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是……”

“龍骨、龍脊髓直接食用有劇毒，普通人類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陸璽認真說道，“但是前一段時間，在嵐山，我機緣巧合發現了一棵櫻桃樹，因為正巧紮根在龍脈上，又生長了幾百年，根須大概直接汲取到了龍脊髓的營養，由於木乃萬靈之源，生機最強，非但沒有被龍骨龍髓強大的毒性殺死，反而吸取到了龍脊髓的神力。周圍的野獸食用了那櫻桃樹上的櫻桃，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異變，周圍的植物汲取了落地熟爛的櫻桃的力量，也都變得具有了藥性。我就是依靠這些，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我的馬兒掣電，也因此生出了翅膀和獨角，帶我飛離了京城。”

“那你到底算哪邊兒的？”向晚皺著眉看著他，還在回味他瞬間移動出那麽遠的畫面，“你這算是，眾神那邊兒的，還是兇神那邊兒的？”

“我哪邊兒的都不是，”陸璽忽然一笑，“當初為了給我證明神明真的存在，我父皇和我玩過一個游戲。”

向晚瞪他：“我們這說正事兒呢。”

“你聽我說完吶，”陸璽說，“你都不問問我玩兒的是什麽？”

向晚娘一臉冷漠看他們打情罵俏，看的向晚不好意思了，推了他一把。

“咳咳，”陸璽也發現了丈母娘目光不善，“那個什麽……我們玩了一次扶乩。”

“那東西不都是江湖騙子糊弄人的嗎，”向晚瞪他，“你再扯這沒譜的……”

“我還能騙你嗎？”陸璽伸手入懷，拿出一塊帛書，“神明真的回覆了。”

一張帛書，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神文。

一眼看見了上面熟悉的字跡，向晚瞪他：“你寫的。”

“我抄下來的，當時用的是神沙。”

向晚將信將疑拿起帛書看了看，起先還挑著眉，後來表情越來越凝重，看到最後，猛地擡起頭看著陸璽，震驚不能言。

向晚娘見她這個表情，一把將帛書搶了過來，一目十行難以置信莫名其妙。

“這個條件，你看到了，不動心嗎？你都會動心，別人看到了，可是什麽都肯做。到時候會變成什麽樣，沒人知道。”

“這條件聽起來倒也真是不錯……”

“可是我們不能就這樣輕信了他們，那是神，不是人，沒有人的感情，也不會把人當作一回事，在他們眼裏，你我都是螻蟻。神明和人類講條件，所圖謀的有多大，你敢想象嗎？我們必須阻止他們。五萬人命……五萬朝夕相處的工人……我也舍不得，可是我沒別的辦法。”

“結果後來發現，不是的，還是有別的辦法的，他們白死了。你不該和我們說後來的事，本來還是為了天下百姓才拿起屠刀，現在成了笑話。”

陸璽緩緩搖頭：“未必有別的辦法。而讓我無奈的是，我一身業障一身殺孽，這個辦法最後也未必有用。我們都不知道前面等著我們的是什麽，我們只是這浩茫宇宙間的滄海一粟，這世間有太多超出我們認知的存在，我們的一切，我們所在的這整個世界，都不知道何時都會因他們的意願徹底顛覆。”

向晚看著帛書，若有所思。陸璽握住她的手，問她：“晚晚，你今年多大了？”

向晚回頭看他：“怎麽想起來說這些。”

陸璽說：“我只是忽然發現，我竟不知道你是幾月生的，究竟是比我小，還是比我大。”

“我以前也不知道，”向晚說，“娘說是上個月。上個月滿二十五。”

“真巧，我也是，”陸璽看著向晚笑道，“你看，咱們倆真的都不小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十五總該出嫁了吧？男孩子十七八也該成親了。”

“男人不管多大年紀都只想娶十五六的，你父皇要是還活著，也會給你張羅個十五六的姑娘，嫩嫩的。怎麽著，你又諷刺我一把年紀嫁不出去？”

“晚晚，咱們能好好說話嗎？”

“不能，”預感到他會說些什麽的向晚掙紮著站起身，踉蹌著要走，“我忽然想起來……”

“到了鶴牢關的時候，他們告訴我，你走了。我娘告訴我說你說的是有緣再見，我娘說你知不知道有緣再見是什麽意思，有緣再見就是沒緣分這輩子都不會再來找我一次的意思。那一瞬間我覺得很可怕，我忽然發現，你我相識這麽多年，我以為羈絆已經那麽深，可是你走了，你沒有等我，我竟然沒有任何立場任何身份怪你一句，因為我竟然真的不是你的什麽人。我多怕你救我娘一次已經是仁至義盡，從此就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幹系。”

“本來就……”

“晚晚，”他摟住向晚，她立刻一步都走不出去，“一定要這麽對自己嗎？”

向晚背對著他不肯回頭，不肯去看他那張顛倒眾生的臉。

“我想娶你，你想答應嗎？”

“我不……”

“我沒問你帶答應不答應，我問你想不想答應。”

向晚久久沈默。

“我知道你現在不比往昔，也是幾郡的主公，白山山主，手下也是有許多人的。嫁給一個我這樣的仇人，實在是不能服眾。”

“我的良心也過不去。”

“我的良心也過不去，”陸璽說，“但是我不償命。我沒法償命。我不想死我不敢死。可是……誰知道什麽時候我就得死。當初殺了幾萬人，而今萬一出了什麽事端，我也不好意思賴著，總得慷慨就義一下以身餵陣。在這死之前我只有一個心願，我做過多少娶你的夢，沒人相信一個王爺，還當過皇帝，坐擁過佳麗三千，竟然會做這種夢……可是是真的。晚晚，你就不能答應我嗎？”

“我沒法同意，”向晚說，“雖然你有這樣的理由，聽起來也確實有些道理，可是從前是回不去的，死去的人都是沒法覆生的。我張不開那個嘴，我說不出那句話，我沒法告訴別人我竟然要嫁給你，我連一桌酒都不好意思擺，根本沒那個臉去慶祝。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也早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了，不想嫁人了。你我也算是有些緣分，不過也該過去了。就這樣吧，一別兩寬，多少留點好念想。”

“晚晚……”

“行了，別說了，”向晚娘深深看了陸璽一眼，“話說到這份上就算了吧，我家小晚和你也算相好一場，仇我們就不報了，可是別人我們也不好攔著，你在這裏還是挺危險的，差不多趕緊回去吧，你娘等你估計也挺著急的。”

“娘……”

“這話我答應岔了，別再提了。就到這兒吧。小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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