷹科-猛雕
年齡：27歲
職位：邊防軍守備指揮官/前赤日軍團副團長
段沫顏註意到他的職位有些眼熟，對面的墨菲插嘴：“我們以前也算認識的，幾年前在一個軍團服役，不過他向來喜歡和老大爭高低。”
裴績神色淡淡，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他的身體往後倚靠著，一只手往旁邊伸出，輕輕搭在段沫顏的椅背上：“他的基因來源是猛雕，是世界上攻擊性最強的猛禽，他的實力不止如此，如果不是因為性格太惡劣，不會沒有人願意幫他凈化。”
段沫顏：這可說的是大實話。
“叮咚”一聲，好友申請很快通過。
而在漆黑的宿舍裏，某個人窩在床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手裏的終端，就算那ID下任何信息都沒有，對方也沒有說一句話，他也能反覆看一遍又一遍。
這一夜，堡壘前廣場上燃起的篝火一直燃燒到清晨，有的人舉杯縱飲，有的人嚎天哭地，還有的趁著醉意跑到段沫顏跟前來表白。
蒙哥馬利一巴掌拍在地上，站起來吼道：“我要去向段沫顏求加好友！”
旁邊的饒樂嫌棄死了：“發什麽瘋，有膽子你就去！”
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焉巴巴的，饒樂戲謔問他：“這麽快就加完了啊？”
蒙哥馬利打了個酒嗝：“加個屁，排隊的人都繞廣場三圈了，我就沒見到有誰能突破裴績包圍圈的。”
“嘖嘖，真慘。”饒樂惋惜地搖搖頭，他舉高手中的酒瓶，半透明的玻璃折射出篝火桔紅的光輝，他的眼眸含著水光，思緒像風一樣飄遠。
就算不能待在你的身份，我也祝福你啊，從沙漠裏降臨的天使。
第二天早晨，段沫顏在鼻尖經久不散的燒烤味下醒來，她拉開窗簾，以為能看見一堆大男人熱火朝天的景象，入目的卻已經是守備士兵們軍裝整肅地訓練，那面破碎的水泥墻正在被修補，高壓電網也已經恢覆使用。
A3的重刑犯兄弟們只剩下了不到20人。
墨菲安慰她：“都走了，怕離別傷感，天剛亮就都離開了。”
圖爾斯也說：“留下的都是刑期滿了的，那些人就算不離開，守備軍也不會同意的，這兩天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讓步了。”
段沫顏點點頭。
她走出堡壘，外頭已經站了一批荷槍實彈的士兵，個個身著筆挺軍裝，幾輛軍用越野停在門口，車廂頂綁著一些物資。
喬伊斯身穿一件漆黑的軍服，腳蹬黑色長靴，襯得他那雙腿格外修長，他姿態不羈，神色有些不耐煩。當看到段沫顏過來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上車，這附近只有囚犯押送的站點，不能搭乘，我們必須去11區的空客站臺，最好能在晚上前趕到，不然就等著露宿荒野吧。”喬伊斯冷著臉說道。
一名士兵替她打開車門，段沫顏鉆進去坐好，身後墨菲剛準備跟進來就被喝止了。
“你們幾個到後面去。”喬伊斯道，“坐順風車的人能不能有點自覺。”
墨菲咬牙切齒，但還是調轉步子往後去了。同伴們走後，裴績見他依然站在車門邊一動不動，目光不由變冷，喬伊斯毫不示弱，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劈啪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段沫顏不想把事情鬧大，伸手拉了拉裴績的袖子：“我沒事，你到後頭坐吧，放心。”
裴績低頭深深看了眼她，然後又瞪了喬伊斯一眼：“把你腦子裏多餘的想法扔掉，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她，你知道會發生什麽。”
喬伊斯面含怒意，但一言不發，只是伸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的體型高大，乍一進來整個車身都有些微晃動，越野車內空間寬敞，但架不住這人身高腿長，坐在段沫顏對面的時候膝蓋都險些要碰到她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段沫顏不擅長和這樣氣勢淩厲的人相處，她姿勢警惕，把自己緊靠在車廂壁上離他遠遠的。
喬伊斯有些落寞地低下頭，他拍了拍車身，大聲吩咐道：“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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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屬下的憤怒，白奕星卻顯得十分冷靜：“奧維維亞洲所有的凈化師都有護衛隊, 沒有一人上報失聯, 難道……是新誕生天賦的女性？”
馬洛點點頭：“是的，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小姐。”
“在哪裏發現的？”白奕星問。
馬洛吞吞吐吐：“12區的……監獄。”
一旁的奎克直接宕機了：“這怎麽可能？每一位女性誕生起就經過測試，萬萬不可能將有凈化師天賦的流落在外。更別說12區了, 怎麽可能有女性在12區？那地方不全是墮落種嗎？！”
白奕星看向依然呈現恍惚狀態的馬洛，後者仿佛遭到了人生觀價值觀的顛覆：“更重要的是，指揮官說，那位小姐一次凈化了兩、兩萬名重刑犯……”
話音還未落下, 馬洛就見白奕星飛快地轉身離去，衣袍在他身後飛揚，這個一向溫文爾雅的參議長從來沒有過如此急切的模樣。
事實上，能夠一次性凈化兩萬餘人, 就算只是淺層次的壓制，也已經達到了大凈化者的能力程度。
普通凈化師分為初級、中級、高級三大類，小部分聯邦的公民或許能有幸得到一次初級凈化, 約能保證基因穩定十年。中級就已經屬於貴族層面, 凈化程度更深，更別提被萬人簇擁的高級凈化者。
而大凈化者又是另一個領域, 那是整個地球都只有9名的存在，奧維維亞洲僅餘一人，並且也因為力量的持續衰退很久不曾露面了。大凈化者再往上還有聖者，只在50年前出現過一人，早已絕跡。
假設要聯邦政府用代價換取一位大凈化者的蒞臨，不管付出什麽, 就算是土地，他們都會同意，這就是絕對力量的誘惑。
12區邊境的守衛堡壘，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幾萬名原本應該被關押起來的重刑犯，竟然和把守邊境的士兵們同吃同住，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經過一夜苦戰，天蒙蒙亮起，朝陽灑在一片狼藉的戈壁上，血和火藥的味道被吹散，一支二十多人的小隊在城墻邊挖掘深坑，依次將那些戰死的屍骨埋葬。一些士兵端著武器在不遠處盯著他們，仿佛牧羊犬盯著羊，兩方依然呈現一種膠著的緊張態勢。
喬伊斯蹲在屋頂，冷眼看著那些來來去去的囚犯，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們一人加十年刑期，天知道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對軍人的尊嚴是何種侮辱。
作為邊境守備官，他不僅要防備無人區裏數不清的墮落種，還要防備這些一個個身上都背著人命的重刑犯，一旦讓他們任何一方逃脫，邊境線裏億萬的百姓都會遭殃。
不計代價築牢防線，這就是聯邦給予他的使命。
可在段沫顏眼裏，他是一名合格的軍官，卻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在喬伊斯不遠處，裴績坐在水池邊，一條腿盤著，另一條長腿自然垂下，正在慵懶地處理個人衛生。水滴讓他漆黑的頭發更加有光澤，健康的膚色在陽光下猶如蜜糖，勻稱的四肢無一不透露出主人的矯健有力。
喬伊斯看到這人就雙眼冒火，他惡狠狠道：“老子最討厭貓科動物。”
裴績懶得理他：“保持儀態整潔是紳士的自我修養，你這種蠢鳥是不會懂的。”他停頓一下補充道，“所以這麽多年才沒人願意幫助你凈化，討厭你的人能湊成一個軍團。”
喬伊斯被戳中痛處，騰一下站了起來，他火紅的頭發縫隙裏還有幾根收不回去的鳥毛，支棱著呆在頭頂。沒有接受過基因凈化的人很難控制住自身的獸變，這也是大家盡量避免形態展露的原因。
他氣得跳腳：“姓裴的你有什麽資格質疑老子，是啊是啊，我就是沒接受過凈化，我就是女性緣差。”
喬伊斯忽然一頓，他看著裴績的模樣：“等一下，我是沒有，難道你就有了？”
他記得之前這人還在服役時就已經多次顯露出基因混亂的前兆，進入12區之後用積分兌換ATP的次數也很多，但這一夜過去竟也沒見他註射藥物，能力超乎尋常的穩定。
“這怎麽可能……”喬伊斯不可置信。
旁邊，墨菲圖爾斯和格林三人走近，他們手裏攥著些瓶子袋子，身後跟著幾名表情詭異的士兵。
“指揮官，這幾人不由分說就往我們廚房裏闖。”一人抱怨著。
咱也打不過，咱也不敢問。
三人圍著裴績嘀嘀咕咕說話，喬伊斯伸長脖子湊過去看。
格林打開手裏的瓶子：“老大，我們在士兵食堂裏找到了些牛奶。”
“我找到了面粉，他們竟然還有肉。”墨菲手裏拿著幾個紙包的東西，除了個別部位被熏烤得發黑，整體還能辨認出是個面包，只是瞧著就宛如地獄料理。
喬伊斯嫌棄道：“你們就給她吃這些？？”
四人回頭瞅他，墨菲冷哼一聲：“沫顏在A3的時候吃的比這還不如，虧了某位的命令，再耗上幾天她估計要和我們一起吃草根了。”
喬伊斯的臉皮都抽搐起來，他深呼吸好半晌才咬牙切齒：“我要是早知道她……哼，你們跟我過來。”
走了幾步，沒人理他。
喬伊斯氣得臉色鐵青：“跟我去廚房！我給你們……找食材。”
而處於昏睡過程中的段沫顏，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經人盡皆知，帝都的那些權力機構，已經在考慮如何安置和拉攏她了。
烏雲滾滾的天空，即將迎來傾盆大雨。
而在大雨中心的段沫顏，只是美美得睡了一覺，就覺得身體裏被掏空的能量都回來了，精神頭比之前更好，而且那棵掛滿果子的樹也似乎拔高了一些。
她用臉蹭了蹭柔軟的被褥，腦子還尚未清醒，緩緩伸了個懶腰，動作做到一半才忽然發覺出不對勁來，猛地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這哪裏啊？”
寬大的臥室正中擺著張鐵灰色的單人床，四周放滿了鐵皮櫃子，除此之外再無他物，搞得和檔案館一樣，怎麽看也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床邊倒是有一面小窗，此刻拉著窗簾，有光線從縫隙透過。段沫顏走過去，抓著邊緣猛地拉開，白光乍現。
她眼睛抽了抽，誰也沒想到，這一睡醒就看到了一堆男人，光天化日的——在洗澡。
守衛堡壘宿舍樓前有塊空地，那裏建了一排水池，約有十數個水龍頭，雖說放的都是冷水，但沙漠裏白天炎熱，男人們大多無所謂，剛才裴績就是在這裏梳洗。
烏泱泱的一群年輕男人聚在水池邊，用水桶、瓢子或者手掌接取凈水，沖刷因為戰鬥一夜染上的血跡和灰土。其實士兵宿舍裏還有專門的浴室，但他們也不會允許這群重刑犯使用。
墨菲和格林圖爾斯三人蹲在一個水龍頭附近，墨菲之前因為化為犬型戰鬥，渾身的長毛都被鮮血糾纏成了綹綹，這種超巨大型犬洗起來特別費功夫，所以他刻意趴在地上讓夥伴們幫他。
圖爾斯手拿一把毛刷，沾著洗滌劑順著墨菲的毛發一通狠擼，白色的泡沫混著汙垢和狗毛被水沖走，在地上淌起小溪。
圖爾斯累得直喘粗氣，站在一旁的格林接滿一桶水，直接“嘩啦”一下全倒在墨菲身上，這下整只狗瞬間就幹凈了。
墨菲很滿意，站起身來開始快速甩頭，水滴飛濺，簡直如下雨一樣。
格林和圖爾斯瞇著眼，身上全都濕了。大太陽的他們幹脆就脫掉背心，露出一身曬成麥色的肌肉，勻稱的曲線掛著水珠，只是下半身還穿著條礙事的平角褲，被水沾濕以後緊貼在身上。
格林渾身都是傷口崩裂後又快速長好的血痂，得虧段沫顏賜予的凈化之力，不然他估計熬不過昨夜。這麽想著，格林拎起一桶涼水，舉高了兜頭澆下。
冰涼的水滴打濕他的頭發，沖刷過傷痕累累的身體，在腳下匯成涓涓的細流。
“刷——”一道細微的動靜忽然出現，布匹被拉開。
格林回過頭一看，見二樓朝陽的某個房間，一道纖細的身影正站在窗口朝下望。
“她醒來了啊。”他吶吶說道，心裏松了口氣。
一旁正在洗頭的圖爾斯閉著眼轉過頭：“你說什麽呢？”
“哦，沫……”
然後，格林終於反應過來，一張臉倏地變得通紅，他此刻衣不蔽體，手裏舉著塊小毛巾也不知道是該遮上面還是遮下面……
所幸下一秒，段沫顏就已經重新拉上了窗簾。
圖爾斯正在沖頭上泡泡，沒有再搭理他，格林站在原地只覺得油鍋裏滾，就連身上沾著的水珠都變得熾熱起來。
大概很久以後，他都不會再露天沖澡了。
段沫顏親眼見識了一番群男♂陽光浴，雖然只有幾秒時間，但那入眼的畫風放在晉江都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限制級鏡頭！
她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他們口中的“性別比例失衡”是幾個意思——這些人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女性出現的情況。
吃飯，一堆男人一起；洗澡，一堆男人一起；就連上廁所，都找不出個女廁所。
不知道其他區是不是這種情況，如果是那就太慘了。
段沫顏找到自己的外套，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這裏是守備堡壘的內部，縱橫交錯的走廊連通各間標志不一的房間，拐過一個轉角的時候，對面快速走來一人，她差點被撞飛。
虧得那人反應迅速，一只手飛快攬住了她的腰，段沫顏只覺得面頰仿佛觸到了一具溫度很高的軀體，身體被帶得朝他靠近，他們的呼吸有一瞬間離得極近，只是那只手很快就放下了。
“尊貴的小姐，您沒有事吧？”站在一旁的副官羅蒙笑吟吟開口。
段沫顏回過神，攏了攏自己的衣袖：“沒事。”
就在她面前，剛才腳步飛快差點撞她一個滿懷的人——喬伊斯，正緊繃著一張臉俯首瞪她，那是真的瞪，一雙眼睛熾熱如火炭在燒。
段沫顏對這名軍官的印象非常差，見他這副模樣也壓根不想說話，腳步一錯就打算越過他。冷不丁手腕忽然被拉住，體溫極高的大手只握了她一瞬就放開了。
“等一下。”那人叫住她。
“明天，我會親自護送你去1區，洲際議會已經下達指令，優先保護凈化師返回安全區域，之後再由議會統一對你進行安置。”喬伊斯硬邦邦說道，他仿佛機器人一樣一字一頓，一旁的副官滿含疑問地瞅他一眼，心想平時脾氣火爆的指揮官怎麽變成木頭了。
“1區？”段沫顏頓了頓，“能不去嗎？”
喬伊斯看著她，搖頭：“不可以。”
她撇撇嘴，心裏對議院的不喜又增添一分：“那我有一個條件，你們必須馬上解鎖對12區5座監獄的封禁，重新開啟供應鏈。人命不是權貴者的玩具，他們是死是活不是你一句話說了就算的。”
喬伊斯聽她說完，垂頭硬邦邦道：“我說了算。”
段沫顏有片刻的詫異，隨後直接被氣笑了：“你說什麽？”
“難道下令封鎖的不是你？害的那麽多人死亡的不是你？將墮落種扔進無人區的不是你？”
喬伊斯擰著眉：“墮落種的執行政策是元首提案的，不是我。下令封鎖的確實是我，但也是因為A1率先爆發了內亂，如果不找到領頭的人，整個12區都會崩潰，捍衛規則穩定是軍人的使命。”
後頭的羅蒙終於聽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尊敬的小姐，請不要動怒，我們尊重您的意願，12區的封鎖會馬上打開，不會有人餓死的。另外，我覺得有必要為指揮官正名，我們並不會隨意剝奪他人生命，封鎖只是為了壓制監獄內的暴動，等到事態平息就會解開。”
段沫顏點點頭，毫不猶豫轉身離去：“不用解釋，我不關心你們的生平，不過希望你可以說到做到。”
她沒有賞給喬伊斯一個眼神，飄逸的長發在背後鋪成純黑的綢緞，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拐角看不見了，宛如一朵飄飛的雲朵。
喬伊斯就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直直盯著她離去的方向，下一刻通訊器響了，他很不耐煩地接通。
“馬洛，幹什麽！”
“援軍？不需要！只是護送她乘坐空中鐵路去1區而已，我一個人就夠了！”
喬伊斯暴躁地掛斷議會來電，看著段沫顏離開的方向始終一動不動，神態竟然有些落寞。
羅蒙瞧著身邊那位鐵憨憨，忽然覺得心很累。如果指揮官一直不開竅，想必他還要接受很久的煎熬，這對於小半生都倨傲的喬伊斯來說，也許不是壞事。
段沫顏在守衛士兵的引導下走出了堡壘，她再三拒絕了他們貼身護衛的請求，獨自一人往堡壘後的空曠荒地走去。
前頭眾人洗澡的廣場還熱鬧非凡，一墻之隔的戈壁上，只餘習習熱風吹拂裸露的沙土巖石，那些一個挨著一個的小小墳堆，默默地渲染無邊寂寥。
鞋底踩在砂石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段沫顏走到那面被眾人轟碎的水泥石墻前，無聲眺望面前無邊無際的戈壁，她不遠處就有一座墳堆，前頭被人支了塊石板，上頭模糊地寫了幾個名字。
一夜之間，那些意氣風發踏出A3的人，就永遠長眠於此了。
段沫顏揉了揉眼睛，在墻根找到一束野花，沙漠裏沒有什麽植物，雖說是花也只有小小兩朵，她把根莖刨出來，小心翼翼種在了那墳堆的旁邊。
黃色的小野花可憐巴巴地迎風搖曳，仿佛一吹就要倒，但也頑強得不可思議，仿佛沒有什麽能把這點生命打垮。
段沫顏獨自站了一會，感覺身後傳來一人的腳步聲。
熟悉的氣息出現在她右後方，段沫顏緩緩呼出一口濁氣，她有點情緒地吐槽：“那個討厭的人說，明天就會帶我去1區，是那什麽議會下的指令，沒有轉圜的餘地，原來聯邦的政府都是這樣冷血的人嗎。如果只是得到這樣的結局，我們還不如不出A3。”
身後的裴績看著她胡亂飛散的發絲，和露出來的一丁點雪白耳廓，說道：“議會執掌聯邦洲最大的立法權，同時也管理全部的凈化師調動，你一旦暴露身份，肯定會身不由己，這也是我想帶你走的原因。”
他自嘲笑笑，“果然我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
高估了自己能帶你尋找自由的力量。
“對不起。”
段沫顏回頭看他，那雙眼在湛藍的天空下猶如黑水晶透亮，裴績只覺得心頭柔軟得化成水，他放低了聲音：“別怕，我和墨菲、格林、圖爾斯都會陪著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段沫顏又問：“那其他人呢？”
“刑期沒滿的，只有繼續返回監獄服役。”裴績淡淡道，他像是早已猜到了這個結局。
段沫顏點點頭，她深深呼吸：“希望他們可以平安地生活下去。”
“會的。”裴績道。
這兩萬餘得到凈化之力的人，普通的守備軍根本無力壓制，她給予的是底層人民根本不敢奢望的恩賜，從此，這群人會成為少女最堅實有力的後盾，不管她去往何方，也不管面對怎樣的敵人，只要號角吹響，他們就不會有絲毫猶豫為她沖鋒陷陣，這也是凈化師的魅力所在。
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堡壘外的廣場上燃起了熊熊篝火，黑壓壓一群男人坐在那裏露天烤肉，熱鬧非凡，據墨菲說他們從士兵食堂裏搜刮出不少好東西，為了給少女留在12區的最後一夜送行。
而段沫顏，被領進了堡壘的食堂，和裴績他們坐在一起，享受了一頓“員工餐”。
食堂很大，能坐下上千人，燈火通明，銀光閃閃的方桌一個挨一個擺在一起。
四周士兵的暗搓搓行註目禮，段沫顏始終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但當她擡頭尋找的時候，那些年輕的士兵們就會馬上轉開視線，一個個正襟危坐，手放在膝蓋上，雙眼直視前方一動不動，cosplay蠟像人。
旁邊的墨菲一個勁給她夾菜：“沫顏你快吃啊，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口中的牛排都是那種男性適量的大塊大塊厚切肉，被炙烤得表面微焦，切面溢出飽滿誘人的肉汁。
可……這牛排足足有兩斤吧？就算她挺能吃，但瞧著自己面前的“豪華版員工餐”也有些望而生畏。
相比較下，墨菲等人盤裏就是最普通的面包+蔬菜泥，分量雖然比較大但也屬於“普通員工餐”標準，段沫顏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吃獨食，她從小刀從自己盤中分出幾塊牛排，分別夾給了其他人。
見到幾個小夥伴都吃上肉了，她滿意地微微一笑，露出頰邊小小的梨渦。
四周的士兵們發出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嗡嗡的議論著。
‘啊……她竟然將食物分給其他人。’
‘她是如此美麗善良。’
‘凈化師都是這樣的天使嗎？’
‘我、我也想跟隨她。’
士兵們心中浮現出粉紅色的泡泡，而離她最近的喬伊斯卻很不是滋味。他旁邊的裴績慢條斯理地切割著段沫顏親自分給他的肉塊，然後輕輕用叉子挑起，姿態優雅地送入口中，仿佛品嘗什麽絕世珍饈一般。
與此同時，裴績還狀似無意地瞥了他一眼，目含炫耀。
喬伊斯說不上自己心頭是什麽滋味，整個桌子六個人只有他仿佛透明人，這大約比吃了嗖掉的肉還要令人難熬，他心下郁悶，重重“哼”了一聲。
段沫顏狐疑地看他一眼，不明白這位又發得什麽瘋。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非得和他們坐在一桌上，明明昨天晚上還在喊打喊殺，根本算不上朋友。
不過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那就得忍氣吞聲。
她看向另一側的格林：“格林，你的傷都好了嗎？”
後者正在用叉子和一顆圓滾滾的小豌豆作對，聽她呼喚自己，手下一個用力，那顆豌豆就直接飛了起來，空中旋轉跳躍三百六十度落在了地上。
格林結結巴巴：“我好了，已經沒事了的……謝謝。”
“不客氣。”段沫顏微笑。
格林是坐在喬伊斯右邊的，段沫顏要和他說話就必須得越過某個人，她的忽視讓喬伊斯整個人都萎靡起來，照他平時的脾氣早就要發飆了，但今日只是垂了頭不說話，連那鮮紅的火焰頭發也仿佛失去了光澤。
裴績對這位曾經的舊相識一點也沒有同情心，只是默默喝著自己杯中的酒。
“你在喝什麽？”
見段沫顏註意到他，裴績放下杯子：“想嘗嘗嗎？”
“可以嗎？”她一楞。
“當然。”
於是，段氏沫顏得到了幾百年後的地球上人類釀出的酒。
裴績只分給了她一點點，酒液倒在不透明的小杯子裏，微微有點紫紅色，看起來就是很甜美可人的葡萄酒，就這麽一點怎麽夠喝呢，段沫顏如此想著。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那玩意一入口，宛如嘴裏投入了一顆原子彈，當場原地爆炸不說還帶著遮天蔽日的蘑菇雲，段沫顏從口腔到鼻腔，從喉頭到胃都充斥著那又苦又澀又辣的味道，她整張臉皺巴成了一團，趴在桌上久久不能起身。
墨菲遞過來一杯牛奶：“沫顏你還好吧？這種尤加利酒我們也喝不了，只有老大喜歡的，口味太重了。”
裴績掃了墨菲一眼，伸手在她背上拍了拍：“雖然如此，少喝可以強身健體，要不要再試試？”
段沫顏將那杯牛奶一飲而盡，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欣賞不來的。”
裴績被她逗笑了，左手大拇指在她唇角快速一擦，帶走殘留的一絲牛奶沫，動作親昵。
對面的喬伊斯眼都瞪直了，整個人呼哧呼哧散發出灼熱的氣息，好像燃燒的火球，他騰的一下突然起身，大踏步離開了餐廳。
段沫顏看著這人氣鼓鼓的背影十分摸不著頭腦，誰又招惹他了？這個時候喬伊斯的副官羅蒙走來，恭恭敬敬呈上一只小盒子。
“尊敬的小姐，這是指揮官特意為您定制的個人終端，因為您的身份還未註冊所以無法聯網，但已經可以使用最基礎的功能。”羅蒙說道。
盒子裏是和大家一樣款式的智能手表，顏色銀白，腕帶上的金屬卡扣銀光閃閃，看得出來做工很好。
段沫顏一直想要一部個人終端，但沒想到會是喬伊斯首先滿足她這個願望。
雖然對這個人觀感比較覆雜，但她還是開口：“請替我謝謝他。”
羅蒙彎腰行禮：“您的喜愛是對指揮官最好的謝禮。”
個人終端是這個時代聯邦公民的標配，集合了智能手機、身份證、銀行卡、護照、通行證等多項功能，已經漸具了成熟的人工智能的雛形。
腕表分男款和女款，除了尺寸和顏色上的區別，女款的更精致一些，還多了一項危機情況緊急報警的功能，另外終端對人體的生命體征也會有監控。
段沫顏將它戴在手腕上，立刻有一面小小的電子屏幕跳了出來，溫柔的女聲說道：“尊敬的女士，歡迎使用星網30.0款個人終端，正在匹配本人信息。”
段沫顏只感覺一道光芒掃過自己的眼睛，她眨眨眼，下一秒就聽那終端道：“虹膜掃描完畢，新登錄賬號已註冊，由於未在星網中檢索到該虹膜匹配的人物信息，請手動輸入您的ID，稍後再至1區政府大廳辦理戶籍事宜。”
沒想到黑戶也有得到身份認證的一天，她征詢地看了眼裴績，後者朝她點點頭。
“ID名稱：段沫顏，註冊成功。”下一秒，虛擬屏幕上就投出了刷啦啦一堆的功能，“通訊功能及列表已開通，游客身份瀏覽網絡功能已開通，身份信息暫不全，財政功能暫不全……”
段沫顏隨手一點，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道全息的地圖投影，看得出來就是守備堡壘，而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小的紅點，隨著呼吸一閃一閃。
在她四周，數不清的灰色小點排列著，她試著放大地圖，手指點在最近的一個灰點上。
【ID：裴績/3628171】
基因種族：豹屬-美洲豹
年齡：27歲
職位：前赤日軍團副團長
選項：立刻聯絡他/屏蔽他/添加好友
最後一句話是加粗的，段沫顏隨手點了那個“立刻聯絡他”的字樣，下一秒裴績腕上的終端就發出了一陣極其高亢激昂的樂曲，伴隨著機械女聲的催促：“有一位陌生的年輕女士正在查看你的信息，請立刻接通！馬上接通！快點接通！”
裴績在段沫顏驚訝的目光裏也不知怎麽操作了下，樂曲停止，他的名字在段沫顏那裏就變成粉色了。
“成功添加第一位通訊錄好友，為您自動備註：豹豹。”她的個人終端提示道。
一旁的墨菲目露羨慕：“沫顏，我也想要加你好友。”
“可以啊。”
“不行的，必須是你主動。”
段沫顏問號臉，裴績解釋：“因為現在你沒有登錄身份，所以只有你能看到我們，我們卻看不到你。”
“唔，這倒是一個隱蔽身份的好功能呢……”段沫顏自言自語，於是她開始一個一個的加好友。
【ID：墨菲/3761839】
基因種族：犬屬-藏獒+金毛
年齡：20歲
【ID：格林】
基因種族：穿山甲屬-穿山甲
【ID：圖爾斯】
基因種族：鶴鴕屬-食火雞
……
他們每一個人的頭像都不一樣，有的像墨菲就是自拍照，像裴績就是一只貓爪印，圖爾斯和格林幹脆是系統自帶空白頭。
段沫顏給自己設置了一朵小花的頭像，玩心大起，她開始隨手點起其他的小灰點。
原來副官羅蒙是只鴿子，蒙哥馬利果然是棕熊，饒樂是只孔雀。
她點開一人，目光有些微停滯，他的頭像是一根熾熱的羽毛。
裴績垂眸掃過一眼，淡淡道：“加上吧，未來也許需要聯絡。”
段沫顏糾結片刻，還是選擇了添加好友。
【ID：喬伊斯·鄧肯/3635281】
基因種族：鷹科-猛雕
年齡：27歲
職位：邊防軍守備指揮官/前赤日軍團副團長
段沫顏註意到他的職位有些眼熟，對面的墨菲插嘴：“我們以前也算認識的，幾年前在一個軍團服役，不過他向來喜歡和老大爭高低。”
裴績神色淡淡，仿佛說的不是自己，他的身體往後倚靠著，一只手往旁邊伸出，輕輕搭在段沫顏的椅背上：“他的基因來源是猛雕，是世界上攻擊性最強的猛禽，他的實力不止如此，如果不是因為性格太惡劣，不會沒有人願意幫他凈化。”
段沫顏：這可說的是大實話。
“叮咚”一聲，好友申請很快通過。
而在漆黑的宿舍裏，某個人窩在床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手裏的終端，就算那ID下任何信息都沒有，對方也沒有說一句話，他也能反覆看一遍又一遍。
這一夜，堡壘前廣場上燃起的篝火一直燃燒到清晨，有的人舉杯縱飲，有的人嚎天哭地，還有的趁著醉意跑到段沫顏跟前來表白。
蒙哥馬利一巴掌拍在地上，站起來吼道：“我要去向段沫顏求加好友！”
旁邊的饒樂嫌棄死了：“發什麽瘋，有膽子你就去！”
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焉巴巴的，饒樂戲謔問他：“這麽快就加完了啊？”
蒙哥馬利打了個酒嗝：“加個屁，排隊的人都繞廣場三圈了，我就沒見到有誰能突破裴績包圍圈的。”
“嘖嘖，真慘。”饒樂惋惜地搖搖頭，他舉高手中的酒瓶，半透明的玻璃折射出篝火桔紅的光輝，他的眼眸含著水光，思緒像風一樣飄遠。
就算不能待在你的身份，我也祝福你啊，從沙漠裏降臨的天使。
第二天早晨，段沫顏在鼻尖經久不散的燒烤味下醒來，她拉開窗簾，以為能看見一堆大男人熱火朝天的景象，入目的卻已經是守備士兵們軍裝整肅地訓練，那面破碎的水泥墻正在被修補，高壓電網也已經恢覆使用。
A3的重刑犯兄弟們只剩下了不到20人。
墨菲安慰她：“都走了，怕離別傷感，天剛亮就都離開了。”
圖爾斯也說：“留下的都是刑期滿了的，那些人就算不離開，守備軍也不會同意的，這兩天已經是他們最大的讓步了。”
段沫顏點點頭。
她走出堡壘，外頭已經站了一批荷槍實彈的士兵，個個身著筆挺軍裝，幾輛軍用越野停在門口，車廂頂綁著一些物資。
喬伊斯身穿一件漆黑的軍服，腳蹬黑色長靴，襯得他那雙腿格外修長，他姿態不羈，神色有些不耐煩。當看到段沫顏過來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上車，這附近只有囚犯押送的站點，不能搭乘，我們必須去11區的空客站臺，最好能在晚上前趕到，不然就等著露宿荒野吧。”喬伊斯冷著臉說道。
一名士兵替她打開車門，段沫顏鉆進去坐好，身後墨菲剛準備跟進來就被喝止了。
“你們幾個到後面去。”喬伊斯道，“坐順風車的人能不能有點自覺。”
墨菲咬牙切齒，但還是調轉步子往後去了。同伴們走後，裴績見他依然站在車門邊一動不動，目光不由變冷，喬伊斯毫不示弱，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劈啪作響，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來。
段沫顏不想把事情鬧大，伸手拉了拉裴績的袖子：“我沒事，你到後頭坐吧，放心。”
裴績低頭深深看了眼她，然後又瞪了喬伊斯一眼：“把你腦子裏多餘的想法扔掉，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她，你知道會發生什麽。”
喬伊斯面含怒意，但一言不發，只是伸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的體型高大，乍一進來整個車身都有些微晃動，越野車內空間寬敞，但架不住這人身高腿長，坐在段沫顏對面的時候膝蓋都險些要碰到她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段沫顏不擅長和這樣氣勢淩厲的人相處，她姿勢警惕，把自己緊靠在車廂壁上離他遠遠的。
喬伊斯有些落寞地低下頭，他拍了拍車身，大聲吩咐道：“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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