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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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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吞慢吐的兩個字嬌嬌嗲嗲,讓個愛孫女心切的老太君頓時氣消了小半,不管怎麽說至少是全胳膊全腿兒的回來了,這就讓她欣慰不少。饒是心裏這般感想,老太君表現出來的還是一派強硬,左手柱著龍頭拐杖在地上敲了下,右手擡起指著宋青嫵氣的哆哆嗦嗦:“你可還記得宋氏家訓?”

“記得。”

“背出來!”

“凡宋氏兒女者,不得在外囂張行事,不得……”宋青嫵一條一條的背著,這些家規她從小背到大,早已滾瓜爛熟倒背如流,只是在背到第九條時,聲量明顯的壓低含糊了許多:“不得晚歸、不歸。”

“行了!”老太君強勢打斷,她等的便是這句。又重敲了一下拐杖,斥問道:“那你倒是說說昨夜究竟去了哪兒?”

這拐杖每往地上敲擊一下,宋青嫵的心都跟著猛跳一次,胸前的傷口也就吃痛一回。在開口解釋昨夜去處前,她先擡頭偷偷看了父親一眼,心說父親是知她去了哪兒,也知她身上負傷的,可是父親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難道是他不想在祖母和母親面前露出破綻,所以裝得格外沈穩?

罷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在祖母和母親面前蒙混過去。抿了抿緊張的發幹的嘴唇,宋青嫵將昨日發生的事娓娓編來。

“祖母,父親,母親,你們先別急著生氣,聽小嫵解釋。昨日小嫵是突然決定去西山的蘭亭寺上香的,怎料上完香大雪封山,無法下山,這才在小師傅的安排下從寺廟寮房將就了一晚。”

顯然這理由未能讓見多識廣的老太君盡信:“上香又不是什麽不好說的事情,你既不給你母親說,也不帶半個丫鬟在身邊,平日那麽多天朗氣清的好日子不去,卻偏偏挑了個大雪封山的日子?”

“祖母~小嫵說的都是真的~”宋青嫵雙膝擦著地面往前挪了兩步,一臉的委屈:“小嫵是因為剛好那晚做了噩夢,才急於去上香拜佛的。不給母親說也是知道她定會因天氣不好,不準許我去……”

“那你倒說說是什麽樣的噩夢,非要你一刻不待的去上這個香!”

“是……”青嫵又看了眼父親,聲量放低了許多:“是孫女兒夢到爹爹了。夢裏爹爹不再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而是一個……一個雙手沾著血的刺客……總之夢裏爹爹異常可怕,小嫵醒來久久不能平靜,總覺得這夢不吉,惴惴難安,故而才急著去拜佛求平安的。”

編這種夢境,青嫵自是帶著點兒私心,她想借此觀察父親的反應。可讓她更加迷惑的是,父親聽了這話就如聽見說書先生說了段匪夷所思的故事一般,捊著薄須笑得一臉慈祥,並轉過頭去與老太君小聲交流幾句,似在求情。

宋青嫵看著父親的笑恍惚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父親真正的臉?今日大堂之上的父親與昨日西郊荒山的父親判若兩人。一時間有個荒唐的念頭在她腦中閃過,父親該不會有個同胞兄弟流落在外吧?

畢竟任如何她也不能想像昨日捅她一刀並恨恨離去的,與今日坐在堂上一臉慈愛笑容的是同一人。

正在這時,鄭嫲嫲叩了兩下門進來了。給老太君行了個禮,鄭嫲嫲捧著手裏的一把青竹油紙傘,說道:“老夫人,剛剛有位夫人送來這個,說是三姑娘今早離開蘭亭寺時落下的,正巧那位夫人也是因昨日大雪留宿寺廟的香客,便順道給捎了回來。”

堂內幾人的視線都落在那把傘上,這確實是青嫵慣用的那把,而且傘邊還掛著一個平安符。

“拿過來給我看看。”老太君依舊作派嚴謹,接過那傘隨便打了眼便放在一旁,倒是將那平安符放在手中反覆端了端。

蘭亭寺時常會在特殊的日子做些香袋贈予香客,裏面裹著平安符和香料,袋口上還會繡些字樣,諸如浴佛節、盂蘭盆會,亦或是初一十五這類的字樣。昨日恰逢十五,而這香袋上確實年月日也都對得上。

這麽說是真的冤枉孫女兒了?老太君立馬心軟下來,拄著拐起身向前走了幾步,親手將青嫵扶起來:“傻孩子,求佛是善事,以後真想去時就好好給你母親說,帶上家丁丫鬟大大方方的去,別總藏著掖著反倒令大家平白擔心。”

“是是是,知道了祖母~”青嫵一腦袋歪道老太君的肩膀上,撒了個嬌。

老太君將平安符塞進她手裏,很是欣慰:“虧得這孩子一片孝心。”

一番噓寒問暖過後,事情便這樣過去了。出了堂屋,宋青嫵看到焦急候在外頭的阿喬,阿喬一見她出來立馬迎上去,緊跟著她往自家小院兒方向走,悄聲問道:“小姐,糊弄過去了嗎?”

青嫵讚許的點點頭,蚊吶似的聲量誇獎一句:“那人來的正是時候!”說著她又將那個香袋掏出來看了看,笑道:“別說穗香的女紅是越發精進了,連祖母也能騙過。”

之前宋青嫵有心拖了時辰,便是讓穗香趕緊仿造香袋,又讓阿喬拿出去用銀子雇人來演了送傘的這一出。

如今主仆二人沈浸在瞞天過海的竊喜當中,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小聲說著話,回了自己院子。

阿喬與穗香都是貼身服侍宋青嫵多年的丫鬟,一等一心腹。故而在受傷這件事上,宋青嫵不打算瞞著她倆。何況每日伺候在屋裏的人,她想瞞也瞞不住。

晚飯畢,青嫵的房裏只留了阿喬和穗香,她在屏風後緩緩褪下外衫,直言道:“阿喬,穗香,你們是我身邊最信賴的人,有件事我不想隱瞞你們,其實昨日我遇到了壞人,拼死抵抗時受了傷。”說罷,她將裏衣也褪下了半邊,把紮著白布的地方露出來。

布條上已有淡淡血跡滲出,兩個丫鬟先是目瞪口呆,既而又急又心疼的哭了起來。可任憑她們怎麽問細節,青嫵也不肯多說,見小姐死活不願說,她們只好將重點放回傷勢上。

阿喬去小廚房裏偷偷煎藥,穗香則幫青嫵換了身上的外敷傷藥,待忙完這些,已是差不多戌時。

依照父親以往的習慣,這個時辰多半會在書房研讀兵書,也是宋青嫵在家中唯一能避開祖母和母親,單獨與父親交流的機會。

青嫵決定去找父親當面問清,勸他打消再次行刺的念頭。不然她能阻攔一次,卻不能次次阻攔,不與父親挑明了說開,這事便會像一把懸在宋家人頭上的劍,不知哪會兒就刺下來。

為了不引起別人註意,宋青嫵特意繞了人少的廊道來到西苑,遠遠看到書房的燈亮著,一陣緊張感躍上心頭。她駐了下步,既而又無比篤定的走了過去。

輕叩兩下,門便開了,是宋之堯親自所開。他先是有些意外寶貝閨女這麽晚突然來書房找他,旋即又好似想明白了什麽,將手搭在女兒肩上笑著的問道:“小嫵,可是今日受了祖母的訓斥覺得委屈,想找父親來訴訴苦?”

宋之堯雖是一介武將,但在女兒面前的慈愛卻不輸任何一個當爹的。他溫柔的將女兒帶進書房,像哄小孩子似的將她安置在椅子裏,又拿來一碟果子放她手邊的角案上。

這一切自然的就像父女平日相處的任意一天。

坐在椅子裏看著忙來忙去找東西哄自己的父親,宋青嫵越發的困惑了。明明眼下沒有祖母和母親在,父親為何還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爹,我有話想問你。”她鄭重的挑起話頭。

見女兒一臉認真,宋之堯笑笑也在她對面坐下,“小嫵問。”

她張了張嘴,明明關於行刺的那句話就在嘴邊,可看著父親的臉,她莫名的失語一般說不出來。最後她咬了咬嘴唇,反問了句:“爹,您可有話要對小嫵講?”

宋之堯一怔,接著笑了:“小嫵,今日之事你不可怪你祖母。從小到大你都是個乖孩子,沒有如此荒唐的時候,所以你祖母這次是真的擔心。不過事情既然說清楚了就……”

“爹!”青嫵急的皺眉,將父親的話打斷,“我不是說這個。”

捊了捊胡須,宋之堯有些猜不透女兒心思了,為難道:“那小嫵是想問什麽?”

嘆了聲氣,可她還是做不到直截了當,於是迂回著問道:“爹,您昨日早上在哪兒?”

“昨日早上?那時爹才剛到漳州,趕著關城門前最後一波才堪堪進了京。”

漳州?宋青嫵默默的看著父親,事到如今她有些明白了,父親是不打算承認昨日的事了。一剎那她甚至有些恍惚,難道昨日只是一場夢?可是她很快便感受到胸前傳來的一陣疼痛,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那麽唯有一個解釋,就是父親昨日沒看清她,一片煙霧中他根本不知為言聞璟擋那一刀的人是她。所以如今才能做到在她面前無比鎮定,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往這個方向想,似乎一切就說得通了。既然父親不知昨日壞他大局的人是她,那讓她來捅破這一層還是蠻困難開口的。琢磨了下,宋青嫵打算先旁敲側擊幾句。

“父親在北疆平叛,本要數月後才歸京,為何突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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