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件事情過後，唐三對於鬼怪之說更加深信，盡管一空是半真半假的跟他說出來，他卻對棉花更好了。吃飯的時候會分給棉花一點，不管是什麽都會分給他，或者挑愛吃的分給他，偶爾，棉花也會現出人形和唐三在一起玩，他從來不會把棉花當做異類，而是當作朋友。

第二年，大概是春天的最後一段日子，一空剛剛過完七歲生日，唐三就帶著一空到河邊一起玩，還下河去抓到了兩條紅色的小魚，帶回家之後一直養在之前空閑的青瓷缸裏。後來，每天到唐三的房間去看魚也變成了每天都會做的事情之一。

“哥哥，罐子裏的魚食都見底了，一會兒咱們出去買點吧？正好可以出去玩，聽說最近城裏來了雜耍班子，我正想去看看他們這些把式是怎麽混飯吃的，以後咱們倆也可以在外面試一試，然後掙點零花錢。”

將軍府內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賬上就多了不少的赤字，聽說是秦將軍為了幫助一些戰場上造成傷殘的人，他們沒有能力，也沒辦法自己生活。而朝廷上撥下來的那點撫恤金根本就不夠。

要知道上戰場的都是些青壯年男子，是家裏的頂梁柱，一下沒有了頂梁柱，房子就會徹底垮掉。秦將軍之前也失去了兒子，知道那是怎樣的痛苦，所以，總是會自掏腰包解決一些問題。

再多的錢財也架不住很多人分，慢慢的，秦將軍也開始有些吃不消了。

唐三知道這其中的事情，但卻不忍心看到一空也因為這件事費心，只笑著揉揉她的頭。

“克扣你的零花錢是怕你亂花，又不是到了那種吃飯睡覺都要發愁的地步，你呀……就不要想那些那七八糟的了。”

“哦，知道了，反正魚食也不著急，到時候餵餵飯它們也吃。”

直到五年後，青瓷缸都已經快要裝不下這兩條紅魚，一空又舍不得把它們吃掉，看著這幾條魚發了好一陣子的愁。不過更愁的是，秦將軍領兵出征，一去半個月還沒有發揮任何消息。

“哥哥，你說父親為什麽這麽久也不帶回個信來呢。都已經第十六天了，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今天就是一空的生日了，原本以為是來得及等到秦將軍回來一起過的，不過現在，倒是不可能了。唐三看著趴在窗邊的一空，安慰似的抱住她，把一只很好看的簪子塞到她手裏，不是花不是蝶，而是一只竹子，只有靠近頂端的位置被雕刻出了竹節和三片竹葉。

“父親知道可能趕不回來給你過生日，已經提前準備好了禮物，看看喜歡不喜歡？”

之前在城內各家首飾坊裏來回學習只是為了親手雕刻它的辛苦，他都未曾提起，或許，他並不想讓一空知道。

還好，她很喜歡。拿起那玉簪放在陽光下仔細看著，裏面的紋理和絮狀物，就像是長在竹子上一般，渾然天成。

“真的很好看，而且他知道我不喜歡什麽花啊蝴蝶啊，特意選了竹子。對了哥哥，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的今天，是你抓到的這兩條紅魚，要不然今天我們再去一趟吧，把這兩條大東西放回河裏，然後再撈兩條小的。”

其實一空不說，唐三也是這樣想的，點點頭就拉著一空的手一起走了出去，繞到河邊，兩人都挽起了褲腳直接到河裏去玩，漁網暫時沒找到，只好徒手去抓，一只木桶裝了半桶的水放在岸邊，準備著一會兒把魚放進去。

“今天都沒有看到紅色的魚，只有這些灰色的家夥，抓一條回去加菜也不錯。誒呀！你到是在抓魚還是潑水！我要生氣了！”

時間仿佛回到鄔五年前，只是唐三已經十六歲，看上去已經是成人的模樣。一空的個子高了不少，但還是一副小孩子模樣，如今的她，十二歲，如同而今的暮春時節，已經踏進了無憂時光的末尾。

這個時候還是春天，溫度還有些低，尤其是河水，還是有些涼的，河水沒過膝蓋，皮肉被凍得有些發紅，一空的腹中忽然一陣絞痛，她忽然意識到，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看著一空臉色一白，唐三先是一楞，隨後才伸手試了她額頭的溫度，隨後就直接抱起她上了岸。

“身體不舒服麽？臉色這麽不好，是不是河水太涼了？”

一空蜷著腿坐在河邊的一塊扁平的石頭上，搖搖頭把臉埋進膝蓋，一只手捂住小腹。這種每個女子月行一次的事情，竟然被她忘得死死的，況且她很知道疼，又在河水裏泡了好一會兒，這會兒額角已經滲出了細汗。

“不是……沒事的。”

這樣的動作在誰看來都會以為是她疼得厲害，唐三脫下外衫套在她身上，直接折回了將軍府。

“肚子疼也不告訴我，還去河水裏玩，小笨蛋。”

換了身衣服，才發現一空的小腿上有一節細細的血痕，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才摸到金瘡藥就被闖進來的沈月叫住。

“公子，姑娘，府上來了一位傳旨的內侍，說是要面見你們宣讀聖旨呢。趕快換身衣服準備接旨吧。”

“是父親回來了麽？還是打了勝仗有賞賜的旨意？你先去吧，說我們馬上就到。對了，我的赤玉笛，最近新學的曲子他還沒聽過。”

唐三手裏的金瘡藥還沒來得及放下，就直接披了件外衫把那小瓷罐攏在袖中，一空的玉笛，也被藏在腰間，被外衫蓋住也不顯眼。

直到見到內侍身後的四位兵士，以及那位內侍緊繃著的臉，唐三才察覺到不對勁兒。那內侍展開背後印著暗紋的卷軸，朗聲宣讀到。

“秦將軍領兵出征半月之久，毫無音訊，戰報以及斥候也全無消息，被判定為通敵之最，膝下一對兒女還未成年，發落至和關山修建陵寢。”

“等等！沒有消息為什麽一定就是通敵！你們回答我啊！”

就這樣，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兩人一起被兵士帶走，關進地牢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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