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是我的作戰計劃出了問題，才導致你們陷入包圍。我這個做長官又怎麽能坐視不理。”方其朗一邊說，一邊上下打量起了杜巖，自從杜巖退役之後，他們之間大概有十年的時間不曾見面了，這個曾擔任過陸軍第一機甲步兵師沖鋒隊隊長的男人眉梢眼角已少了幾分當年的鋒芒畢露，多了幾分被歲月打磨出的滄桑。

杜巖挑了下眉，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方其朗的腿根，對方當時為了救陷入流匪陷阱的沖鋒隊員們，義無反顧地離開指揮艦勇敢地沖出來替他們擋住了流匪的猛烈攻擊，為大家贏得了一絲茍延殘喘的機會。他還記得對方被從破損的機甲中救出來時那副血淋淋的模樣，這位看上去高貴傲慢卻又有著紳士做派的參謀官徹底顛覆了他對那些出身貴族、嬌生慣養的alpha們的想象，對方無愧為一名軍人，更無愧特星九大門閥之首的血統。

“您的傷還好嗎？”杜巖輕聲問道，他聽說方其朗受傷後有一段時間飽受PTSD癥的困擾，而那時候他因為右臂在剿滅流匪的作戰中被炸斷提前選擇了退役。

方其朗不喜歡被人關心自己的舊傷，但是面對杜巖，他卻接受了對方這份好意。

“除了傷疤難看，倒也沒什麽不好。”方其朗微微一笑。

“如果二位還要繼續敘舊的話，那我們什麽時候開始聊聊今天的正事呢？”

一旁的譚鳴鴻忍不住打斷了方其朗與杜巖的敘舊，他還記得當年杜巖在第一機甲步兵師團裏是只出了名、桀驁不馴的孤狼。就像大多數裏描寫過的故事那樣，貧民窟出身的杜巖看不慣空降來擔任參謀長官的世家子弟，處處和方其朗作對，到最後卻也免不了被對方的人品與能力一點點折服，但是他們之間的許多理念終究相差太多，最後杜巖並沒有接受方其朗的邀請加入他的競選團隊，而是選擇了繼續當他的星際傭兵，輾轉在多個星球之間從事隱秘而危險的工作。

而當方其朗叮囑譚鳴鴻讓別人來解決這件事時，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杜巖，多年前他曾在平寧城偶遇對方，也因此強行要走了對方的聯系方式，他知道有朝一日，這個孤狼一樣的alpha，終究會派上用場的。

方其朗點點頭，神色隨即變得鄭重而嚴肅：“杜巖，聽著，這是個骯臟而齷齪的任務，你如果不想接，可以隨時轉身離開，不必覺得對不起我。”

杜巖倒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雙冷酷的眼裏充滿了戲謔。

“長官，我早就不是軍人了，也無所謂榮譽。您倒是先說說看，我會根據我是否能勝任而答覆您。”

方其朗眉心漸蹙，杜巖的話讓他有些莫名心痛，對方畢竟曾是陸軍機甲軍團最引以為豪的戰士之一。

“鳴鴻，你給杜巖說一下到底需要他做些什麽吧。”方其朗的心裏對自己授意譚鳴鴻的安排多少有些顧忌，他身為國會議員，代表著人民與國家利益，也象征著國家立法的權威，可現在他卻在利用卑鄙的手段，甚至是自己的老部下去對付另一個人。

譚鳴鴻簡單明了地告知了杜巖他的打算，方其朗從頭到尾都沒明示過他到底要怎麽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安排，當然，這也是幕僚官對自己的議員應盡的義務，他們的存在不就是幫助對方排除一切競選道路上的障礙嗎？

早已見多識廣的杜巖並沒有被譚鳴鴻剛才那可怕的計劃嚇到，他甚至也不介意自己將要面對的可是在帝星與特星都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傭兵從不畏懼生死，也從不害怕報覆。

“比我想得簡單多了。”杜巖從兜裏摸出了一根煙，他在方其朗面前晃了一下，笑著問道，“介意我抽一根嗎？”

非常不喜歡別人抽煙的方其朗沈默了一下，隨後有些勉強地點了下頭：“請便。”

“我的斷臂總會時不時地產生令人不舒服的酸麻感，所以我不得不抽煙來緩解下那種讓我焦躁的情緒。”杜巖解釋道，他了解方其朗的個性，對方品行端正、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私生活上幾乎無懈可擊，所以他對這個的確足夠骯臟齷齪的任務多少還是感到了一絲訝異，“不過，我想知道，您為什麽要對那位趙議員采取這樣的手段呢？難道他會阻礙您競選？我記得您可不是那種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陷害排擠對手的小人，還是說您成為政客之後，就與他們一道同流合汙了嗎？”

杜巖帶著些許輕蔑的態度讓譚鳴鴻手心裏攥了一把汗，他當然不會主動告知杜巖方其朗對付趙臨的真正原因，那畢竟是是方其朗一生都恐怕難以面對的恥辱。

“杜巖，是議員先生救過你的命，無論如何，請你對他放尊重些！”譚鳴鴻警告道。

“呵呵呵……”杜巖不以為然地又是一笑，他瞇起眼很享受地抽了一口煙，然後轉頭對方其朗噴出了一口煙絲，“正是因為我還念舊，所以才會來赴約。別擔心，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既然是您交托的任務，我一定會盡力為您完成，當然，傭金也請您及時支付。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以及最後一次為長官您效力。畢竟我只擅長殺人，不擅長用自己的身體去勾引人。”

方其朗面色鐵青，杜巖的話中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刀，紮向了他的心頭。

上帝的墮落從拋棄人類開始，一個人的墮落從拋棄自己開始。

善與惡從來是一對孿生兄弟，就像光明與黑暗，如影隨形。

“你就當我已經墮落了吧，但是我不會後悔。”方其朗雙唇緊抿，他說出這句話時垂下了那雙深沈的藍眸，站在他面前的杜巖撅起嘴又噴了一口煙絲，似笑非笑地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放心，我不會洩露任何關於今天的對話。譚先生，請你隨時聯系我。”杜巖叼著煙從方其朗身邊走了過去，他走到門口，用那只戴著手套的手擰開了大門，側過身子在夕陽的餘暉殘焰中笑著轉了頭。

“哈！這家夥！怎麽越來越陰陽怪氣了！”

譚鳴鴻就差沒從鼻孔裏噴出火來，他偷偷瞄了一眼方其朗，對方仍舊面無表情地垂著眼，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麽。

“其朗，你不用太在意杜巖的話，他並不明白你到底遭遇了什麽。”譚鳴鴻試圖勸說對方一句。

方其朗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他摸著自己的唇瓣，忍不住輕笑了起來：“這一次杜巖或許是真的瞧不起我了。但是他還是選擇信任我。我想他終究會知道真相的吧，畢竟，趙臨喜歡炫耀他到手過的獵物。那時候，真不知道他會怎麽看我。”

“別去想那麽多了，杜巖是個聰明人，這個任務交給他一定可以順利完成。”譚鳴鴻上前拍了拍方其朗肩，安慰起了對方。

“不過你確定杜巖是趙臨喜歡的那口嗎？”方其朗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些過於愚蠢，畢竟對方已經加入了這個計劃。

譚鳴鴻拍了拍額頭，把手機拿出來打開相冊全息投影功能，將他從淩非那裏以及自己從其他幕僚官那裏得到的一些信息展示在了方其朗面前。

“您這是看不起我的情報能力嗎，那麽就看看吧，這些是目前已知或多或少與趙臨有過私下解除的國會議員以及工作人員，對方甚至在娛樂圈也有自己的獵物。”

一張張或是眼熟或是陌生的人物肖像照在方其朗眼前閃過，他一下就明白了譚鳴鴻的話。

趙臨喜歡相貌英俊、氣度高貴的alpha，或許對方認為這樣的alpha才能配得上他這個羅德裏戈家族的寵兒吧。

“杜巖的長相的確是趙臨喜歡的那款，當然了，他一直都很帥，很招Omega們的喜歡。”方其朗想到當年軍隊裏的一幕幕，他必須承認杜巖這家夥好像一直都比自己擁有更強勢的alpha信息素，也難怪對方一開始看不起自己。

“只不過他似乎太過放縱不羈了一些，你有註意到嗎？他不僅鞋上滿是泥濘，就連T恤上也刮破了幾道口子。”方才在打量杜巖的時候，方其朗就已經將這些細節收盡了眼底，總而言之，杜巖帥是足夠帥，可對方這種不修邊幅的模樣可未必能讓挑剔的趙臨看上眼。

“我會幫他準備必要的東西。別小看這種星際傭兵，他們為了雇主的任務隨時都可以變換多種身份，這一點不是問題，我早就考慮到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認為他是最佳人選了。以及，他做了結紮，無法再標記任何Omega，也不會遺留禍患。”譚鳴鴻笑著說道。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很順利，方其朗反倒感到了些許不安，他的內心仍在為胤修文或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而糾結，但是他的自尊心卻令他無法親口說出這一切。

或許只要等到趙臨被最高檢察院繩之以法，這一切就會過去吧……方其朗輕嘆著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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