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讚和胤玉書的妹妹胤玉容快到下午一點才姍姍來遲，方其朗對這個將自己陷害頗深的“姑父”沒什麽好感，哪怕他們現在為了共同利益已經簽訂了攻守同盟。

豐盛的午餐之後，胤修文借口送母親回去休息，遠離了眼不見心不煩、只屬於alpha們高談闊論的場合。

方其朗下意識地就想起身跟過去，可胤玉書卻叫住了他：“其朗，讓修文和他母親單獨待會兒吧，這孩子從小就黏雲蕊。倒是現在林議員也來了，你們有什麽平時不方便聊的事情完全可以在這裏敞開了聊，大家都是一家人嘛，”

這一陣，林讚並沒有直接與方其朗有過多私下的交流，他們之間的聯系都是通過彼此信賴的幕僚官展開的。

聽到胤玉書這麽說，林讚隨即笑道：“大哥瞧你說的，我和方議員既是同僚，又是親戚，有什麽不方便聊的呢。”

方其朗也微笑了一下，在知道杜巖已經順利由林讚推薦給趙臨之後，他並不擔心這個行事狠厲的老部下，倒是行事越來越叛逆、脾氣也越來越古怪的胤修文讓他著實操碎了心，難道Omega除了敏感期之外，還有什麽特殊的生理期，會導致他們的脾氣驟變，乃至思想扭曲嗎？

“對了，其朗，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林讚打量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方其朗，面上露出了驕傲之色。

“姑父，有什麽好消息？”胤達遠比方其朗表現得還要積極，一聽到好消息三個字他的眼睛都瞪圓了。

方其朗雙手交扣在一起、食指輕叩，對於林讚的好消息，他並沒有過多的期待：“願聞其詳。”

“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下一任大公黨第三選區的議員候選人將直接指名你，這樣就可以為你省去黨內競爭這個環節，減少不少麻煩與資金上的浪費。畢竟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接下來，就看你自己能否贏得大部分選民的青睞了。”林讚作為大公黨的三號人物，他完全有能力影響黨內高層的決策，他給方其朗帶去了不少麻煩，為對方適當減少一點麻煩也算是一種小小的補償。

方其朗對於這樣的好消息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欣喜，謀求連任只是他遠大理想的第一步而已，如果不能有效地推動自己主導的法案積累足夠的政治資本與影響力，他或許也只能止步在區區國會議員這個身份上了。

“哈哈哈，看樣子林議員一定替其朗美言了不少吧。”雖然看不慣方其朗那副假正經的做派，可胤玉書還是不希望放棄任何能讓胤家嘗到甜頭的機會，方其朗在政壇上越有作為，而胤家的身份地位也會隨之提高，至於林讚，對方這種缺乏有實力的大家族在背後支撐的政客，終究只能是墻頭草，難成大事。

除了神色矜持、眉宇之間帶著憂郁的方其朗之外，屋子裏的其他人都愉快地大笑了起來，仿佛即將連任國會議員的人是他們一般，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唯有利益將大家緊密聯系在一起。

“媽，你為什麽不提出搬去主宅那邊？就算看在方其朗的面上，父親應該不會再為難你吧。”胤修文一邊走，一邊仔細地打量著眼前比起主宅來逼仄陰暗不少的別院，他小時候就在這棟舊樓裏長大。當年他總是趴在窗口遠遠地看著燈火通明的主宅，胤玉書在主宅面前的花園舉辦各種宴會，小孩子們在家長的註視下愉快地跑來跑去，只有他活得像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關雲蕊溫柔地笑了：“住慣了，有時候，看著這樓裏的老物件就會想起你這孩子，你小時候在這裏最愛跑來跑去了。”

胤修文目光一黯，輕聲說道：“父親和大娘他們不是不許我在他面前隨便晃嗎？我也只能在這樓裏跑來跑去了。”

關雲蕊頓時愕然，作為母親，她為自己沒能給孩子提供一個舒心的成長環境感到了愧疚。

胤修文轉頭看了眼陷入沈默的母親，趕緊哄起了對方：“媽，別難過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我和其朗在平寧城的房子整個客廳都可以被陽光照到，又亮又暖，我們還在房子後面做了一個觀景房，四壁都是玻璃幕墻，外面有花有樹，特別美……”

的確，那個觀景房外面的風景是很美，可是建成之後，胤修文卻一次也沒和丈夫在那裏一起看過四季的風景，到最後，他也開始懷疑那裏的景色是不是真的那麽美了……

胤家的別院是以前老宅留下的舊樓，一共只有三層高，沒有安裝電梯。

關雲蕊踩在嘎吱作響的木梯上被兒子攙扶著一步步走了上去，她的房間在三樓，對面的房間是胤修文小時候一直住的臥室，雖然胤修文現在一年也不回不來幾次，可她仍讓女傭收拾得幹幹凈凈的。

進了房間，關上房門之後，母子之間的對話才正式開始。

“修文，你是不是和方議員有什麽矛盾？”關雲蕊在沙發坐了下來，她擔憂地看著熟練為自己泡茶的兒子，想到了之前在客廳裏那通並不愉快的對話。

胤修文笑笑，將一杯泡好的紅茶送到了母親手裏：“媽，別擔心，我和他之間沒什麽。只是父親和大哥說的那些話讓我聽了覺得不舒服而已。他們還是把Omega當作alpha的附屬品，真是可笑。”

“你不要和你大哥和父親一般見識，他們一直對Omega有些偏見。不過，我看方議員他不是那種人啊，你不是說他一直對你挺好的。你今天說的那些話，在我看來也的確是有些過於冒犯了，可他還是好好地在和你交流，換了你父親的話，只怕早就大聲訓斥甚至動手了。”關雲蕊搖搖頭，自己的丈夫是什麽樣子她還不清楚嗎？這個不甘胤家衰落，卻又無力振興家門的alpha最終只能依靠踐踏Omega的尊嚴來獲取自己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關雲蕊的話說的沒錯，胤修文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語過分了，可他只是沒法咽下那口氣，方其朗對待自己簡直就像對待他養的一條狗，想怎樣就怎樣，完全不顧及自己的感受與心情。對方在外面出軌別人，對內卻對自己諸多管束，甚至連自己的正常交友也要限制，當自己提出想要工作時，對方也是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就好像自己一旦嫁給方其朗之後，這輩子都只能成為一個由他擺弄的木偶，可是他終究不是木偶，他是人，是人就會有心，有感情，被傷害了就會痛、就會恨。

胤修文深吸了一口氣，他直接坐到地毯上，像小時候那樣將頭枕在母親的膝蓋。

“媽，其朗他好像在外面有人了。”胤修文平靜地說出了那個一直被他深藏在心中的夢魘。

關雲蕊拿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她不敢相信在自己身上遭遇過無數次的悲劇也終於發生在了兒子的身上，直到現在，她的丈夫仍時不時會從外面帶年輕漂亮的Omega回來，而仍沒有正式名分、只掛著一個胤家家主側室之名的關雲蕊，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對胤玉書的行為有所指摘，可她曾愛過這個alpha的心卻早已千瘡百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被心愛的丈夫所alpha的痛苦。

“怎麽會這樣……你不是說他人品很好嗎？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關雲蕊不願自己的兒子也陷入同樣的悲劇之中，她竟下意識地想要為方其朗找借口。

胤修文神色黯淡，他嘆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我也希望是誤會。可是他身上的痕跡太明顯了。他甚至讓那個Omega咬了他的腺體……媽，你說alpha要有多愛一個Omega，才會讓對方咬他們的腺體？”

“你看到了？！”關雲蕊的腦海裏一片茫然，她也是第一次聽說居然有alpha會讓Omega咬腺體。

“是的，我看到了。還有他身上帶著那個人的信息素氣息，我也聞到了。我也希望一切都是誤會，但是看起來不會有這樣的誤會。”胤修文就沒有再提方其朗的黑天鵝袖扣以及陌生消失的內褲了，那些比起對方腺體上的咬痕都已經無足輕重。

“修文，你的丈夫是政客，他或許也有許多迫不得已。如果他真的不愛你了，他也沒必要對我們這麽好，不是嗎？”關雲蕊並沒有立刻下判斷，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方其朗這些年來陪胤修文回胤家的情形，她看得出來那個看似冷傲的年輕alpha並不僅僅是為了演戲才對自己，以及對兒子那麽好，就像剛才，換了其他alpha或許早就因為伴侶在外人面前的明嘲暗諷而暴跳如雷，而方其朗卻依舊按捺住了脾氣，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說。

胤修文苦笑一下，難怪方其朗會苦心孤詣地對自己母親那麽好，對方早就知道自己的軟肋是什麽。

“媽，你知道嗎，我得了信息素缺乏癥。”胤修文擡起頭，他認真地看著母親，他也不想讓對方傷心，可是他也不想對方再受到欺騙，“方其朗大多數時候的確十分溫柔，有風度有教養，這一點我承認。可是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卻是個專制冷酷的暴君，他不僅不想多碰我，甚至不許我有自己的生活，他只是想要一個能夠對外展示的完美人偶作為伴侶罷了。”

心情在極度憤怒與壓抑的情況下，胤修文已經不再去想自己對方其朗的評價裏有多少偏頗之詞了，他只想控訴自己遭遇的一切，而不是懷念那些方其朗也曾讓自己感到幸福的片刻溫柔。

關雲蕊的眼眶漸漸紅了，她放下杯子，輕輕地捧住了胤修文的臉。

“修文，媽媽對不起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回來聽從你父親的安排成為方其朗的伴侶，你原本已經離開胤家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都是我連累了你。”

胤修文反倒釋然地笑了，他起身坐到母親身邊，緊緊握住了對方顫抖的雙手：“媽媽，我要感謝你，是你給了我生命，讓我能享受這個世界上的風花雪月、酸甜苦辣；也是你當年支持我離開胤家，我才能順利大學畢業，而不至於成為商品一早就被送去交易。所以，我是心甘情願為你回來的，就像你心甘情願為了我忍受那麽多委屈。這次我回來，除了看望媽媽你之外，還想問一下，如果我和方其朗離婚的話，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搬出胤家。你放心吧，我現在已經有能力養活自己和你了，礦源探測現在是各個星球都很搶手的職業，薪酬也很不錯，結婚前我就存了一筆錢，足夠我們母子在若望市買一個小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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