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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生當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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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縣令終究還是沒被抓來,人不是跑了,而是死了。

前去李家捉拿李縣令的兵馬回來得很快,押來了李縣令一家老小,卻唯獨沒有他本人。軍士戰戰兢兢上前覆命,說道:“殿下恕罪,我等去得遲了,逆賊已然自盡伏誅。”

唐昭和明達聞言面面相覷,她們至今還沒見過那李縣令一眼,卻不想他竟果斷至此——話說這人到底圖什麽啊?折騰了這一場什麽結果都沒有,得知駐軍入城事情有變,死起來也這般的幹脆利落。他就沒給自己留條後路,也不管妻兒老小嗎?!

正在兩人疑惑不解時,那覆命的軍士又從懷中掏出張沾血的紙,恭恭敬敬遞上前道:“殿下,這是那逆賊留下的遺書。”

明達聞言隨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只見上面簡簡單單寫了八個字: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只一眼,明達的手便倏然收緊了,染血的紙張在她手心中皺成一團。誰都看得出她心情很是不好,眾人下意識屏氣凝神,不敢說話。

唐昭也看見了遺書上那八個字,心中驀地狂跳了一下,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不過種種念頭只來得及在她腦海中閃過,很快她的註意就被明達吸引了去——認真的明達,生氣的明達,與她記憶中的小公主越來越不像了,但她下意識不願尋根究底。

明達終於察覺到了唐昭的目光,渾身的氣勢瞬間就散了個幹凈。她轉過頭眨眨眼,又露出一臉的不高興來,與唐昭抱怨:“死了還留這樣的話,這縣令真是好不要臉。”

唐昭“嗯”了一聲作為回應,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微曲了曲,似帶著猶豫般擡手摸了摸明達腦袋:“別生氣,為這般糊塗的人不值得。”

明達沒有躲,反而一臉受用的模樣,臉上的怒氣果真漸漸消散了。

此刻兩人不是獨處,周圍還有不少兵馬,連帶著公主府的屬官也都在場。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打擾,甚至從唐昭擡手去摸明達腦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垂下了眼眸,不敢多看。

平梁駐軍還好,他們遠離京城沒聽說過這位長公主的八卦,再加上也不太了解兩人的身份與關系,只當個熱鬧瞧瞧。

反倒是公主府的人,見到兩人的相處幾乎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還是他們那位癡情亡夫,潔身自好的長公主嗎?怎麽幾日不見,就會與個少年人打情罵俏了?!

然而無論旁人怎麽想,明達顯然都是不在意的,她抱住了唐昭的胳膊親昵一如往昔:“算了,縣令死便死了吧,還好駐軍那邊還抓了個陳三可以審問。他看著倒是惜命。”

唐昭點點頭,又提醒了明達一句:“禁軍校尉還沒找到。”

明達也想起了這茬,又派人四處搜查,最後才在縣牢裏將人找到。同時被擡出縣牢的還有王縣尉,可惜昨日連靜瑤和王映秋去見他時,他便已是強弩之末,等與連靜瑤交代完後事托付了女兒,那最後一口強撐的氣也散了。這時候擡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唐昭看得直嘆氣,有些惋惜他沒能多撐一日,也只能派人去客棧請了連靜瑤來處理後事。

將陳三提到平梁審問,已經是第二日的事了。

彼時唐昭正在李縣令的書房裏四處翻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可惜李縣令死前燃了個火盆,已經將一切要緊的文書都燒了個幹幹凈凈,並且那火盆裏連渣都碾碎了。最後她翻找了半天,也只翻到了一張三十年前的任書,紙張和落款年月都透著股陳舊。

明達尋過來時,正見到唐昭對著那任書走神,她湊過去看了看:“阿庭哥哥,你在看什麽呢?”說完也看清了任書上的內容,眸光微微一閃:“這是什麽?”

唐昭沒有解釋,隨手將任書放到一旁:“我隨便翻翻看的。”

明達也不多糾纏,拉起唐昭的手便道:“陳三送過來了,他果然沒膽子自盡。正好咱們去審問一番,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他行刺。”

唐昭點點頭,隨著她一起往外走,走著走著忽然問道:“明達,你經常遇刺嗎?”

明達腳下幾不可察的一頓,隨即模棱兩可的回了句:“大概吧,我忘了。”

唐昭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又問道:“那你知道刺殺你的都是些什麽人嗎?我是說背後是誰指使的,你心裏有猜測嗎?”

明達這次沒再回話,也不知她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所幸唐昭也沒再問下去,兩人很快回到縣衙,剛走進前衙便見陳三被人五花大綁押在堂前。

駐軍將軍也在一旁,見二人回來便迎上前道:“殿下,大人,陳三已經帶過來了。”說完頓了頓,又道:“昨日將他留在軍營,營中也有兄弟對他拷問過,但他什麽都不肯說。”

唐昭和明達聞言走近了一看,果然見著陳三身上有傷,顯然是被用過刑了。

明達看了兩眼,嘀咕句:“嘴還挺硬,不然再打他一頓?”

唐昭失笑,看著陳三不為所動的模樣,搖頭道:“打他怕是沒用,問又問不出什麽來,不然殺了算了,何必留著浪費糧食呢?”

她說的輕描淡寫,看上去也是一副白白凈凈文弱書生的模樣,可這話出口卻似從字裏行間都透出股血腥氣來。別說是陳三了,就連一旁的駐軍將軍聽了,都不覺得她這話是在說笑。

果不其然,原本垂著眼一副任憑處置的陳三聽了這話,眼皮狠狠顫了下。

明達也樂得配合唐昭,聞言沖著左右招招手道:“也是,那就不浪費時間了。你們過來,把他拉下去直接砍了吧,還有別的事等著處置呢。”

陳三聽得出這是威脅,但他同時也明白,這不是做戲。事實上從駐軍將軍喊出那聲“殿下”開始,他就感覺不好了——平梁這小地方,什麽人能稱殿下?無非就是那位途徑平梁卻遇刺的長公主。而他之前還對這位長公主的馬做過手腳,這也與行刺無異了。

他是個惜命的人,要是早知道眼前這人身份,是打死也不敢對她出手的。可惜他不知道,於是馬鞍下那兩根短釘就成了他的催命符。

眼看著旁邊軍士聽令上前,陳三終於忍不住開口道:“等等!”

明達好整以暇看著他,擡擡手暫時止住軍士動作:“怎麽,你想說了?”

陳三閉了閉眼,原本被押跪在地的身子微微轉了轉,沖向明達:“罪臣不知殿下身份,闖下大禍,還請殿下恕罪。”

明達目光涼涼的看著他,不置可否。

陳三到了此時也明白,這不是他能討價還價的時候了,於是狠狠心還是說了:“罪臣本無意冒犯,是幾日前有人找上我,讓我設法收服駐軍,配合平梁縣令行事。殿下來的時間不巧,一來又要調走全部駐軍,我也是鬼迷心竅才鋌而走險……”

至於行刺駐軍將軍的事他沒說,顯然刺殺明達是意外,刺殺駐軍將軍卻是他原本的打算。這時候將話說出來,他也不敢擡頭去看駐軍將軍臉色。

唐昭聽完問了一句:“你為何聽命他人?是收了錢財,還是予人把柄?”

陳三既然開了口,也就放棄了隱瞞的打算,訕訕道:“都,都有。我在平梁駐軍做了多年副將,比將軍在這裏待得還久,這些年來多多少少貪墨了些軍資。這事被人查到了,那人便拿著證據來要挾我,還給我留了一箱金子。”說完還將金子的下落也交代了。

說到底,這就是個被收買的小人,與平梁縣令那般心有城府是不同的。他的嘴倒是好撬開,可惜撬開了也沒用,問不到更多消息。

唐昭也不在意什麽金子,又問他:“那你可知收買你那人是什麽身份。”

陳三如所料般搖了搖頭,眼見著唐昭和明達都有些失望與不耐煩,忙又開口補充道:“他沒說,不過我有查過,那人應該是從茂州過來的。”

茂州是明達此次巡視的目的地,距離平梁已經不太遠了。至於茂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之前唐昭躲在連家寨的時候托連靜瑤打聽,許久也沒打聽到什麽消息,可進了平梁縣衙後翻翻邸報,倒是很快知道了始末——兩月前西南地動,茂州受災嚴重,朝廷賑災後卻是流言四起,直到月前茂州終於生出叛逆,現在也還未被平定。

唐昭當時看完就想,明達此行莫不是為了平叛來的?後來想了想消息傳遞耗費的時間,覺得她請旨離開京城時,茂州之亂應該還沒發生,是走到半路才得的消息。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如果真是茂州來人的話,所圖可就非同一般了。

唐昭腦子尤其多轉了幾圈,想到李縣令留的遺書,想到他書房裏那張任書,又聯想到茂州忽然鬧起來的叛亂,終於隱隱約約在這團亂麻中尋到了一個線頭。然後她又想起了馬家寨中的那些死士,還有“唐昭”這個身份背後藏著的秘密……越想越有種不詳的預感。

明達察覺出唐昭神色有異,扯了扯她衣袖,問道:“阿庭哥哥,你在想什麽呢?”

唐昭恍然回神,垂眸說道:“沒什麽,我在想你是不是該趕去茂州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6-17 07:50:00~2020-06-17 23:00: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可樂再續一杯、丱櫻、奈何往兮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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