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皇室的李渺是皇孫輩中最為普通的一個，但人品端正，在秦少白的輔佐下也是將國家內的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大半年的時間，京城便恢覆了以往的繁華。

秦少白掌著軍權不假，不過沒有仗打的時候他也只是個閑人，住進了從前一空和公主的將軍府，格局陳設全都沒有變，下人也沒有換。他尊重一空的選擇，但還是懷念著秦家，左右現在一切也結束了，該守的東西，他替她守著。

掠影他們幾個殺手除了日常的訓練就是帶著絮兒在京城裏到處去玩，看不出半點殺手的模樣。絮兒也已經過了十四歲的生辰，出落得成了大姑娘，但性子還是一點沒變，盡管和殺手混在一起，也還是開心得很。

沒有人再提起之前的情狀，什麽秦家的滅門慘案，什麽草菅人命的昏君，什麽謀權篡位的將軍。

一空沒有當面和他們告別，只是隱了身形坐在房檐上看著府內掠影和絮兒打鬧。

絮兒穿著新做的冬衣，手裏抱著一個牛皮紙包，上面用紅色的繩子系著，像是過年要吃的點心之類，回過頭朝著掠影做了個鬼臉，一臉的理直氣壯。

“你竟然敢偷偷的把點心藏起來，公子都說了買回來要給他過目的，你倒好，買回來就直接往自己房間鉆，不是偷藏起來還能是什麽？到時候公子生氣了，我可不幫你說好話。”

掠影上前幾步一把握住了絮兒的辮子，拉著絮兒不得不往回退了幾步，另一只手利落的奪過她手裏的紙包，繞到她身側捏了她的小鼻子，環顧四周無人才敢說出來。

“我的好妹子啊，這不是要給府上過年添置的，這是我用自己攢的錢買下來的。眼看著就要到元宵了，這不是打算和你其他幾個哥哥一塊聚聚麽，後院還藏著兩壇子酒呢，前些天就準備好了，你可別添亂了，告訴公子咱們幾個都得挨訓，聽到沒有？”

絮兒一時被制住也無法轉身，只好順了他的意思不再叫嚷，討好的伸手扯著掠影的衣擺撒嬌。

“聽到了！我肯定不和公子說，你趕快放開我！不過那點心得分我兩塊，喝酒的時候也得叫上我。”

吃點心就算了，怎麽還惦記上酒了，掠影微微挑眉似乎有些不悅。

“你一個姑娘家喝什麽酒，不行。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還不趕緊去準備午膳？”

說完便推著絮兒進了廚房，一空隱約聽見他們在廚房裏的吵鬧聲，知道他們一貫就是如此。看著從廚房頂上升起的炊煙，不自覺的笑了笑。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她也該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過完以後的日子。她最喜歡的，依舊是遠離塵世的深山。對於普通人來說自然是百般不願，但是對於一空來說，這山中比京城還要勝過百倍。

遠離塵世的一座深山中，有一處天然形成的山洞，一空就住在裏面，其實大多數的時候她還是喜歡睡在樹上。不過深山中天氣寒冷，幕天席地的還真是有些受不住，所以才找了一處山洞棲身。

“王上，這是給您帶來的酒肉，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您說的那個將軍府，姓秦的那位將軍娶妻了，據說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小姐，我遠遠的看了一眼，長得是真好看，他們二人生活十分悠閑，京城百姓也都生活的很好。”

一空此刻正在刻著一塊樹根，一時間還看不出要刻什麽東西，只是將外層的樹皮一點一點削下去，聽到小妖說起秦少白結婚的事便是笑出了聲。

“這秦少白運氣倒是不錯，竟然還娶了位美人，下次說不定就該添丁進口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因為這些瑣事耽誤了修煉。”

小妖點點頭，轉身便是化作了一道煙霧消失不見。這幾年來，一空雖然歸隱山林，但還是會偶爾讓小妖下山去買些酒肉順便看一看秦少白和京城內的情況。原本很充實的生活忽然之間歸於平靜，說習慣才是假的。

這段時間她總會給自己找些事情做，比如撿到樹根就做個木雕，看到那些討人厭的小妖就會順手教訓一頓，比如會偶爾在樹上坐一整天，看著遠處的山，比如朝著京城的方向眺望，回想她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

這樣悠然自得的生活一過就是幾十年，一空在山中從不會照鏡子，也不會在意年歲的增長，只是覺得這一輩子過的很好，活的很長。

直到有一天，一空只覺得很累，躺在山洞內的榻上睡了很久，並且沒有再醒來。

往日裏照應一空的小妖們自然是察覺到了不對勁兒，走進山洞內才發現如今留下的就只有一副肉身，為首的兔妖將屍身蓋住，朝其他小妖說道。

“王上已經回到天界去了，自然是不會再用這肉身，咱們就直接將這肉身毀了吧。”

眾妖商量之後便直接引了火來將屍身焚毀，灰白色的細粉隨風而去，歸於塵土，而一空的魂魄則是榮升佛門。

耳邊傳來的是鐘聲，還有來自於佛門弟子的梵唱，一空用了一會兒時間才清醒過來，發現已經置身於天界之後，釋然的笑笑。

“竟然又已經過了一世。”

身邊滿是霧氣，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一空聽到一個淡然慈悲的聲音緩緩說道。

“一空，這一世，你明白了什麽？”

明白了什麽，她似乎沒有仔細思考過。半晌，她才回答。

“我知曉了何為大義。”

那聲音似乎對與一空說的話有些惋惜，語調拖得緩慢。

“你原本頗有慧根，何必執意於這些人間之苦，該留在此處潛心修佛。”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麽解脫，而是一份心安。所有的選擇，都是她自己的決定，即使艱難，也不會後悔。一空搖搖頭，語氣異常堅定。

“多謝好意，不過我的心思不在那些東西上面，你知道的，我一看書就頭疼。還是讓我在人間歷練吧，等我找到心中所求的真相，便會安心的留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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