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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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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座可是年歲漸長,如今靈臺迷糊不少,膽敢在黅霄宮胡言亂語挑撥帝君、帝後離心?!”他不甚客氣地眼神示意他跟隨至勾陳殿,至於元安陽等皆被他勒令不許踏入勾陳殿的書房半步。

祝昴星剛踏入勾陳殿書房,大門隨即被勾陳帝君以術法鎖住。容不得祝昴星思量便招來他一通痛心疾首的責罵:“姬靈,恣意妄為,癡心妄想;爾,思量過甚,枉作好人。”

“你罵我?!勾陳帝君,我縱橫這天地間之時,你這老小兒也不知天地為何物!我揍你又如何?虧得你自詡是個謙謙君子,如今連容人的肚量也無!我知元安陽並非這般心胸狹窄之人!”祝昴星如今已是冷靜了不少,素聞他勾陳帝君生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多如牛毛的整人方法,當初沒少不自量力的神仙被他整治得欲哭無淚。

這幾日聞得鈞天之內有閑言閑語說:“姬靈上神癡心妄想欲要讓其侄女入主黅霄宮,幸而勾陳帝君不為所動。”,他本想一笑置之奈何思量到姬媗有哮癥在身,頓時覺得勾陳帝君過於不近人情,是以才這般怒氣沖沖。

“本帝君豈止要罵爾,如今本帝君乃是恨不得生啖爾肉?!便是因元安陽寬宏大量,爾等便要這般欺負她麽?爾可知,適才爾之言辭,已讓本帝君很是苦惱!”

姬靈已是個十二萬歲的上神,竟還這般恣意妄為著實讓他勾陳帝君心生不滿。許多時候並非他近乎無情,而是旁人終是拎不清“分寸”二字所致。他跟姬靈上神確是有過一樁桃花,可便是要這般註定他勾陳帝君此生非得承擔姬靈上神的所有破事麽?!

“真君這般年歲,豈有不知適才之話語何其傷害本帝君與帝後的情誼。爾乃是孑然一身,奈何本帝君乃是有妻有兒,適才爾一番妄言,可是要本帝君再次妻離子散方算解恨?!”茶盅被他扣在矮桌之上,一聲清脆的破碎聲響隨的便是漫出的茶水沿著矮桌滑落。“本帝君警告爾,若再胡言亂語,莫怪本帝君掰下爾的燭龍首級”

“區區一句何來妻離子散······”裝腔作勢,從前他竟不覺這老小兒張嘴便字字“誅”璣。

“爾當真是個冥頑不靈!”勾陳帝君氣得拍案一喝。

“帝君息怒,帝君教訓得是,本座受教。”祝昴星頭一回被一個小輩訓得如孫子般擡不起頭。

行軍打仗於他祝昴星乃是信手拈來,可若沾上“情”字他卻是幼稚得很,誠然勾陳帝君適才把他形容得很是妥當。他顯露身手之時正值這天地處於混沌之際,那時的神女仙胎不多,也沒有如今的花花腸子,一眾皆是民風曠達得很。

他飛升為上神之時,更是人生最為得意之時,這不請自來的神女比勾陳帝君更甚招搖。是以,在□□上他從未走心過——能替代的皆不值得惋惜,是以他一直處於游戲心態,直到現在方知“情”這一字沾上了便難以割舍。

“爾待這姓姬的如此上心,是因著報恩抑或是心動?倘若真心喜歡,姬靈上神那處爾且放心,本帝君親自去北荒做媒,容不得她姬靈推諉。”他轉身坐入椅中,如今他方知玄水真君與昔日的黅霄宮神官乃是同犯一種毛病——遇到所愛之人皆是思量過甚而卻步。

玄水真君雖是個三十五萬歲的老神袛卻終日囂張跋扈,這性子更是逍遙自在得很,絲毫不見神袛該有的沈穩之氣,也難怪姬靈上神不願把自家侄女嫁予他。

“謝帝君美意,奈何——”

“奈何?”勾陳帝君拿出新的茶盅,重新泡了兩碗茶水,以碗蓋輕刮茶沫隨後吹了又吹,顯然是被祝昴星氣得理智全失如今要重新調養生息。

“奈何我非帝君這般是個人物!帝君當真是天賦異稟,也難怪當年盤古真人時常稱讚,本座自愧不如。”不過寥寥幾句已把他狂躁不安的神緒給安定下來,難怪他能榮登為“四禦”真皇,而他只擔得鈞天元帥。

“一句‘天賦異稟’已然抹殺本帝君的所有努力。”勾陳帝君有些無奈,無論他作何種努力也躲不過旁人一句輕飄飄的“天賦異稟”,看似在稱讚實情乃是硬生生的抹殺。

“有帝後娘娘痛惜帝君便是了,本座知曉帝後娘娘乃是刀子嘴婆子心,其實她待帝君著實上心得很。一百年前之事,乃是本座不懂規矩,還望帝君饒恕。”祝昴星難得說出一句讚美之話。他,確是待姬媗頗為上心,誠然她的哮癥並非他所為,可他卻不辭勞苦地替她張羅。

他這般年歲,誠然不會相信“一見傾情、二見傾心、三見終身誤。”此等無稽之說,奈何他待姬媗這個北荒女君卻又頗有此意味在,這姻緣當真是個奇哉怪也之物!

“我妻子乃是我千辛萬苦、以己之力討回來的,不曾沾過爾半分便宜。”勾陳帝君正經八兒地示意他坐在一旁,鮮少與旁人說起之事驀地逸出,驚得祝昴星甚是不自在地抖了抖。

“青丘之戰,我雖贏了明面,可也暗地裏折了一個女兒、輸了一個妻子。三百年前,我與安陽甚至離心得如陌路人般,她執意要前往梵天求學,我乃是心如刀割。我日夜兼程潛行至梵天去,乞求她元安陽莫要離棄我,爾可知我跪在她跟前哭了多久。”

自凱旋歸來,天族要忙的事兒太多,多得他都連自身也是自顧不暇,是以他們之間聊天談話越來越少,許多事皆被他忽略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元安陽連瞧他的眼神變得疏離,仿若不欲再跟他有何幹系。

曾經相愛的夫妻卻落得如此下場,著實天意弄人!他素來自傲,自覺無需為不曾幹過之事辨析一二,卻忽略了元安陽身為妻子的感受,讓她獨自一人面對那些離經叛道的謠言。因著小產之事她已然筋疲力盡了,她說累了,跪在地上哭著求他撰寫一紙休書放過彼此。

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她灑脫抑或是欲擒故縱,休書求不來,她便執意前往梵天游學,他杵在門框處細看她不慌不忙地收拾細軟。她的行裝不多,僅有一個包袱,因著她把承載兩人回憶的東西欣然留下,那一刻他終是篤信自己被她元安陽遺棄了。

她,素來與他心意相通,她素來最相信他的,可這一切如今已是過眼雲煙,她就如蒙了塵的夜明珠不再為他閃耀。看著她逐漸遠走的身影,他方知自己待元安陽乃是情根深種得超越了他所以為的那般,誠然他當年執意迎娶她就不曾想過要仳離。

是以他胡鬧了一回,命韓林神官鎮守黅霄宮,自己則是日夜兼程潛行趕路梵天,為的便是早一步在梵天迎接他的妻子,盡自身之力去挽回這段被他蹉跎的婚姻。

“當真瞧不出帝君竟是個情種。”祝昴星難得臉露難色,他知道勾陳帝君鮮少以自身之事作文章,他與元安陽之事更是素來不喜成為旁仙茶餘飯後的談資,今日細說乃是有心為他指點迷津——有些事錯過了便是遺憾終生。

“娶妻並非為仳離,倘若如此,我何不獨身一人?既要投其所好,又要畏懼她被旁人拐走,比行軍打仗尚要勞心多了。”他的三千墨發雖是整齊束在紫金九龍冠中,但他自知分離的這幾百年內,這頭三千墨發乃是生出幾縷白發,皆是因著思念過深所致。

“本座明白帝君之意。”瞧著勾陳帝君這張秀逸的俊臉被揍得眼青口腫,祝昴星已然是忘卻自身比起勾陳帝君更顯狼狽。“帝君被本座撲倒在地揍得一身狼狽,誠然帝後娘娘已是怒火中燒,巴不得以鷹爪功在本座的燭龍首處開孔。為了活命,本座還是徑自離開吧。”

“有本帝君在,安陽不敢胡來。”勾陳帝君輕“嘖”一聲,頗為嫌棄地瞪著他:玄水真君的額頭存了大片青紫,右眼眶於嘴角腫得如雞蛋般,怎看也是比他更顯狼狽不堪。同為神君,顯然玄水真君心中乃是有所謀劃,也罷,有道是看破不說破,每個人皆是自有各自修行。

當勾陳帝君領著祝昴星打開書房的門時,卻見元安陽領著殘影仙官與幻影仙婢,一行三人正貓著腰藏在窗臺下作聽墻角之狀。見到兩位上古神尊一臉不忿地瞪著他們主仆三人,元安陽倒是先發話掐了個撇清幹系的由頭,甚至把一切皆是推到那頭趴在廊道呼呼大睡的狡獸身上。

祝昴星那時方知這頭看似兇猛的巨大瑞獸竟有著這麽一個不著調兒的軟綿名字:“昊昊”,一聽便知出自何人之手。

晚膳之時,瓷白的湯盅揭開,一股濃烈的藥材香氣撲面而來。原該是熱鬧的飯廳此刻靜得只有仙娥斟湯的聲響,勾陳帝君默不作聲地望向有些頹然的祝昴星,他舉箸咬著鴨肉,一副如同爵蠟般的無奈。

“此湯用的乃是麒麟血加以鳳髓煨燉,對荀生與祝生的傷最有幫助。”元安陽一臉笑意吟吟地看著兩位臉上掛彩的青年,終究還是大幹了一場。沒有炫麗的術法,更沒有華麗的招式,幹脆利落地扭打在一處,堪稱是完美無瑕!

“今日他心情不好,爾且讓一讓他。”勾陳帝君略略挑眉,“荀生”、“祝生”這般客套見外的稱謂顯然他的帝後尚在怒火中燒之際。

“他心緒不好又非我招惹,我又不曾虧欠於他,何以非得遷就於他。”委實可笑,元安陽不甚客氣地睥睨著祝昴星。

“元安陽,你忒沒良心,枉費我待你這般好。從前你被元珩神君罰抄《女誡》之時,皆是我仿照你的筆跡,私下替你抄了多少回,如今你卻這般不懂報恩。”她舉箸剛要夾起雞肉卻被祝昴星連番攔截到自己碗裏,她剛下箸去夾魚頭,祝昴星便一筷子攔截了,卻又因著失手魚頭又落回盤子裏順帶濺了點汁入她的眼。

晚膳前,他與勾陳帝君難得來一回詳談,他也算是明白勾陳帝君為何不願納姬媗為天妃:一則他已覓得此生最愛,不欲讓其傷心難過;二則他本就不曾屬意過姬媗,哪怕是從前的天嬪也不過是為了照拂昔日手足的未亡人;三則他自覺與姬靈上神已無任何幹系,更是無需為其所做作為承擔責任。

不得不承認,勾陳帝君在許多事上皆是拎得甚是清楚,是以這黅霄宮內才能保持著一片太平清凈而非天帝那般天妃眾多,乃至天後終日忙碌不堪。

“可是要互揭瘡疤方算解恨?若非星哥終日以誆我為樂,我又何須無端嫁至顥天?更甚者,以捆仙繩束縛我的主意乃是出自星哥之手。”她這邊廂語畢,那邊廂便迎來勾陳帝君皮笑肉不笑的眼神,不得已,她只好埋首小碟裏的肉。

她自出嫁到顥天已有兩萬五千年之久,是以在飲食之上皆是隨了自家夫君的習性,鮮少以米飯為食,更多的乃是以湯餅之類的飽肚之物果腹。

“如今本帝君待爾不好麽?”勾陳帝君冷哼一聲甚是不滿她此番說辭,誠然他頗為羨慕祝昴星與她之間的情誼。

“好,難得帝君已為人夫將為人父,仍舊這般活力充沛大幹一場。這般驍勇善戰,何不與妾身一較高下、定個生死?至於星哥,你已是一把年歲尚且這般幼稚,誠然你這輩子便是這般。比起熬燉這活血化瘀的鳳髓麒麟血湯,誠然我很是樂意燉□□給你們!”

祝昴星說起今日之事已然讓元安陽驀地變臉,今日之事嚇得她心驚膽戰,深怕兩人因著怒意而大動幹戈置諸死地而後生。

“帝君幾時變得這般溫順?”祝昴星不甚客氣地對著勾陳帝君吡牙露齒。

勾陳帝君略略挑眉本是不欲答話,此事算不得元安陽冒犯了,今日掄拳頭之時只道自身莫名挨打,著實不曾細想可會嚇倒了他身旁的這個孕婦。“今夜回房爾便知高下。氣夠了?”

“不曾,如今本帝後乃是氣血攻心,煩請今夜帝君獨自歇息。”元安陽迸出一句於勾陳帝君而言頗為擊中要害的話語,惹得玄水真君、殘影仙官和幻影仙婢噗嗤一笑。

元安陽終是熬不過內心的煎熬楞是約了祝昴星到黅霄宮的院子裏碰頭,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此刻頗為古怪的祝昴星。“這兩情相悅之事,豈是姬靈上神能左右個一二的?如今帝君已然答應,你又何須這般忐忑不安?”

“你倒是伶牙俐齒了!怎帝君對你霸王硬上弓之時不見你這般張牙舞爪?如今怎好意思在本座跟前這般囂張跋扈?”一句“有要事詳談”弄得他祝昴星氣血發虛,勾陳帝君鮮少好管閑事乃是鐵錚錚的事實,奈何這黅霄宮內尚有元安陽、殘影仙官與幻影仙婢三位八卦之仙,其中殘影仙官甚為之。

“星哥可是靈臺不清?既是霸王硬上弓又何來張牙舞爪呢。”她看著祝昴星,這祝昴星定必是孑然一身多年故此才這般神經質。“難得見你為情所困,你這般心性難怪能被姬靈上神左右神緒。”

“元安陽!虧得你已為人妻將為人母,卻仍舊這般毒舌甚是不可愛。你不是說帝君終日以責你為樂麽?如今倒是不怕死。”他祝昴星除卻尊位沒有勾陳帝君來得顯赫,無論外貌或是年歲皆與姬媗般配。

“你隨意便是,你越是這般便越是心虛。姬媗非你肚裏蛔蟲,怎知你心思?行軍打仗之時這般決斷,在感情之處卻又如此扭捏。帝君雖是終日責我,奈何也是過分緊張所致罷了,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便是這般。”元安陽頓感委屈,祝昴星對姬媗何曾洩露過半分情愫,反倒不及勾陳帝君來得坦蕩處處開口在先。

“你既是這般愛他,還不速速離開!你還待在我這兒作甚,趕緊回去侍奉你的夫君。”少在他這兒紛紛擾擾,若被帝君知道她又跑來這兒,定必又是一陣風波。

一陣輕咳聲打斷二人的互相慪氣,勾陳帝君一身藍白的大袍站在祝昴星身後,皓白月色下的他更顯得縹縹緲緲,容貌上他與祝昴星雖同為青年的模樣,奈何祝昴星眉宇間有著幾分意氣風發的朝氣,而他勾陳帝君則是屬於秉節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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