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這夢魘無論編織過多少美好的期望，也抵不住現實的殘忍。”唐三笑道，“於是就這樣了。”

魔界的夢魘尚且如此，別的魔呢？

沒有心魔的魔不叫魔，沒有經歷過心劫的仙也不叫仙。

一空斂起眉，似乎想到了什麽。

“我為何不能殺？”一空笑道，“就算這夢魘百般可憐，也阻止不了我殺她。”

唐三輕輕搖頭，說道：“並非不可殺，只是你這雙手不宜再沾染鮮血。”

一空一怔，問道：“為何不能沾染？我殺……”

“你殺過的妖不計其數是嗎？”唐三笑道，“但這殺妖之事，你說我不宜出手，我也說，這殺魔之事，你不宜出手。”

“是嗎？”一空的眼裏閃過一道寒光，她視線冰涼地掃過唐三，最後落在夢魘身上。

夢魘一個哆嗦，嬌軀一震，說不出半個字。

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一空對她的殺意，可以明白地感覺到只要她稍有不慎，就會被其一棍打死。

沒有浮法劍的秦一空，畢竟是還是秦一空。

曾經鬧上天庭，以一人之力殺九霄天兵的秦一空。

她倒吸一口涼氣，溫聲道：“倘若大人您對我不甚歡喜，我便離去罷了。”

眼見著夢魘想要逃開，一空卻是冷笑道：“我叫你離開了嗎？”

“大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無論是阿善的事還是跟蹤您的事，都非我所願。您……”夢魘的形體輕飄飄地在空中游移，她的輕聲細語仿佛就縈繞在一空耳邊，叫人心馳蕩漾。

然而這再好聽的聲音也減不了一空的戾氣。

她念及阿善，忽覺心悶，再一觀面前的夢魘，這份心悶就演變成淡淡的殺意。

可是她殺不得，

且不論她需要這夢魘回去通風報信，再次，那禿驢卻也是要保護這夢魘。

倒是看不出來，這人竟有幾分普度眾生的意思。

不過也是了，這大概是那榆木腦袋的轉世。

一空笑了笑，她的聲音卻像淬了冰一樣冷，“滾吧。”

這話頓時叫夢魘松了一口氣，不過一縷青煙，這魔便消失不見。而一空眼看著，也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

“你還有什麽話想說？”一空回首看向唐三，手中的棍棒一圈圈轉著，叫基地裏的人都不敢靠近。

唐三端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他笑眼瞇瞇的時候，一雙丹鳳眼裏流光瀲灩，竟有幾分花和尚的動人美色，可惜一空不吃這套。

他無奈道：“倘若我說無話可說，你可會殺了我？”

“不會。”

“那便好。”

還不待唐三笑顏綻開，一空便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說道：“我會弄死你。”

這話一出，唐三啞然。

一空不過說笑，她心下雖然陰郁，卻不會拿這唐三出氣。而當她視線一掃過來，就發現周圍漸漸聚攏許多基地內的人，士兵們多駭然，之前他們和夢魘的交談都是明白話，他們也知自己要對付的不是普通人。

但畢竟北城虎分明被一空所殺，倘若他們今日不替老大報仇，只怕落了個慫包的名聲。

更何況敵方只有兩人，我方卻有數百人，要對付起來不見得容易。

一空的笑聲憋在喉嚨底下，她慢條斯理地一擡眉，手指則是按捺住棍棒，笑道：“你們這是要一起上的節奏？”

這話一出，那些蠢蠢欲動的士兵卻是安靜下來。

一空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臉色陡然一變，陰森道：“放心，我不會殺你們的。”

佛祖那小兒倒是有趣，給她定下個殺一人，多一世輪回的規矩，她既已殺死北城虎，就是多一世為人。眼下這裏足足有數百人，倘若她全部殺掉，便是要多下百世輪回。

笑話。

她秦一空乃萬妖之王，怎麽能憋屈在一人類殼子裏數百世？

這些想法在一空的腦海裏一晃而過，她面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在她一雙晶亮的眼睛看向面前的數百人的時候，忽然嘴角一咧，便是笑開。

她嘶聲吼道：“來啊！”

棍棒一矗，竟然直直插入地面數厘米，周遭的磚石全部裂開，她一聲吼，霸氣自然，叫聞聲的士兵都不禁面露驚色。

“我們一起上！”

“對，這麽多人不愁解決不掉兩個妖孽！”

一空冷冷一笑，就在這數百人迎面而來的時候，她的身形卻是消失在原地，叫提著刀的數人面面相覷，有人心覺不妙，正欲退去，卻感覺背後一陣陰冷襲來，還沒回首便被一空一棍敲下，昏死過去。

旁人見此，只當做那人已死，又驚又懼，卻也心知自己奈何不了這妖物，只得任由滿臉嗤笑的一空扛著棍棒大搖大擺地領著身後的唐三離開。

那花和尚離開之前，還笑意盎然地對著身後的眾人鞠上一躬，慢聲道：“對不住了。”

何來對不住？

且看這家夥一臉如沐春風，一空便覺一身惡寒，完全體會不到此人話中的“對不住”來自哪裏。

這人面容白皙，卻不料是個芝麻餡的。

“我們既已離開，又當去哪裏？”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離開，我繼續。”一空道。

唐三早有準備，笑道：“姑娘孤身一人在這末世裏行走不便，還是得有人陪伴才行。”

一空聽著煩躁，本一眼瞪過去，卻不料迎上唐三的一雙瀲灩眸子，下意識一怔，吭聲道：“行，你願意跟著便跟著。”

見此情景，唐三笑得更是歡快。

一空二人的下一站自然是另一處基地，還是從北城基地出來，入眼全是一片荒涼，附近竟然沒有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

一空不急，她可以不眠不休地趕路，人類殼子的疲憊還是能克制住的。

只是看那唐三皮薄肉嫩的，似乎是經不起這苦。

眼看著唐三越走越慢，一空忽然停下腳步，眼眸深深道：“你過來，我背你。”

唐三一怔。

轉眼間他就被一空打包帶走。一空將其背起，後者忽然“噗嗤”一笑，溫和的呼吸撲在一空脖頸處，叫這一本正經的人類少女從耳根處漸漸蔓延上一絲絲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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