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茶館的一空在街上走著，天色還未暗下，但一些商鋪的門前已經點起了燈籠。柔和溫暖的光線灑在她身上，卻也只覺得照亮了腳底下的路而已。

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她聽得見有一家人正在為了孩子爭吵，看到那孩子正渾身臟兮兮的不知所措，聞到了從裏面飄出的飯菜香。人類還真是奇怪，一邊說著那孩子把自己搞臟不許他吃飯，卻又在家裏準備了一桌子的豐盛飯菜。

透過窗戶和虛掩的門看到的這一切，似乎是人間最常見的景象了，但是她不一樣，她在人間只是孤身一人，連個能聊天的人都沒有。

聞著一路上的飯菜香聞得她也餓了。循著香氣找到了一家飯館，店雖說小了點，但聞起來味道真是不錯，一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來招呼著店小二，隨手變出一錠銀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把你們這招牌的吃食上兩三樣，預備好一間上房。”

小二看到那桌上的一錠銀子便是笑著哈腰點頭，伸手捧過那銀子，趕緊拎了一壺茶來給一空倒滿一杯。

“姑娘出手真是闊綽啊！足夠在我們這住上半個月的了，這大堂裏人多雜亂，不如我帶您去房間裏等上片刻，等吃食做好了我就給您送上去？”

一空知道這人對自己如此熱情也就是因為自己給了銀子，也沒什麽可跟他說的。也不多看他，直接跟著上了樓。

樓上右拐第二間，是間平常的屋子，一進門便是一套桌椅挨著窗戶，窗前擺著兩盆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右側靠墻是一處床榻，簡單雅致倒也沒什麽可挑剔的。一空坐在桌邊看著窗外出神。

果真是日子過得太久把一切都看淡了，竟然需要回憶才想起自己是怎麽來到凡間的。不過到了凡間也好，至少多了些樂子，也沒那麽多得規矩管束著。滿足之餘卻又隱約覺得有些迷茫。

總覺得像是忘了些事情，可是無論怎麽回憶都是一片空白。

很快，小二就端著食物走進了房間。

“姑娘，這是我們店裏頭的幾樣招牌吃食，這灌湯包，還有地三鮮和紅燒獅子頭。這不是趕上我們店裏今天一大早新起的酒，埋了整整一年，特意給您送來半壺。”

一空轉頭看向那青瓷酒壺，她感覺到了上面的一絲異樣，之前接觸過這酒壺的不止有人，還有鬼。原本以為人間該是太平得很，沒想到住進一家小酒館裏頭竟然還有鬼魂打擾。轉頭看向店小二詢問。

“你們這小酒館我看著也挺熱鬧，開了時間不短了吧？”

店小二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人，把布巾往肩頭一搭，站在那就開始講起店裏的事。

“您真是說著了，我原來就是老板家裏的長工，後來老板看著我手腳麻利，就讓我當做了跑堂，我們老板從成親以後就開始經營這家館子，如今哪他已經是不惑之年了，只可惜了他的兄弟，早些年一直幫著打理館子，前些年病故在這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一空不用推算，只聽他說起就知道了事情的七八成，這鬼魂留在這裏但不害人，也就只有他這位故去的兄弟了。才覺得無趣就有了事做，也真是合心意，能幫著他們解決了恩怨，自己也是功德一件。

況且多年來形成的習慣，聽到有什麽魔啊鬼啊的都覺得手癢。

“好，我知道了，多謝。”

目送小二離開，一空低下頭開始吃起了桌上的美味。或許是因為不常吃到這些所以才會覺得格外好吃的吧。可是按理說自己來到人間應該也有些日子了，難道之前都沒吃過飯麽？

想著想著腦子裏就再次打了結，好像是被什麽東西隔絕開了。

有了食物有了事做，還想那些亂七八做的東西做什麽，一空伸手拍拍腦袋，笑著自己真是傻了，不過是那些破爛事，記不記得也沒關系。

填飽了肚子，一空便下了樓，憑著一絲氣息找到了那鬼魂，果然沒猜錯。那鬼魂一副書生模樣，長得和那老板有幾分相像，正守著酒窖醉的一塌糊塗。

怪不得那酒壺都沾染了他的氣息，原來是因為他一直守在這，染上鬼氣的酒對人來說並沒有性命之憂，輕則噩夢，重則瘋癲。但是總不能就讓他一直留在人間，時間久了執念難免會化作怨氣，就會失去本性入了魔道。

一空沒有隱去身形，只站在那鬼魂跟前。

“你喝了那麽多酒，怎麽也不醉？”

那鬼魂先是一怔，隨後便看了看四周，確定眼前的姑娘是在和她說話。他這兩年來一直都在附近游蕩，聽說自家的酒要挖出來喝了才回到這裏。從前就算走在路上，也不會有人和他說話，因為根本沒有人看得見他。

如今總算是有人可以看見他了，還主動和他說話，重要的是還是一個漂亮姑娘。可想而知有多開心，他站起身朝著一空淺笑行禮。

“見過姑娘，我……是這家館子老板的弟弟，姑娘竟然，可以看到我？”

一空坐在石凳上點點頭，這鬼看起來就是呆頭呆腦的書生，連架都不用打，說道說道就能直接把他送走了。

“我從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今日正巧遇見，不如一起喝兩杯？”

那鬼魂欣喜若狂，幫著一空倒酒，自己也坐在一旁喝著。一空原以為不會有事，卻沒想到才喝了一壺酒這人身便開始不聽使喚。那鬼魂的指間忽然幻化出一根紅色絲線，好像有了生命般的纏上了自己的小指。

“姑娘，不如留下來陪我吧？”

人身控制不得，加上這絲線，他的動作之間已經是把自己的魂也帶出了身體。都是那如來的好主意，非得讓自己來人間歷練。轉眼已經到了地獄，卻不見那鬼魂的蹤跡。

這地獄還是和從前一樣，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奈何橋，孟婆看到一空頭也不擡，只端給她一碗湯，哪裏想到一空可不是好惹的，從一旁拿過孟婆盛湯的勺子直接打碎了那碗湯，走上奈何橋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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